年夜飯賀熙夫婦沒有過來,趙大風(fēng)原本想拉著葛海去賀熙那邊吃飯,無奈葛海一門心思想著翠微,便硬是把趙大風(fēng)也留在了這邊。
唐蕭逸看著這兩個活寶,無奈的搖了搖頭,指揮著家人把他準(zhǔn)備的煙花爆竹早早的擺在院子里,等會兒到了時間好燃放。
自從入了軍營至今年,衛(wèi)章家里這是頭一次有女眷們一起守歲,因為不知道安排什么樂子,所以長矛便把戲班子,雜耍班子以及說書的唱曲兒的女先兒都請到了。
開宴后,長矛把單子遞進來,問夫人是想聽書還是聽曲兒,或者聽?wèi)颍媒心切┤粟s緊的妝扮起來。
姚燕語笑道:“雖然說過年了應(yīng)該熱鬧些,不過我還是喜歡文文雅雅的吃頓飯。唱戲的就不用了,有安安穩(wěn)穩(wěn)的唱曲兒的叫她們唱兩支來聽聽。”
長矛答應(yīng)著下去,不多會兒的功夫,便有幾個伶人各自抱著胡琴琵琶竹板兒魚貫而入,先至跟前請了安,然后至一旁,胡琴聲起,琵琶輕彈,伶人甜潤的嗓音,唱的是一曲《滿庭芳》。
風(fēng)老鶯雛,雨肥梅子,午陰嘉樹清圓。地卑山近,衣潤費爐煙。
……
這軟綿綿的曲調(diào)別人還好,趙大風(fēng)和葛海聽得心里都要長毛了。
極愛音律的唐蕭逸也不怎么喜歡這個調(diào)調(diào),于是轉(zhuǎn)頭悄悄地看姚夫人,卻見姚夫人也是一臉的不耐,于是笑道:“這曲兒唱的我都快睡著了。換一個吧?”
“就是,咱們還指望著弄點樂子守歲呢,就這個跟催眠曲一樣……啊哈——”趙大風(fēng)說著,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其實這幾位都沒有守歲的習(xí)慣。守歲是為了讓父母高手,可他們都沒有了父母,守歲都不知為誰。不過,這些強悍的家伙們曾經(jīng)連續(xù)幾日幾夜的拼殺,什么困熬不過?這會兒哈氣連天的也不過是想換些樂子罷了。
“行了,叫她們停了吧。賞!”姚燕語也聽不下去了,這古曲兒真的跟催眠曲一樣,本來就困,再聽下去真的睡著了。
麥冬忙拿了賞錢出去,那幾個伶人隔著簾子磕頭謝賞,又說了些吉利話方退了出去。
趙大風(fēng)便道:“不如我們猜拳?”
“等會兒過了子時將軍和夫人都要進宮朝賀,雖然是過年,但一身酒氣也到底不好。”唐蕭逸說著,轉(zhuǎn)頭看向姚燕語,又問:“不如咱們玩別的?”
姚燕語笑道:“有什么好玩的盡管說。”
唐蕭逸笑嘻嘻的說道:“也沒什么好玩的,咱們就玩投壺吧,這個男女老幼都會玩兒,也不算誰欺負(fù)了誰。條件也別太苛刻了,輸?shù)娜舜饝?yīng)贏的人一個要求就行。”
“就這,還不算誰欺負(fù)誰?”姚燕語的困意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這些人個個兒都是騎射高手,投壺對他們來說算什么?閉著眼也能贏啊!
“怎么,夫人你不會投壺啊?”唐蕭逸無辜的笑著,在姚燕語看來是那么的欠抽。
“會。”姚燕語微笑著點點頭,又轉(zhuǎn)臉看了一眼淡定從容的衛(wèi)將軍。
“那不就結(jié)了?來,咱們就玩兒投壺。”唐蕭逸大手一揮,吩咐丫鬟們?nèi)?zhǔn)備。今晚一定要贏,一定要趁這個機會問明白了過了年自己取得媳婦是哪家的姑娘。
姚燕語抬手敲了敲桌子,笑道:“就你們幾個爺們兒盤算好了,單贏我一個,是不是太欺負(fù)人了?”
