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理邪說!”
韓時宴蹙了蹙眉頭,瞧著吳江一臉鄙夷,自從他們出了汴京往北走,這廝便愈發(fā)的不知所謂起來。
他想著心中微沉,在得知他們三人要去北朝的時候,他還特意進宮面圣,他去北關無妨,但是顧甚微還要留在汴京查案,而吳江……
官家不記得吳江是為何從軍營中退出返回汴京的了,可是他記得真切。
那個地方對于吳江而言是噩夢地獄,邊界外甲衣之下的每個北關人,都同他有著血海深仇。
他是不得不離開那里的,現(xiàn)在卻是又不得不回去了。
只可惜官家正在氣頭上,別說聽他的勸誡了,便是連面都沒有見著。
吳江顯然已經習慣了韓時宴的白眼,笑瞇瞇騰挪了個位置,站到了顧甚微身側,“顧親人,你看時宴兄,也不怕將自己的眼珠子翻出來!”
“到時候咱們去了北朝,咱們往他眼睛里藏根毒針,他沖著那小皇帝翻個白眼兒,毒針嗖的一下出去……一針封喉!咱們三個也算是揚眉吐氣立大功了!”
韓時宴聽著,氣了個倒仰!
他當真是白擔憂了,他哪里用擔心吳江重回邊關受刺激發(fā)癲?這廝打娘胎里出來就已經癲了!
站在上首的傅大人瞧著那三張生機勃勃的面孔,心中一下子安定了下來。
大雍縱是有諸多不是,可卻是有一優(yōu)渥之處,永遠都不缺乏拍死前浪的后來人。
他想著,走到了臥榻邊,從瓷枕邊拿起了一個木頭盒子,走過來放到了韓時宴的手中。
韓時宴接過,抱在了懷里,他順著傅老大人的視線朝外看去,東邊的太陽已經徹底升起。
營地的那些帳篷被拆掉裝上了馬車,不遠處的王夫人商隊不知道何時已經悄然啟程,而流放人員占據的那個角落更是空空如也,四周一下子開闊了起來。
傅老大人有些戀戀不舍的從那朝陽的方向收回了視線,他轉過身去,沖著跟著他亦步亦趨的魏長命行了個禮,“多謝魏指揮使相護,你可有話要老夫捎給皇城使?”
魏長命慌慌張張的挪開了身子,“不必不必!我怕你口中含毒,對著我們大人臉噴!畢竟……”
畢竟廢太子便是被張春庭斬殺于玉臺前。
說起來,傅老大人應該同皇城司有仇才是。
傅老大人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吳江卻是激動地躥了出去,他一把握住了魏長命的手,全然忘記了昨日他還被這魏長命打了個鼻青臉腫的,這會兒他一眼的惺惺相惜,滿臉的相見恨晚。
“高啊!魏兄此計同我那眼珠子射毒針,有異曲同工之妙!”
魏長命嫌惡的推開了吳江,“嘴中噴毒可行,眼珠子射不了毒針!我同你乃是云泥之別!”
韓時宴同顧甚微瞧著即將要打起來的兩頭蠢驢,同時黑了臉。
真丟臉啊!朝堂上有這樣的同僚,顯得大雍要滅亡了,不然能讓傻子做官?
二人想著,不約而同地朝著營帳外頭走去。
一同從汴京出發(fā)的馬車隊一分為二,一輛馬車,一抬棺材,調轉了方向。
傅老大人顯然早就已經同孫思武通了氣,提前便做好了回汴京的安排,他朝著那馬車行去,臨上車時又沖著韓時宴的方向,深深的彎下腰去行了個禮。 然后頭也不回的上了車。
那短短的車馬,走出了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
顧甚微瞧著,吸了吸鼻子,營地里的朝食大饃饃造好了,那股香甜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頭鉆,她別過頭去看韓時宴,“雖然傅老兒說得比唱得還好聽,但我怎么還是覺得他是臨陣脫逃?”
“指不定這會兒他在馬車廂里唱江南春,然后又去徐逸的棺材蓋子上跳舞。”
“等入了汴京,又是方才那一副嗚呼歸西的樣子……”
不是她瞎猜,這小老兒實在是走得太爽快了,逃離火坑四個字都貼后腦勺上了!
韓時宴抽了抽嘴角,顧甚微這話畫面感太強,光是想想都覺得自己腦子要壞掉了。
他搖了搖頭,“且不管他!大雍寸土不可失,便是火坑,也當是我輩該跨的路。”
顧甚微微微一怔,她看向了韓時宴。
他這個人好像不管什么時候都不會迷失自己,永遠都清醒的知曉自己要做什么,又該做什么。
她的腦海中想的是真相大白,韓時宴腦中想的是大雍萬代。
……
“我做夢都想不到,咱們腿上還能生出風火輪來,要不然這才幾日功夫,竟是到了松毛嶺了。”
“噓!你不要命了,現(xiàn)在是韓滅門做頭兒!若是叫他聽見了,還不說得你三代祖宗陪你一塊兒哭!”
車馬一入邢州,這路便不好走起來,這松毛嶺并不算高,若比起那華山泰山的,不過是個小土堆兒。可架不住這山體太胖,若是繞道而行要耽誤兩日功夫。
是以但凡有護衛(wèi)在身藝高人膽大的,都直接從山嶺而行。
自從這使團換了新主,一改第一日慢悠悠的作風,一路疾馳日夜兼程的往北去。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沒有聽說過么?韓滅門嘴是厲害,可他是個文弱書生。”
“噓!你怕不是被這松毛嶺的精怪迷了心智吧?韓滅門文弱,可咱們還有顧剃頭呢!小心把你咔嚓了!”
先說話的那侍衛(wèi)聞言,覺得自己的脖頸發(fā)涼,他忍不住裹了裹自己的衣裳,對著手心了哈了一口氣,“你這人渾說什么,說得我汗毛都立起來了!松毛嶺哪里就有精怪了!”
他說著,朝著四周看了看,這四周到處都是一根根筆直的松樹,松針落了一地也沒有人清理過,看上去厚厚的一層層,像是地墊一般。
那松樹一柱擎天,讓視線都變得狹窄了起來。
他們不是頭一回走這條道了,聽過了不知道多少關于松毛嶺的精怪傳說,今日是個陰霾天,那山林之間像是騰起了霧氣一般,有些看不太真切。
他們是在隊伍的最后頭了,一眼看去,竟是瞧不見車隊頭。
侍衛(wèi)縮了縮自己的脖子,有些害怕的笑了笑,“就算有精怪又如何?咱們顧大人可是百人斬千人斬萬人斬,精怪聞到她身上的血氣,那都嚇得尿褲子不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