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祐離開鮮卑,當然不敢再用拓跋這個姓氏。
特別是要在盛朝扎根下來,低調才是保命的第一要素,所以他改姓齊,化名齊祐。
好在他母親是盛朝人,他的五官相對比較柔和,沒有一般鮮卑人那么深邃,在皇城混跡多年,倒也沒有惹人懷疑。
但薛琬知道他的底細。
鮮卑皇族,單于的長孫,必定是不甘心遠走他鄉一輩子隱姓埋名當一個拳館老板的。
而這,正是她的底牌。
她笑意盈盈地走近拓跋祐,在他高大的身軀前,顯得她嬌小如同燕雀。
可她的氣息卻絲毫都不膽怯,能與比她高一個半頭的拓跋祐并駕齊驅,讓他覺得,他面前這個女人遠比鴻鵠還要強大。
拓跋祐在記憶中搜索是否曾經見過這個女人。
薛琬率先自報家門,“小女名叫梁雪,大盛對女子頗多規矩約束,因此不敢對外自報家門,還請祐老板見諒。”
她眉目流轉,低聲輕嘆,“因家門不日將遭遇變故,為以不變應萬變,小女自作主張帶著兄弟姐妹前來向祐老板求助。”
拓跋祐心下揣測著面前這個女人言語中有幾分真切。
不過,盛朝對女子的禮儀是低調恭順,一個女人能拋頭露面跑到他的地盤上來,單只看膽識,也是足夠了的。
憑這點,他對她,多少也有幾分欣賞。
但他的贊賞藏在心里,面上卻絲毫不顯。
他嗓音低沉沙啞,卻不知道為什么有一股隱隱的關切,“你想要我幫什么?”
薛琬笑了,“我想要托一個鏢。”
拓跋祐松了口氣,“里面請坐,我們再細談。”
托鏢就好,只要是生意,不管對方是男是女,是何方神圣,就按照做生意的方式來進行。
貨到,他收錢,銀貨兩訖,簡單得很。
薛琬跟著拓跋祐進了正堂。
別看這龍虎拳館地處偏僻,外表看起來并不怎么起眼,內堂倒是整理得不錯,頗有些古風古韻。
看得出來,拓跋祐雖然隱姓埋名,但心中卻仍舊是有抱負的。
只不過,前世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他并沒有鎩羽而歸,回到鮮卑去做一番大事業。
當然也或許有,不過是在她死了之后,她不知道也未可知。
薛琬走在最前,小花隨側左右,駱真和蘇十一跟在她們身后。
蘇十一倒還罷了,駱真的小眼神卻充滿了膽怯。
尤其是看到大堂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兵器和皮鞭,他悄咪咪地將手輕輕搭在了蘇十一的手腕上,心中滿是忐忑。
陰影尚未退散,他還是有些怕怕的。
比起對小花的冷淡,蘇十一對駱真倒真像是對親生弟弟一樣溫和。
他柔聲說,“沒事的,要相信她。”
這句話像是暖流,注入了駱真倒心中,他蒼白的臉色驟然回溫,慢慢地恢復了血色。
他悄然地點了點頭,“嗯。”
賓主坐定,茶盞飄香。
薛琬開口說道,“我的鏢說難就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但我想,祐老板一定不會拒絕我這么有誠意的生意。”
她微微頷首,小花就取出一張銀票來遞了過去。
嗯,兩百兩。
拓跋祐皺了皺眉。
兩百兩不算是一個小數目。
在大盛朝,二十兩銀子就能維持皇城普通百姓家庭一年的生計了。
兩百兩銀子,幾乎是一個一品官員一年的俸祿。
當然,對于世家大族來說,兩百兩銀子可能算不上什么。那是因為,俸祿并不是他們的主要收入來源。家底厚的人家產業豐厚,相比于田租等大頭,俸祿只是極少一部分。
但拓跋祐如今是落難的鮮卑皇孫,他最缺的就是錢。
維持龍虎拳館這幫兄弟的生活需要錢。
建立起大盛和鮮卑的聯絡線需要錢。
將自己的勢力慢慢滲透進鮮卑朝廷需要錢。
他真的是太缺錢了。
所以,這兩百兩銀子對他來說,誘惑極大。
甚至可以說,不論此時薛琬提出的要求是什么,他都會答應。
果然,在見到銀票之后,拓跋祐的語氣更軟了一些,“不知道梁小姐的鏢標的是什么,要我們送往何處,途中有何要求?對于時間上,有什么限制?”
薛琬輕輕地笑,有錢能使鬼推磨,果然她還是很了解這些心懷“大業”的男人的。
因為她自己也是這樣的人啊!
要想建立自己的勢力,擁有自己的人脈,錢真的太重要了。
要不然她干嘛要大半夜地去墳地里跑,搶人家江洋大盜的金子?又冒著被發現的風險去君悅樓將金子洗成銀票?
因為,不論做什么事,都需要錢。
她好歹是個養尊處優的侯府小姐,做這些事純粹是因為她自己的意愿。
拓跋祐的肩膀上背負的,恐怕是他整一系的希望吧?
他只會比自己更迫切。
薛琬不緊不慢地說,“明人跟前不說暗話。我帶著誠意而來,也并沒有打算要對祐老板說謊話。”
她頓了頓,“我想要托的鏢,是我的兩位兄弟。”
人?
拓跋祐臉色一變。
“不好意思,梁小姐,我們龍虎拳館的鏢,只接死物,不接活人。”
蘇十一翻了個白眼。
他一進門就看這個什么祐老板不順眼了,他還沒有說什么,這人居然膽敢嫌棄他。
活人怎么了?
活人難道還比不上死物?
相比之下,駱真就只是安靜地聽著,什么死物還是活人,小姐讓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薛琬抬了抬手,“祐老板,不聽我把話說完嗎?”
她繼續說,“我只是想將我的兩位兄弟托給貴館,希望能讓他們在此地學到一些拳腳,將來若有變故時,足以自保便可。”
拓跋祐仔細地揣摩了一下薛琬的話。
若有變故時,足以自保便可。
這句話看似隨意,其實要求可高了。
變故有許多種,有些不過與人發生簡單沖突,有些則有可能家破人亡,那么在不同的變故下,能夠自保的本事,可也天差地別。
另外,她說要托的鏢是人。
若是變故發生時,人有什么三長兩短,他這鏢算是成了還是沒成?
這是否意味著,他還有要保護他們的義務?
拓跋祐如今算是個生意人,生意人自然要計算一下這單生意是否劃算,成本多少,效益如何。
他心里的小算盤撥得飛快。
薛琬卻又讓小花拿出另一張銀票來。
又是結結實實的兩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