“沒有啊。”唐蕭逸早就想到夫人不會這么容易上當(dāng),笑瞇瞇的解釋:“您可以跟將軍合在一起。人家不都是說,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嘛!”
姚燕語笑問:“我跟將軍一組。然后你們?nèi)齻€自成一組?”
“是啊。”唐蕭逸看了看趙大風(fēng)和葛海,“誰讓我們都是光棍兒一條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這不公平嘛。”姚燕語笑瞇瞇的嘆道,“這大過年的,你們還各自為戰(zhàn),我看著都覺得凄涼。”
唐蕭逸卻十分惋惜的嘆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嘛,我們認(rèn)了。”
“別啊。今兒是除夕日子,講究個辭舊迎新。不如這樣吧,我這屋里還有幾個小丫頭也挺喜歡玩投壺,今兒咱們不如來個主仆同樂。”
葛海聽了這話立刻高興了,想也不想張口應(yīng)道:“好啊。夫人這主意好。”
趙大風(fēng)也笑道:“都聽夫人的。”
唐蕭逸回頭瞪了二人一眼,無奈那倆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對兄弟的憤怒視而不見。
姚燕語笑著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身后,翠微今晚上沒進來服侍,姚燕語讓翠萍陪著她在自己屋里呢,這會兒都是小丫頭伺候著,于是吩咐香薷:“你去把馮嬤嬤叫來。”
“是。”香薷出去,不多時和馮嬤嬤一起回來。
姚燕語便直接指派:“香薷,你跟趙將軍一組。烏梅,你跟葛將軍一組。唐將軍,鑒于你是已經(jīng)定了親的人,我不好指派年輕的小丫鬟跟你一起,免得今兒晚上這事兒傳出去讓你沒過門的媳婦知道了將來再跟你鬧別扭,所以你跟我的奶娘一組,我奶娘雖然年紀(jì)大了,但眼神極好,現(xiàn)在還給我做針線活呢。你可不要小瞧哦!”
“噗——”趙大風(fēng)剛喝道嘴里的一口酒噴了。
“咳咳……”衛(wèi)將軍借著咳嗽掩飾自己強烈的笑意。
“呃……”葛海原本還在遺憾怎么翠微沒出來呢,卻沒料到奶娘也上了,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
“夫人——你非得這樣嗎?”唐蕭逸無奈的仰在椅子上,半死不活的朝衛(wèi)將軍抱怨,“老大你還管不管兄弟的死活了?!”
衛(wèi)章忍著笑,繃出一臉的嚴(yán)肅:“瞧你這點出息!不就是玩?zhèn)€游戲嗎?輸不起啊?”
“就是,老二你輸不起的話也好說,你這會兒就下去給咱們吹一支曲子,咱們就饒過你。”葛海現(xiàn)在是毫無原則的團結(jié)在夫人的陣營里,為了夫人直接往兄弟肋上插刀。
“邊去邊去!”唐蕭逸忍無可忍,抬腿一腳踹開葛海,“誰說爺認(rèn)輸了?還不知道誰輸呢。來,比比看!”
趙大風(fēng)哈哈一笑:“比!看老子怎么讓你輸?shù)眯姆诜 ?
“話別說太滿!先說你若是輸了怎么辦?”唐蕭逸指著趙大風(fēng)問。
趙大風(fēng)一拍胸脯:“若是輸了,爺給你唱曲兒!”
唐蕭逸笑著啐道:“呸!就你那破鑼嗓子,給爺銀子也都不要聽,你若是輸了,給爺端茶倒水外加洗襪子——一個月!”
“沒問題。”趙大風(fēng)說著,看了一眼跟自己組隊的香薷,心想如是輸了,就讓這小丫頭去認(rèn)罰。
“來,開始了。”衛(wèi)章大手一揮,率先起身。
外間屋里早就收拾出來,一只美人比肩彩繪百子圖的大花瓶放在花開富貴的地毯上,旁邊半夏拎了一只箭袋,里面裝了幾十只竹箭。
投壺是古代最常見的一種娛樂,玩法十分的簡單,就是把竹箭透進壺里去就成。因為簡單,所以男女老幼都喜歡,也都會玩。
姚燕語笑瞇瞇的數(shù)出十根竹箭握在手里,說道:“既然是組隊的,那就有組隊的規(guī)矩,每組兩個人,每人十根竹箭,就以投進去的總數(shù)算成績,多者為勝,大家有意見嗎?”
