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時宴聞言,朝著那橋下看了過去,只見那下方果真不是湖水,而是密密麻麻纏繞在一起蠕動的蛇。
那婦人手朝著天空中一抓,然后朝著那橋下擲去,只見一只懵懂的小麻雀兒直直的朝著那蛇窟落去,它顯然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待發現身處危機中時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一條通體發青的巨蟒嗖的一下打開了那可以吞人下腹的大嘴,一口便將那麻雀給吞吃了下去。
“看見了吧,你若是掉下去了,就跟那麻雀一樣。”
“奴家聽聞公子那是皇親國戚,要什么樣門當戶對的姑娘沒有,何必為了一個江湖女子丟了性命。”
“聽奴家一句勸,早些離開吧!莫要枉死。”
韓時宴收回了視線,他學過陣法,但卻是沒有學過機關術。
說到底,他只是一個讀著圣賢書的御史而已,不可能對這些事情樣樣精通。
韓時宴沉吟了片刻,“這第二關可有時間限制?”
他眸色認真,絲毫沒有退卻之意,那婦人有些意外地睜大了眼睛,忍不住朝著桃花林外的谷口投去了視線。
“沒有時間限制,不過你若是想要拖延時間,那我勸你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
“那就好,我想先看一會兒書,然后再參加第二關試驗可行?”
看書?
那婦人還來不及笑,橋的另外一頭卻是傳來了一陣哈哈大笑聲。
只見那邪醫同搖鈴鐺的小姑娘一個閃身出現在了橋對面,那老兒捧著腹哈哈大笑起來。
“看書,看什么書?莫不是你現在要看那四書五經,然后一邊喊著子曰一邊喂蛇么?書呆子可真是太好笑了,你不知道的吧,他們出云劍莊的人最是陰險狡詐了,騙的就是你這樣的書呆子。”
韓時宴淡淡地看了那邪醫一眼,搖了搖頭,“你不懂,我就喜歡顧親事騙我。”
“她還很喜歡過河拆橋,我覺得甚好。世界萬千之大,她不騙旁人專騙我,豈不是獨一份?”
邪醫的笑容僵住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是對自己的過往產生了一絲絲的懷疑。
騙他就是喜歡他么?那他豈不是錯過了良緣?
邪醫想著,慌忙搖了搖頭,他一臉警惕的看向了對面的韓時宴,太邪性了!這小子比他還邪!這是什么將人腦子帶入溝里去的歪理邪說!
“小子!你要是通過了,要不我還是給你看吧,我覺得你的腦子大有問題。”
“嗯,所以你害怕一個腦子不好的人看一會兒書么?”韓時宴又問道。
那橋底下的蛇吐著信子,腥臭撲鼻。先前那只吞吃了麻雀的巨蟒像是沒有吃飽,時不時的張開大嘴對著韓時宴哈氣!仿佛已經將他視為了囊中之物。
韓時宴卻像是瞎了看不見一般,眉頭都沒有蹙一下。
問他害怕么?他自然也是害怕的。
在他順遂的前半生里,最兇險的事情都是認識顧甚微之后經歷的,單獨的面對這樣的生死之局還是頭一遭。
可是一想到顧甚微,他便又不怕了。
他說過的,這次輪到他保護顧甚微了。
邪醫聽著,揉了揉眉心,他一臉嫌棄的說道,“看看看,讓老夫看看你能看出什么蘿卜花來!”
他可不會給韓時宴書,更不相信韓時宴能帶著什么可以解決如今困境的書。
韓時宴得到了應允,卻是不慌不忙的轉過身去,朝著先前走過的桃花林吹了一聲口哨。那桃花林如今恢復了原樣,筆直的一條道一眼便能夠瞧見谷口。
那口哨聲一響,顧甚微便聽得身邊的小棗紅馬嘶鳴了幾聲,不耐煩的揚起了蹄子,她眸光一動,翻身上了馬。
小棗紅打了個響鼻,一溜煙的朝前飛馳而去,韓時宴的那匹黑馬瞧見了,立刻跟上。
許是因為那門口守著的矮個兒老頭并沒有揮旗,顧甚微只覺得小棗紅騰挪了幾下,便已經飛出了桃花林,停在了韓時宴身邊。
它不耐煩的翻個白眼兒,仿佛在說喊老子干啥子?討嫌鬼!
韓時宴伸出手來,摸了摸小棗紅馬的腦袋,他朝著顧甚微伸出了手,“陳神機給你的東西,帶著嗎?”
顧甚微瞬間明白了韓時宴想要做什么!又為什么突然像是腦子壞掉了一般要看書!
他是打算現學機關術!
“在。”
陳神機去流放,當初叮囑她去那茅廁里挖出來的傳家之寶都還在。那些機關小玩意太多她不方便一直帶著,可是機關要術此番出京她卻是放在包袱里。
想著若是在江湖之中遇到了什么有天賦之人,替陳神機尋個徒弟也算是不負他所托。
畢竟她快要死了,在死之前她想要做好所有的事情。
沒有想到,現在要學這個的有緣人,竟是韓時宴。
顧甚微說著,沒有猶豫從包袱里取出了千機陳氏的機關要術,遞給了韓時宴。
站在一旁的婦人探頭一瞧,瞧見那封皮上的字,忍不住驚呼出聲,“你該不會是想要現學現賣,以為看一會兒機關術相關的書,便能學懂,可破解這第二關吧?”
“這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對面的老邪醫一聽,再次捧腹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若是這么看一會兒便學會了,老頭子管你叫爹!”
韓時宴沒有理會他,尋了一塊大青石,在上頭坐了下來,認真的翻起了書。
他就這樣翻一頁看一頁,時不時的手在空中比劃幾下,看上去除了“裝神弄鬼”這個評價,簡直想不出更為貼切的四個字。
顧甚微靜靜地看著韓時宴的側臉,他是那樣的認真,像是整個人都沉浸在了書中。
她在想,她是何其幸運。
有愛著她的阿爹阿娘,有永遠站在她這邊的十里阿姊同銘方阿姊,還遇到了眼前這個為她中了情毒的人。
韓時宴將書輕輕地合上了,他站起身來,將書交還給了顧甚微,“那我去了。”
顧甚微認真地點了點頭,“好。”
韓時宴沒有多說什么,徑直地朝著那石橋走了過去,顧甚微瞧著手已經落在了劍鞘上,雖然她相信韓時宴,但亦是做好了若是出現意外,便立即斬蛇相救的準備。
她與他都不會死,文官的路子不行,就別怪她用武官的路子。
顧甚微想著,盯著那老邪醫的目光銳利了起來,老邪醫感受到了顧甚微身上的殺氣,冷哼一聲,“小子,命只有一條,我勸你莫要做這枉死的鬼。”
韓時宴腳步沒有停,他的腳輕輕抬起,落在了青石板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