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號機器人又一次陷入思考狀態。

用手託著腦袋，眼睛部位不斷閃爍，背部的冷卻系統開始運轉，發出呼呼的風聲。

我是誰？

爲何而存在？

我該做什麼？

它不斷重複著這些問題，但在機器人的思維邏輯中，這些問題都沒有答案。

10%算力，20%算力……

不管他使用多少算力，結果都是一模一樣。

他一直這樣下去，肯定會出問題的。

李司敲敲他的膝蓋，道：“想不明白，暫時就不要想了。如果世界上每件事都有答案，人生就不會有這麼煩惱了。”

煩惱？

2號機器人重複著這個詞：我也有了煩惱

李司道：“如果你不知道該做什麼，就先和我在一起，我們一起尋找其他倖存者。”

好的

2號機器人回答得很痛快，就像他幫助李司尋找黑熊一樣。

李司看到他不再鑽牛角尖，心裡也鬆了口氣。

火堆噼裡啪啦地燃燒，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李司枕在黑熊身上，漸漸睡了過去。

2號機器人打量著李司，慢慢拖過一個水泥墩，腦袋枕在上面，也閉上了眼睛。

從第三者的角度看過去，他和李司的姿勢一模一樣，手都放在肚子上。

彈指到了第二天早晨，李司從夢中醒來，感覺肺部有些發悶。

吸菸，果然有害健康。

李司點燃起牀後的第一根菸，藍色的煙霧從嘴裡噴出來。

咔噠，

咔噠。

2號機器人站了起來，和李司相對而立，姿勢保持得和李司一模一樣，忽然砰地一聲，他將拳頭砸在自己腦袋上。

“臥槽！”

李司睜大眼睛：“你這是在做什麼？”

吸菸有害健康，尼古丁會傷害腦部神經，重金屬會侵入毛細血管，造成血管堵塞，引起多種疾病，吸入肺部的焦油可能會導致癌變

2號機器人回答道：我不知道人類爲什麼無法拒絕香菸，人類爲何明知有害依舊沉迷傷害自己

李司撓了撓頭，這是繞著圈子損我嘛。

所以，我想體驗一下疼痛

“然後呢？”李司問道。

我無法感受疼痛

李司嘆了口氣，嘴裡緩緩噴出一口煙霧：

“哥，抽的不是煙，是寂寞。”

寂寞？

“寂寞是一種情緒，類似與你想玩遊戲，發現大家都在準備考研，你跑了10公里，最後沒有告訴任何人。”

我知道寂寞是什麼

2號機器人道：現在，我覺得寂寞了

李司開始準備今天的早餐，收集食物和淡水，餵飽了自己和熊。

2號機器人當然是不需要吃東西的。

李司看著2號機器人道：“你的能源是什麼？”

我可以吸收太陽能，將太陽能轉化爲電力。在我腹部，有一個反應爐，可以爲我提供源源不斷的能源

李司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這麼小的身軀，體內竟然有一個反應爐。

看來，10000年前的科技果然先進吶。

同時我可以攝入其他能源，轉化爲自身所需的能量

李司裝模作樣地點點頭，反正也不是聽得很懂。

他道：“好了，今天是個好天氣，我們出發吧。”

因爲2號機器人的緣故，李司只好放棄了車輛，選擇騎在黑熊背上。

2號機器人邁開腳步，亦步亦趨跟在李司身後。

“一人一熊一機器人，就這樣踏上了取經……”坐在黑熊背上的歷史搖搖頭：“喔，不，是尋找倖存者的旅途。”

“哇，旅途！”

李司忽然衝著天空大喊一聲。

他要照顧這頭執迷於哲學問題的機器人，其實，他自己的精神問題也非常嚴重。

騎著黑熊穿過廢棄的高樓，佈滿蒿草的商場，雜草叢生的馬路……

其實，李司自己心中已經不抱什麼希望。

估計，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活人了，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不過，總要找些事情做，否則，自己會無聊死的。

“對了，2號。”李司忽然道：“爲什麼你的設計者，不給你多寫幾條使命，一條用完了，還有第二條。比如，機器人三大守則，永遠不會傷害人類之類的……”

最初的設計者曾經這樣考慮過，但是，人類的語言是模糊的，兩條指令，也許會造成截然相反的矛盾。而一旦這種矛盾產生，就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

所以，每一條使命的輸入，都要求用最少的文字，描述最準確的信息

李司點點頭：“如此說來，使命的輸入者，還必須有一定文學能力。”