“沒有。”葛海率先搖頭。
“沒意見。”趙大風(fēng)看了一眼香薷,又小聲問:“這個你會玩兒吧?”
香薷笑了笑,欠身回道:“回將軍,奴婢會一點。”
“沒關(guān)系,不會也不怕。”趙大風(fēng)笑瞇瞇的,心想輸了你就去替爺端茶倒水洗襪子。
第一輪比賽開始。自然是衛(wèi)將軍和姚夫人先來。
姚燕語讓衛(wèi)章先來,衛(wèi)章卻笑著問唐蕭逸:“還是老規(guī)矩,一次全進去的話,翻倍?”
唐蕭逸點頭:“是,如果將軍一把可以投進十支竹箭,計數(shù)翻倍,算二十支。如果在規(guī)定距離的兩倍之處投進去,算四十支。”
“好。”衛(wèi)章抬手接過姚燕語遞過來的十支竹箭,往后退了十步。
雖然春暉堂這邊的正廳很是寬敞,可衛(wèi)章在后退十步之后也已經(jīng)到了里間屋的門口。
二十步的距離投壺的話,對一個將軍來說實在不算什么。可如果是十支竹箭一起進呢?看那支大花瓶的瓶口,差不多也就是能容十支竹箭的樣子,再多兩三支就進不去了呢。
看這個樣子,若是有一點偏差,就不可能十支都投進去。不過姚燕語卻不怎么擔(dān)心,因為她覺得衛(wèi)章這樣的人,若沒有十二分的把握,是不會出手的。
果不其然,衛(wèi)將軍瀟灑的出手,十支竹箭像是長了眼睛一樣理所當(dāng)然的紛紛入壺,一點懸念都沒有。
“好!”屋子里一片喝彩聲,小丫鬟們?nèi)紒砹司瘛?
“將軍真是太厲害了!”連馮嬤嬤這個年紀(jì)的都成了將軍的粉。
將軍投完輪到姚燕語,姚夫人左手握著一把竹箭站在十步之外,看了又看,瞄了又瞄。右手里的那一根怎么都不好意思投出去。
上帝是很公平地,他給你開了一扇門,就勢必會閉上一扇窗。姚夫人這個學(xué)術(shù)性天才同時也是運動型的蠢材。但凡跟肢體動作有關(guān)的事情她都白瞎。
“夫人,您倒是快點投啊!”唐蕭逸算是看明白了,嫂夫人這是緊張了。
“就是啊!夫人怕什么,有將軍替您兜著,就算是輸了,也是罰將軍嘛。”趙大風(fēng)繼續(xù)發(fā)揚無賴風(fēng)格。
姚燕語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衛(wèi)章,衛(wèi)章淡淡的笑著,對趙大風(fēng)的話不置可否。
好吧,輸了又能怎么樣?反正還有唐蕭逸這個墊底的。姚燕語算準(zhǔn)了馮嬤嬤老邁,肯定是比不過自己的,于是穩(wěn)了穩(wěn)心神,抬手把手里的竹箭往花瓶里投過去。
‘叮’的一聲脆響,竹箭穩(wěn)穩(wěn)的戳在了花瓶的肚子上。
“噢?不是吧?”這是葛海,不管這家伙臉上怎么幸災(zāi)樂禍,但說出來的話算是比較靠譜的。
“嘖,夫人的準(zhǔn)頭兒還不錯嘛,最起碼打著花瓶了。”唐蕭逸笑瞇瞇的,一臉的小人得志。
“說的是,夫人還是蠻厲害的。”趙大風(fēng)跟著點頭,表情誠懇,眼神戲謔,一看就不是好貨。
姚燕語早就算到了這幫落井下石的家伙,于是轉(zhuǎn)頭看向衛(wèi)章。衛(wèi)章笑了笑,樣子十分的淡定:“繼續(xù)。”
“呼——”姚燕語用力的呼了一口氣,聽自家男人的話,繼續(xù)。
“叮!”又是花瓶肚子。
“叮!”這次是花瓶脖子。
“……”這次連花瓶都沒碰到。
越是投不中越是心急,姚夫人索性也不瞄準(zhǔn)了,直接一支接一支的瞎投,反正瞄也瞄不準(zhǔn),不瞄的話說不定還能碰進去一支。
“叮咚!”
