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槿是顧家人!
站在岸邊的韓時宴不可思議地朝著河中二人看了過去。
顧甚微先前說的所有推測,都與他的結論不謀而合。可是這一點他卻是萬萬沒有想到。
他朝著顧甚微看了過去,穿著紅衣的姑娘靜靜地立在水面上,那波濤洶涌的河水在她的腳下卻像是可以承載人的鏡子。
她那白皙的脖頸上又多了一道紅痕,鮮血順著傷口流了下來,看上去鮮紅一片。
“倒是我小瞧了那老賊,竟然還有這般狼子野心。”
“難怪他寧愿讓狀元郎去做駙馬,寧愿拿孫女去換金銀,寧愿踩著我阿爹的尸體,也要去搏那個從龍之功。我只當他昏了頭,都是沒有想到,他所圖甚大。”
“他不是從龍,他是想要你成龍。”
顧甚微此話一出,豁然開朗。
如果趙槿是顧老賊在外頭的兒子,那么一切便都說得通了。
難怪顧家各房所有的人,顧老賊都可以毫不猶豫的舍棄掉,因為從一開始他就將所有人當做是趙槿登天之路的踏腳石……
趙槿這下子臉上的震驚根本就掩飾不住,他甚至有一瞬間,都忘記使用輕功提氣浮在水面上。
“怎么可能?你怎么會知道的?就以為我一句面善么?”
顧甚微譏諷地看向了趙槿,“面善提醒了我,都是姓顧的,多多少少會有幾分相似。”
至少她同趙槿,雖然都是習武之人,卻都給人一種光看身形就十分孱弱的感覺,像是一陣狂風吹來,就能扭斷他們的脖頸。
“弱質女流可以是第一兇劍,文弱書生當然也可以是天字號殺手。”
“但是我肯定你的身份,是因為你脖子上戴著的玉佩。上頭用篆書寫了一個茹字。而顧老賊藏在外頭的女人,名字里便帶有一個茹。”
事實上,當時在空中晃動得厲害,她并沒有看得很真切,只是一看去是個小篆字體,形狀像是飄搖的草。而茹字,便是喂養牛馬的草料。篆書里的茹字,便活生生的像草。
后來幾次交手,她再一次確認了,趙槿脖間掛著的玉佩上,的確是刻著一個茹字。
這一個字簡直是撥開了她腦海中的所有迷霧,顧言之那種老狐貍,他怎么會那么愚蠢做那等賠本的買賣呢?
原本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在看到那一個字的瞬間,全都想明白了。
河面上一片風和日麗,二人都沒有再說話。
河水中一條銀白色的小魚跳了起來,濺起來的水花看上去像是七彩顏色的一般,太陽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如果不是有二人在進行生死搏殺的話。
這一定是一個格外適合游春的午后。
趙槿手中的匕首握得格外的緊,那上頭看上去邪惡無比的大眼珠子愈發的靈動。
“原來如此,竟是我阿娘給我的玉佩讓你認出了我。”
“顧甚微,再這樣下去,我們只會兩敗俱傷,來個你死我活。”
“我知道,你的目的就是為你阿爹報仇,還他一個清白,讓天下人都知曉他并非是飛雀案的主謀。我可以拿我的項上人頭擔保,我坐上那個位置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懲戒真兇,還你一個公道。”
“我們有國璽在手,若是共圖大業。這天下便將是顧姓天下,我可以給你封王,讓你執掌皇城司。”
趙槿見顧甚微并未反駁,又繼續試探著說道。
“你阿爹說到底是被如今的狗皇帝下命令殺死的,他怎么可能推翻自己的旨意,承認自己的錯誤?”
“他根本就是一個冷血的怪物。你這般聰慧,從一句面善,從一個寫著茹字的玉佩便猜中了我的身份,一定也可以想明白。就憑劉晃一個監軍,怎么可能做出用馬紅英同吳江性命換國璽這種決斷來?”
“他又憑什么代表大雍同耶律尋達成協議?劉晃不過是個傀儡,聽到的還是從上而下的旨意罷了。”
“將這種人趕下去,讓武將可以安心打仗,讓文官可以群策群議,讓明君可以治理天下……”
顧甚微聽到這里,實在是繃不住笑了出聲,“明君?你說的是誰?是你自己么?”
“這天都沒有黑呢,廢物點心在做什么白日夢?你若是明君,那我就是太上老君!”
“你自己傻,當我同你一樣,忘記那飛雀案是因誰而起,顧老賊是因為誰才害死了我阿爹阿娘還有小弟。顧家的人必須死,你不過是今日先行一步罷了。”
“我要的公道,我自己會去要。”
顧甚微余光朝著趙槿看了過去,發現他的腳面已經淹沒在了河水當中。
只不過他激動的暢想著做皇帝的日子,這會兒根本就沒有察覺。
她同他廢話了這么久,說得口干舌燥的,終于讓她等到了。他們使用輕功飄浮在河面上,那是要消耗內力的,趙槿在半空中時遭遇了她一腳踹心窩,人同馬車一并跌落至水中,那時候他已經身受內傷。
他們對戰了這么久,他的內力差不多開始要支撐不住了。
顧甚微想著,身形一閃整個消失在了原地。
對面的趙槿神色一肅,他看了那猩紅的匕首一眼,一口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淌著血的手指在那眼珠子上不知道騰畫了幾下……雖然匕首還是那把匕首,可趙槿這個人卻像是被畫龍點睛了一般……
他整個人瞬間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猛地一個轉身朝著自己身后的虛空中刺了過去。
顧甚微只覺得左肩一陣刺痛,手中長劍再一次刺穿了趙槿的腹部,二人同時拔刃……
顧甚微手中劍法綿密如雨,而趙槿的匕首更是舞得密不透風,二人所在周圍竟是漸漸地騰起了一陣水霧,那水霧先是淡淡的粉色,緊接著紅色越來越濃郁……
遠在河岸邊的韓時宴瞧見的便是,一團血霧將顧甚微同趙槿全部籠罩在了其中。
他的手死死的抓住了弩機,眼睛根本就瞧不清二人的招式,也不知道那血霧里的血,究竟是顧甚微的血,還是趙槿的血……
可是他堅信,那個獲勝的人,一定是顧甚微。
不知道過了多久,河面上沒有了動靜,那血霧漸漸散開。
韓時宴定睛一看,瞧見了靜靜地站立在那里的兩個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