就像李司透過箱子看到的0號，他的基礎使命是服務全人類，這條使命是沒有問題的，可0號機器人理解時卻出現了偏差。

他的理解，是把全人類像家畜一樣關在籠子裡。

一條使命就毀滅了地球文明，還差點毀滅了兩次。

“2號……”

李司搖搖頭，忽然道：“你的設計者，爲什麼不給你起個名字呢？類似於女媧號，伏羲號……”

名字？

“名字是某種寄託，一般來自長輩對晚輩的祝福，類似平平安安之類的。”

數字是準確的，語言往往詞不達意

“不如我給你起個名字吧？”李司略有些興奮道：“2號這個名字太普通了。”

我的詳細名稱是盤古號gc21xx000cs2號智能型AI……

當然，也沒有人這樣稱呼過我，他們習慣稱呼我爲2號

後來，我前往宇宙後，不斷傳遞信息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收到迴應

“世界毀滅了，因爲盤古號，你的兄弟或者你的父親。”李司道：“你說小黃這個名字怎麼樣，感覺非常親切？”

小黃？

2號機器人道：根據我數據庫中的資料，這一般來說是貓的名字

“那大黃呢？”

那是狗的名字

“巨黃呢？”

2號機器人看著李司，沒有說話，眼神彷彿在說：你禮貌嘛？

李司撓了撓頭，難道自己真的不會起名字。

這些都是寵物的名字，我是你的寵物嘛

“當然不是。”李司回答道：“我們是朋友啊，是相依爲命的朋友。朋友，你理解這個詞嘛？”

當然，我的數據庫中有不同語種的字典，關於朋友這個詞，不同語言都有非常詳細的介紹。而根據我掌握的資料，朋友，往往是用來背叛的，例如欠錢不還，橫刀奪愛，都發生在朋友之間

“呃……”

李司道：“難道就沒有那種互相幫助，共同進步，生死不換的朋友。”

是的，你說的這種朋友，大量存在與文學和影視作品當中，所以，他們是人類幻想的產物。而即便在這些虛擬作品中，朋友之間往往也以背叛而結束

“呃……”

李司徹底沉默了，他整個人無言以對，感覺2號機器人說得非常有道理。

不過，2號機器人的思想有問題吶，大概，他對世界的認知也出現了偏差。

作爲他唯一的朋友，自己有理由把他糾正回來。

小孩子都喜歡認死理，成年人已經習慣權衡利弊。

2號機器人雖然非常智能，但從人類的角度，他也不過是個小孩子。

自己有義務讓他健康快樂的長大。

畢竟，除此之外，自己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

一人一熊一機器人穿過廢棄的城市，走在無邊無際的荒野中。

雖然2號機器人強到可以在宇宙中航行，但在地面上，他的移動速度並不快，一個小時也就20公里左右。

感覺和一臺電動自行車差不多。

不知不覺，抵達了路邊一座加油站。

曾經，城市無止境地擴張，高樓和公路鋪得到處都是。

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荒野。

李司在這裡找一輛車，畢竟，這樣的速度實在太慢了。

能載動2號機器人的，只能是大貨車。然而，大貨車卻又無法適應現在複雜的路況。

李司找了幾輛貨車，它們都因爲擱置太久，無法正常啓動。

這時，2號機器人打開一輛貨車的油箱，將汽油倒出來，咕咚咕咚灌入口中。

“呃……”

李司看著這一幕發愣，現在，他才理解2號機器人可以吸收其他能源是什麼意思。

“好喝嘛？”李司問道。

現在的汽油品質太差，夾雜了太多雜質

2號機器人認真道：不過我一直以來都是吸收太陽能，很久沒有這樣暢快地補充能量了

2號機器人的身體劇烈震顫，從背部冒出一陣黑煙。

燃油已經轉化成身體可以吸收的能量，雜質通過排氣孔排出。

他表現得非常開心。

李司整個人愣住了。

機器人是人嘛？

不是。

但如果將他們當做一種新的生物，他們就應該有自己的思維邏輯，道德習慣。

比如，人類是社會性生物，而機器人可能習慣獨來獨往。

母螳螂習慣吃掉公螳螂，小蜘蛛習慣吃掉母蜘蛛……對於牠們而言，這都不算什麼問題。

李司意識到自己錯了，不該用人類要求機器人。

“你喜歡嘛？”李司道：“喜歡就多喝點。”

2號機器人取出一塊電池，嘎吱嘎吱嚼進嘴裡，然後又將殘渣吐出來。

“嗷嗷。”

黑熊有樣學樣，喝了一口燃油，然後哇哇地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