果然,在第九支的時候,竹箭在花瓶口打了個轉(zhuǎn),落進去了。
“好!”香薷趕緊的拍手稱贊,“夫人好棒!”
姚燕語涼涼的眼神掃過去——你個死丫頭是喝倒彩的吧?是吧?是吧?!
香薷嚇了一跳,趕緊的躲到了趙大風(fēng)的身后。
趙大風(fēng)哈哈一笑,頂著夫人冷颼颼的眼神拍手稱贊:“夫人太厲害了!練了八次就投中了,想當(dāng)初我第一次練這玩意兒的時候,投了一上午才投進去一支。”
“咳咳!”唐蕭逸看著姚夫人的稍微緩和的眼神,問道:“請問你第一次練這個的時候幾歲?”
“三……四歲?”趙大風(fēng)認(rèn)真的回憶了一下。
都他媽不是好人!姚燕語狠狠地瞪了這幾個混蛋一眼,抬手把手里的最后一支竹箭丟出去。
‘叮’的一聲,竹箭打在花瓶的瓶口上,落地。
然后姚夫人的光輝戰(zhàn)績是:一支箭。
不過這還不夠挑戰(zhàn)姚夫人的心情,反正投進去一支也比沒投進去的強。再說,她家男人的業(yè)績可是頂尖的。
只是接下來的事情,讓姚夫人的眼睛一點一點的瞪大。
這幾個男人可以說都不用比。衛(wèi)章那樣的技術(shù)在唐蕭逸,趙大風(fēng)和葛海那里同樣存在,而且這三位玩兒的一點也不比衛(wèi)將軍差。
而最后顛覆了姚夫人自信心的還得是馮嬤嬤。馮嬤嬤今年不到五十歲,這個年紀(jì)在現(xiàn)代來說可謂正當(dāng)年。可在古代,人均壽命尤其是俾下女子的壽命大多活不過五六十的狀況下,馮嬤嬤已經(jīng)算是老人了。
而且因為一只操持家務(wù)比較勞碌,白頭發(fā)都有了。再加上她一個江南女子,身材本來就嬌小,這兩年腰有些駝,越發(fā)的矮了。
就是這樣的一個老嬤嬤,玩投壺居然能有六支的命中率。可真讓姚夫人佩服到無語的。
“好!哈哈哈!”唐蕭逸得意的看著衛(wèi)將軍夫婦,“將軍輸了!大家說罰點什么好呢?”
“罰什么也輪不到你提啊!贏的人可不是你。”姚燕語哼道。
“老四,你說。”唐蕭逸指著葛海問。
剛剛烏梅投中了九支竹箭,所以葛海這一組勝者。而且唐蕭逸剛剛已經(jīng)跟葛海咬了一會兒耳朵,他本來就沒想著馮嬤嬤能有什么好成績,所以早早的找好了聯(lián)盟。
不過姚燕語投壺不行,察言觀色的本事還可以,所以在葛海開口提要求之前,她看著葛海十分溫柔的笑了笑,提醒道:“想好了再說,機會可就這一次。”
葛海被姚夫人這溫柔如水的笑容給嚇得一個激靈:“啊,是這樣……上次偶然間聽將軍吹了一支塤曲,煞是好聽。聽長矛說是夫人譜的曲子?不如將軍和夫人合一曲給咱們解解饞吧。”說完,葛海看著姚夫人翻過來的一記白眼,心想這要求不算過分吧?
唐蕭逸卻在后面悄悄地踹了葛海一腳,這貨實在太不中用了,夫人一個眼神,他立刻就屈服了,這叫什么事兒!還是爺們兒不是了?!
