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9-12-1 19:52:42 字數:2146
司徒遠手下寫著什么東西,片刻間即是洋洋灑灑,揮筆而就。楊回面無表情的把信端起晾干只等著疊好放進
函印里再用蠟燭油封口。
門上輕叩了三聲,不等應答,女人的身影便顯現出來,她換了一身黑衫,推門而入。看著對案沉思的司徒
遠忙不得冷笑著:“可見你人緣太差,一個女人都不來看你。要不是我從后門入內,恐怕也要落個半殘呢。陳
景落這女人還真是有手腕。”
楊回見是林夫人,忙應了司徒遠的眼色退下。司徒遠自座位中而起,聲音不大:“斗琴了?!”
林微蕊臉色一變,尋著身邊的軟塌就坐了下去,拉了拉外衫,玉頸在黑紗的映襯下更顯白皙如雪,聲音輕
飄飄的,似乎來不及抓住就要散去:“倒是斗了一兩下。”
司徒遠臨著她坐下,不由得冷笑了笑:“輸了?!”
眼神一飄司徒遠,林微蕊才屏息悠悠道:“輸慘了。”
司徒遠點點頭:“方時不可一世,今日才知是井底之蛙吧。”
林微蕊倒不計較他的嘲諷,只輕蔑的笑笑:“輸了就是輸了,還能怎般。”
“綠綺毀了?!”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春雷可順手?!”
林微蕊忙訝異道:“你怎知?”
“我寢間的春雷琴不易而飛。”
林微蕊忍不住笑了,輕搖了搖頭:“還真是精明的女人啊,我說她怎么出手那么大方。”
“只要不是自己的銀子,她什么都大方。”司徒遠亦隨著搖了搖頭,日子久了,對那個女人的習性,他也
算是一知半解。
林微蕊止了笑,認真地對上司徒遠的眼神:“你喜歡她吧?!”
司徒遠微愣住,看著林微蕊,默不作聲。
林微蕊一臉了然:“喜歡她并不奇怪,我就很喜歡她。”
司徒遠的確詫異,從今日林微蕊主動來此地找自己,就看出了她與平日不同的征兆,直至此言,有多久沒
聽她言過自己的喜怒,五年之中,從不知她喜歡什么厭惡什么,終日守著綠綺,沒日沒夜的撥弄琴弦,無欲無
念,她活著就好似死了一般。
林微蕊自是看出了司徒遠的詫異,她苦苦笑了:“你也發現了吧,從那個女人身上能夠聞到一種氣息,活
著的氣息。她在很努力的活,亦影響著身邊的人同她一起努力下去。”
司徒遠依然不作聲,他還是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談起自己的女人。只是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后,他竟陷入了
恐慌的迷茫,什么時候,竟把她視為了自己的女人?!
“你在因春雷惱?!我還你就是了。”林微蕊輕輕出聲,喚回了神游不知何處的司徒。
司徒遠回神道:“不是。”
“那是……”
司徒遠輕笑了笑,可無論眼中還是唇跡,都查不出一絲笑意:“那個女人……為我允了門親事!”
“這山莊里多一個女人少一個女人從來不是什么大事,你穿婚衣做新郎怕是都習以為常了,何以這一次反
應這么大。”
“這次不一樣。”司徒遠再不多說下去,只陷入了自己的沉思。林微蕊明白他沉思的時候一定不能出聲,
于是自己端了茶,慢慢品著,終覺得無聊,起身而立,拖著長長的裙曳,緩步走至書案前,手落于卷軸輕起的
皇旨,回身看了看沉思凝神之人,并不覺得有什么,一手輕甩開軸卷,皇恩浩蕩之下的幾行字,一目而過,只
對那三個字稍感興趣,饒有興致的脫口念出聲——“沈—君—慈”。
回身盯著司徒遠道:“有什么特殊嗎?”
司徒遠聲音低而沉:“沈慈……竟是女人?!”
念到此時,他方明白當日樓明傲為何問自己是不是會彈琴。
上桓輔立在門外許久,他近來更加喜歡默默看著那女人的一舉一動,連她白天的模樣都頻頻入夢。溫步卿
的話,不是不信,而是不愿信。如果這個世界上,那個女孩的靈魂還在,便是蒼天對他夏家最大的眷顧了。
樓明傲還是會去皇覺寺,常常一等便是半日,從前心里沒有著落的時候,還有法慧可以傾訴,法慧是完完
全全明白自己的人,在他面前,她從不需掩飾,于是,她漸漸喜歡上這種坦然的感覺。很多時候,她都覺得自
己的身上壓了太多的情緒,夏明初的,樓明傲的,這些情感太重,重到無力承擔。
樓明傲又一次垂頭喪氣步出皇覺寺,上桓輔這一次并沒有像往常一樣來的及躲閃,只愣愣的站在原地。樓
明傲并不驚訝,只是抬了頭,有些幽怨的說:“你知道法慧去了哪里嗎?”
上桓輔輕搖了頭,沉默著跟在樓明傲身后,忽聽樓明傲出言:“你的傷好了嗎?”
“甚好,無礙。”
“其實明雪,就是我那個姐姐,她希望你能幸福。”
“……”
“她死前的兩天,還在看那些聘禮,尤其喜歡那一對紫玉鳳簪。”
雖然已過去了四年,但猛然聽及談論樓明雪,上桓輔還是難以抵擋滿腔的憂傷和絕望。
樓明傲回身,靜靜地看著他:“其實明雪對我算很好了,至少還把我當成人看,比那些衣冠禽獸好很多。
我有心放她的,是她執意回山莊救夫人才會喪命。你想殺我的心,我明白。可是……世間孰人無罪。我從未有
茍活之心,是你們不讓我死,既然讓我活下去,能不能就此放過我呢?!我想活下下去,我想讓自己的人生有
意義,它從未有過什么意義,亦從未按照自己的心愿走下去,既然給了我一次機會,可不可以看著我好好活下
去。”
上桓輔輕搖了頭,“你不必懇求,她不是你。或者……你不是那個樓明傲了。”
樓明傲還是忍不住一怔,輕揚了微笑,眼角竟似含淚,綻放著異色:“你錯了。我就是樓明傲,我會讓她
重新活過。”
“你把真正的自己掩飾的如此深,難道說,真正的你,比樓明傲還不堪?!”
樓明傲定定的看著上桓輔,一種謊言被戳穿的恐懼襲上心頭,呼吸輕了又輕。
“因為我想活下去……只有真正的自己死了,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