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小火一直燒到第二日清晨。
秦戈終于被允許出門,他步子發飄的直奔秦茹的小院子。
小廝們已經在收拾善后了。火場中間還有余溫……秦老爺直到一個時辰前才離開,這時候,秦戈身后突然響起腳步聲,秦戈回首去看,只見秦夫人紅著眼睛由丫頭扶著上前。“戈兒,怎么會出這種事?”秦夫人是真的傷心了,不過她主要是替宮中的女兒擔心。
沒了秦茹,秦茗可如何應對。
可怎么對皇帝解釋,怎么重新奪回皇*寵*?怎么能讓外孫二皇子奪得儲君之位。
一個秦茹身死是小,影響大局為重。“母親,阿茹她……”秦戈想說,秦茹不是個小心眼的姑娘,她之所以選擇這樣的結局,是因為……可是秦夫人顯然并不打算聽兒子說完。她話氣一轉,聲音哀怨中又帶著幾分憤恨。“我們養她十幾年,不過讓她替你長姐做件小事罷了。她既然點了頭,如今又在咱們秦家點了把火,她這是何意?是怨我們逼她入宮?以她如今在京中的名聲,便是嫁個窮秀才,人家都不屑要。安排她入宮有什么不好?錦衣玉食,富貴一世,她有什么不滿足的?最后竟然走了這樣的路,她便是要死,也要死在宮中,死在皇帝懷里,那樣才能幫到你阿姐,她如今死在我們秦家,真是晦氣。”
秦戈臉色木然,安靜的聽母親辱罵秦茹。
這一刻,他才真的體會到何為心如死灰。
阿茹在這里的家里,活的必定不快。而他那日對她所做之事,最終堵死了她離開的最后一條路。
秦戈悔啊。悔得恨不得便這么跟了秦茹而去。
“母親,口下留情。”
秦夫人被打斷,心情十分糟糕。看向秦戈的目光不由得帶了幾分疑惑。知子莫若母,秦戈平時對秦茹如何,秦夫人是看在眼里的。秦戈對秦茹雖然縱容,心里卻十分不喜秦茹。秦茹雖然陪了秦夫人十幾年,可沒有血脈親緣便是沒有血脈親緣,秦夫人也曾喜歡過秦茹,可是比起長女的性子,秦茹確是嬌縱了些,后來又找到親生女兒,對養女,秦夫人更不上心了。
秦茹失蹤后,秦夫人的擔心終究化成怒火。她覺得自己十幾年來簡直養了個白眼狼。
時隔兩年,秦茹回京,秦夫人心中那僅有的親情也化成了冷漠。自己男人和長女提議讓秦茹入宮時,秦夫人甚至暗暗覺得這樣對秦茹太好了,便該給她配個凡夫走卒,讓她一世凄苦……“我難道說錯她了。便是死都要擺我們秦家一道。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進宮前一*夜自*焚。這若是傳出去,我們秦少不得被人指指點點。戈兒,你可要注意些,別讓咱們秦家因為秦茹的死而被人非議。”
秦夫人交待道。
秦戈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對阿茹……都十公冷漠。
他們絲毫不心疼秦茹,他們只是怪秦茹死的不是時候。最好進了宮,替長姐秦茗重獲圣心,秦茹再去死。不僅讓長姐省了心,也讓秦家放了心。
這便是秦家人……
秦戈從未有過哪一刻這么后悔自己生為秦家人。
“阿茹沒死……死要見尸,根本沒找到。”秦戈干巴巴的道,秦夫人蹙了蹙眉,她覺得兒子的反應有些奇怪,秦茹死便死了,也不過是假裝沒有找回她罷了,雖然善后起來有些麻煩,可也不至于秦戈這般耿耿于懷。
“都燒到這樣了,她還能活?”
“母親,阿茹好歹喚了你十幾年母親。”
秦夫人不為所動。“我們秦家還讓她當了十幾年小姐呢。美味珍饈吃著,綾羅綢緞用著,她還有什么不滿意的。不過是個破落戶出身的姑娘罷了。還真當自己是富貴人家嫡親的小姐。真的笑話……”秦夫人絲毫不覺得自己說話過份。她反倒覺得今天的秦戈有些反常。
“兒啊,你不會真的舍不得那個小賤蹄子吧。”
秦戈覺得自己到了忍耐的盡頭……秦茹是生是死還不知,自己父親母親已經把她貶的一文不值。秦戈性子里帶著幾分懦弱,在秦夫人面前向來是個聽話的孝順孩子,可是今日,他竟然紅著眼睛。
一字一頓的對秦夫人說。
“是。我就是舍不得她死。”
秦戈眼中的深意讓秦夫人先是一怔,隨后是大驚,最后是惶恐……“秦戈,你竟然……”
“夫人,少爺,找到了。”這時候,一直清理火場的小廝揚聲道。一時間,秦夫人和秦戈都看向那焦黑的一片。
然后,映入母子眼簾的是。
一具骨架,一具燒的焦黑的骨架。
秦夫人被驚到了,啊的一聲閉上眼睛,秦戈卻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那骨架……那是,阿茹嗎?
秦戈不愿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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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秦戈抱著秦茹的‘骨頭’失聲痛哭?”當天傍晚,盛鈺轉述自己的見聞。盛鈺點頭,他也挺意外的,秦戈竟然還是個‘情種’。盛鈺怎么想都覺得這事情挺稀奇。
“秦老爺和秦夫人呢?出了這樣的事,宮中有什么動靜?”
“還能有什么動靜,昨夜那場大火,可是映紅了半邊天。宮里自然接到消息了,據說皇帝親赴秦皇后寢宮,把秦皇后斥責了一番。說她行事不穩,不顧大局,實沒有母儀天下的風華。”
錦瑜眨了眨眼睛,意在催促盛鈺。
盛鈺笑笑,看夠了錦瑜著急的神情,這才不慌不忙的繼續說道。“秦皇后一怒之下,據說寢宮又換了批擺件。至于秦老爺和秦夫人,在他們看來,秦茹死不足惜,只是死的有些早,她應該魅惑了皇帝,讓秦皇后重得圣眷,然后再去求死。這樣即成幫了秦皇后,又成全了秦家。她們也怕鳩占鵲巢。”
盛鈺說的平淡。語調連個起伏都沒有,錦瑜卻聽的心頭火起。
雖然事后她明白過來,秦茹來找她,固然因為她是她的至交,可里面又存了幾分利用之意。
她雖然不氣,可心里總歸有些不適。可聽完盛鈺的話,她卻不由得同情起秦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