姚燕語回頭看衛(wèi)章,衛(wèi)章淡笑著點了點頭。
有丫鬟把衛(wèi)將軍的那只黑陶塤拿了過來,衛(wèi)章試了一下音,便輕輕地吹起那日姚燕語在馬車上唱的那曲《傳奇》。
姚燕語一愣,原本她還以為是之前的那曲《天空之城》呢,沒想到這首歌衛(wèi)章聽了一次就記住了。這人的記憶力可真好。
聽著他吹過了第一小段之后,姚燕語才跟著曲子輕輕地合著唱:
……
想你時你在天邊,想你時你在眼前。
想你時你在腦海,想你時你在心田。
寧愿相信我們前世有約,今生的愛情故事不會再改變。
寧愿用這一生等你發(fā)現(xiàn),我一直在你身旁,從未走遠(yuǎn)
……
這支曲子是前些日子衛(wèi)章偶然有空琢磨著吹的,有些斷斷續(xù)續(xù),并不完整。也就葛海恰好聽見一點,唐蕭逸和趙大風(fēng)都是第一次聽。
別人還好,只覺得好聽。倒是唐蕭逸一下子就聽的入了迷。
塤的聲音清遠(yuǎn)空靈,因為衛(wèi)章的深厚內(nèi)力而更多了幾分穿透力。姚燕語的歌相比之下就弱了些,可這支歌本來就是輕盈的曲風(fēng),姚燕語這略顯底氣不足的聲音反而讓歌聲多了幾絲飄渺。
這樣的歌詞是唐蕭逸從沒聽過的直白,卻字字句句都直戳心窩。
一曲既終,姚燕語便說繼續(xù)投壺,她還不信自己就真的這么笨,還能回回都輸?
反正時間還早,那些伶人戲班子什么的又沒意思,眾人都樂得一起玩,還能有幸聽將軍吹塤夫人唱曲,多美啊。
第二輪的時候,姚燕語多了個心眼兒,悄悄地跟衛(wèi)章說:“等會兒你跟我說說,都有哪些技術(shù)要點。”
衛(wèi)章輕笑道:“你不說我還想問你呢,按說你不應(yīng)該這么笨啊。你不是練過氣功的嗎?拿出你給人看病的勁頭兒來,把竹箭當(dāng)成你的銀針,把那花瓶的瓶口當(dāng)成病人身上的穴道,以氣御針,以氣御箭,怎可能會投不中?”
姚燕語頓如醍醐灌頂。
以氣御針,以氣御箭?傳說中的武林高手練劍到一定的境界,一切皆可為劍,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嘛!
到了自己這里,說是一切皆可為針也不是太過分吧?反正那誰不是說,天下萬物相生相克,都是相通的嘛!
姚燕語心里思緒翻滾,根本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想的這些亂七八糟的道理有多幼稚可笑,反正她這會兒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說不出的痛快。
來吧,看本夫人這一輪如何讓你們輸?shù)钠L尿流!
姚夫人握著竹箭,屏氣凝神,心里默默地念著以氣御針,以氣御箭,自以為瞄準(zhǔn)了花瓶的瓶口之后,果斷的投了出去。
“叮!”聲音特別的清脆,比之前響了兩倍有余。可見姚夫人這次是加大了力氣的。
只是,竹箭在花瓶脖子上敲了一下之后,無精打采的落在了地毯上。
姚燕語深受打擊,小臉立刻垮了下來。
“沒事,再試試,別想太多,隨性而為即可。”衛(wèi)章又遞給她一支竹箭。
真的?姚夫人眼巴巴的看著自家男人,若是再投不進去可真是丟人了。
衛(wèi)章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只微微笑了笑,示意她繼續(xù)。
姚燕語丟開了之前的那股激動雀躍,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tài),抬手瞄了瞄,瞇起眼睛頂住了瓶口,把手里的竹箭輕輕地投了出去。
“叮咚!”一聲輕響,竹箭投進去了。
“哈!進去了!”香薷再次歡快的拍手。
姚燕語也覺得挺高興,于是照著剛才的感覺,再次投出一箭。
“叮咚!”又投進去了。
“夫人好厲害!”烏梅也跟著歡呼。
姚燕語笑了笑,接著再投。一支接著一支,這次她居然投進去了八支。
這一輪下來,卻是衛(wèi)將軍夫婦倆贏了。輸?shù)那『檬翘剖捯莺婉T嬤嬤那一組。不知道馮嬤嬤是暗中幫著自家主子還是真的年老眼花,這次只投進去了三支箭。唐蕭逸嗷嗷的叫,說馮嬤嬤放水。
姚燕語才不管那些呢,一定要唐蕭逸吹一曲《妝臺秋思》才罷。
一屋子人熱熱鬧鬧的玩了一個多時辰,馮嬤嬤見飯菜冷了,又叫人撤下去換了熱的上來。
眼看著到了子時,更漏一響,唐蕭逸便說去放鞭炮。小丫鬟們都?xì)g呼著跟他跑了出去。申姜田螺他們早就等著這一刻了,也不用人吩咐,便忙忙活活的把煙花在院子里擺好,捏著香爭先恐后的點。
乒乓之聲頓起,燦爛的煙花在夜空里絢爛的綻放。
姚燕語裹著斗篷站在廊檐下看煙花,衛(wèi)章湊到她耳邊問:“你要不要也去點?”
“啊?”姚燕語回頭看他。
衛(wèi)章借著廊檐下大紅燈籠的光看她傻愣愣的樣子,笑著重復(fù):“你要不要也去點煙花?”
姚燕語搖了搖頭,笑道:“算了,我笨手笨腳的,還是老老實實地在這兒看吧。”也不知道這古代制造煙花的技術(shù)能不能過關(guān),說到底這玩意兒也是火藥,萬一一個不小心被轟一下,說什么都晚了。
“這有什么好怕的?我?guī)闳ァ!毙l(wèi)章看她明明很想去卻又不敢的樣子,低聲笑道,“不過是響一下罷了,又不能真的怎么樣。”
“誰說的?這個搞不好也會出人命的好吧?”姚燕語立刻反駁,她可是珍愛生命從不玩火的。
“出人命?”衛(wèi)章輕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姚燕語扭頭看著他,好笑的問:“怎么你不信?”
衛(wèi)章輕輕搖頭:“我不信。”
姚燕語看他不像是開玩笑,不由得一怔之后立刻明白了。大云朝只有冷兵器,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甚至改良了弓弩什么的,但像是火炮火槍彈藥之類的東西好像還真的沒有。
古代人發(fā)明了火藥,為的就是過年放鞭炮。可悲啊!姚夫人深深地嘆了口氣。
“怎么了?”衛(wèi)將軍就見不得夫人嘆氣。
“這事兒你得讓我好好想想。”姚燕語輕輕搖頭,這句話可不能輕易地說,一種兵器的發(fā)明和創(chuàng)造的后果必定是生靈涂炭。
“什么事兒?”衛(wèi)章有些摸不著頭腦,看她如此嚴(yán)肅,絕不是小事。可……不就是放鞭炮嗎?不過衛(wèi)將軍的思維之靈敏也非常人能及,不過是轉(zhuǎn)瞬之間便猜到了幾分,于是拉著姚燕語的手問:“你說,鞭炮可要人性命?”
姚燕語沉默不語。衛(wèi)章看著她的神情,豎起一根手指,說道:“不是鞭炮,是鞭炮里面的炭灰?”
“那不僅僅是炭灰吧?”姚燕語好笑的反問。
“是,還有硫磺粉……”衛(wèi)章蹙眉,緩緩地說道:“孫藥王在《千金方》中有記載硫磺伏火法,用硫磺,硝石,皂角三種東西按照一定的比例燒制。起初是為了煉丹,后來人們用來驅(qū)趕邪祟,再后來便用在年節(jié)慶祝還有喜慶之事上。”
姚燕語覺得實在沒有隱瞞的必要了,便索性說道:“但是那些東西如果精煉到一定程度,或者說積累到一定的數(shù)量——呃,通俗的說,如果有一人高的大爆竹掉進人群里炸開的話,會是什么后果?”
“會傷人,甚至死人。”衛(wèi)章的臉色也凝重起來。他是將軍,打仗對他來說是刻進骨血里的事情,一說到傷人死人,他立刻就能想到戰(zhàn)爭。
姚燕語輕笑道:“看來我不用多說了。”
“你是怎么想到的?”衛(wèi)章握著姚燕語的手,手心微微汗?jié)瘛?
姚燕語輕輕搖頭,說道:“這沒什么特別的,我只是比較怕死而已。其實你也可以想到,只是你是武將,習(xí)慣了勇敢。”
衛(wèi)章沉默不語,顯然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姚燕語伸手拉著他進屋,勸道:“先別想了,趕緊的休息一下,也該進宮了。”
唐蕭逸三個人可這勁兒的把院子擺放的煙花都放完了才各自回去,姚燕語則困得不行,先一步回臥室去躺了一會兒。不過躺在床上也睡不著,心里老是想著投壺的事情。把身體里的那股氣息集中起來,凝聚在手上投壺,準(zhǔn)頭兒的確大大的提高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內(nèi)功嗎?
而衛(wèi)章靠在旁邊的榻上,心里卻想著爆竹和傷人,殺人之間的關(guān)系,想著等過完了年該找誰商量一下,尋工匠做幾個大大的爆竹,看看到底有何等威力?能不能遠(yuǎn)程投放?能是個什么效果?
兩個人各自休息了一個多時辰,翠微和翠萍便端著熱水巾帕進來伺候洗漱。
這回是嶄新的例制朝服,配朝冠,朝珠,千層底黑絲履。
姚夫人可以以輔國將軍夫人的身份隨著誥命們進宮,但她還是選擇穿自己的醫(yī)官官袍,代表國醫(yī)館進宮向皇上拜年朝賀。用她的話說,國醫(yī)館本來就人丁不旺,五品以上也就她跟張老院令兩個人,若她還以夫人的身份進宮,以后誰還瞧得起國醫(yī)館?
宮外的天街上被一只只宮燈照的宛如白晝。今日這條街也比往日熱鬧了數(shù)倍。
各王公侯伯以及朝中五品以上大臣今日都要進宮給帝后拜年,前兩年太后孝期,皇上便只是接受百官朝賀之后便叫眾人散了,今年太后孝期已過,邊疆平穩(wěn),國泰民安,年前已經(jīng)有消息放出來,今年皇上會留百官在宮中領(lǐng)宴,君臣同樂。
衛(wèi)章身為武將自然是騎馬,姚燕語身為醫(yī)官便沒顯擺,安安分分的坐了轎子。但不管是騎馬的還是坐轎的,到了天街都得下來,步行進宮。于是先到一步的衛(wèi)將軍便早早的站在街頭等。
衛(wèi)將軍不是最早的,也不是最晚的,他往那兒一站,沒多會兒便有隨后來的官員從面前路過,大家互相打招呼,張口便是過年的話,好不熱鬧。
等姚燕語趕上來的時候,衛(wèi)章正跟蕭霖站在一起說話兒呢。于是她笑意款款的上前去,笑問:“二位怎么在這里閑聊?”
蕭霖轉(zhuǎn)頭看見一身官袍的姚燕語,微笑著拱了拱手:“姚大人,新年好。祝您大吉大利,步步高升。”
姚燕語笑著拱手還禮:“蕭侯爺新年好,也祝您萬事如意,吉星高照。”
“哈哈,多謝多謝!”蕭霖又看了看衛(wèi)章,問:“人齊了吧?咱們走著吧?”
衛(wèi)章點點頭,三個人轉(zhuǎn)身剛要走,便聽見身后便有人笑著高聲嚷道:“蕭侯爺,衛(wèi)將軍,新年大吉大利啊!喲,姚大人也在,新年好,大吉大利!”
姚燕語轉(zhuǎn)身之際,衛(wèi)章和蕭霖已經(jīng)對這來人拱手還禮:“陸大人新年好。”
“陸大人。”姚燕語并不認(rèn)識來人是誰,但聽衛(wèi)章稱他為陸大人,便也隨著稱呼,拱手笑道:“吉星高照,萬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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