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猛的一激動,茍半仙果然不一般,不愧是神卦門的嫡傳。
“你說,信不信,要說出來才知道。”
“事情是很奇怪。”茍半仙搖頭晃腦沉吟著,對我們道:“那口石頭棺材里,葬的是禹王。”
“這不可能!”我一愣,緊跟著就反駁道:“你又不是沒看見,那口石頭棺材里頭跳出來一只大豺狗,怎么可能葬的是禹王!”
“所以說奇怪。”茍半仙唯恐我們不信,趕忙指著地上的龜甲,解釋道:“卦象就是這樣啊,我解卦根據(jù)卦象,那石頭棺材,就是為葬禹王而生的。”
我滿腦子頓時都是漿糊,石頭棺材里跳出來的東西,河灘上所有人都親眼看見了,那就是一只兇猛到極點(diǎn)的大豺狗。我開始疑惑,到底是茍半仙算的不準(zhǔn)?還是事情另有隱情?
“前段日子,彎李營河道上,從水底浮出一條古船,古船的艙底,也有一口石頭棺材,你算算那口棺材。”彌勒沒有當(dāng)面質(zhì)疑茍半仙,繼續(xù)要他卜卦。
茍半仙完全是因?yàn)槔m(xù)命圖的誘惑才肯冒險卜卦的,所以聽完彌勒的話就轉(zhuǎn)眼看著我,像是在詢問我的意見。我打斷思路,對他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他算。彌勒又在旁邊把當(dāng)時古船的情況說的更詳細(xì),估計是想讓茍半仙卜卦更精準(zhǔn)一些。
茍半仙又一次抬手拋出龜甲,六塊龜甲在地上滴溜溜亂轉(zhuǎn)。周文王六十四神卦,在西漢初張良那時候就早已經(jīng)殘缺不全,僅剩了十幾卦,茍半仙不可能全都知道,不過神卦門里應(yīng)該還有獨(dú)門手段。我和彌勒怕攪擾到他,都在一旁一言不發(fā)的注視著茍半仙。
這一次,又是二十多分鐘,茍半仙的額頭見汗了,眼神和表情里都有種說不出的訝異。他抬起頭,望著我們,結(jié)結(jié)巴巴道:“那口棺材里,葬的也是......也是禹王......”
第一卦的結(jié)論已經(jīng)讓我難以接受,第二卦卜算出來,更令人吃驚,我不由自主就產(chǎn)生了一些懷疑。
“古船上的石頭棺材最后順著船底落到水下,那片河底,有一個漩渦,黑洞似的,算一算,里面是什么東西。”彌勒仍然不質(zhì)問茍半仙,接著就繼續(xù)追問。
茍半仙第三次拋出了龜甲,但是這一次,六塊龜甲沒有和前兩次一樣滴溜溜亂轉(zhuǎn),龜甲離手,就像是有什么東西拽著它們一樣,六塊龜甲直立在地面上,那種難度,就如同一把扔出六枚銅錢同時立起,幾乎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事。
“這個事情......”茍半仙望著六塊直立在地面的龜甲,臉色就變了,結(jié)結(jié)巴巴對我們道:“事情可能有些棘手,不知道敢碰不敢碰。”
“盡力試試!”
茍半仙收回六塊龜甲,咬了咬牙,反手一兜,貼著地面拋出去,但是龜甲就像是有了靈性一樣,搖搖晃晃的在地面上想要再次直立起來,茍半仙反手脫下褂子,一下兜到龜甲上頭,六塊龜甲在褂子下面撲騰撲騰的跳動了一會兒,一直到它們安靜下來,茍半仙才拿開褂子。
他的花鏡碎了,趴低身子,想要把龜甲看的更清楚一些,我和彌勒幫不上忙,只是心里覺得有點(diǎn)緊張,腦子里一下子冒出當(dāng)時目睹河底漩渦時的情景。然而這個念頭還沒有轉(zhuǎn)完,茍半仙猛然一聲大叫,整個人仰著頭倒摔在地上。
“怎么了?”我和彌勒一驚,趕緊就把他拉起來,茍半仙渾身顫抖的厲害,那樣子不像作假,因?yàn)槔饋淼耐瑫r,我看到他兩只眼睛里,微微的滲出了一點(diǎn)血跡。
“這個事情,碰不得......”茍半仙睜著帶血的眼睛,哀求道:“硬逼著我算,就算能算出結(jié)果,我根本沒機(jī)會說,當(dāng)年我爹就是逞強(qiáng),算了不該算的東西,被雷活活劈死了,求求你們,讓我多活幾年,求求你們......”
我和彌勒對望了一眼,感覺茍半仙的確是不敢觸碰這些,河底漩渦中的東西,像是一個禁忌,那禁忌背后,一定隱藏著巨大的秘密。
“好吧,不勉強(qiáng)你,算不出,就算了。”我定了定心神,腦子里頓時想起了七七,這一直是我的一塊心病:“前些日子,三十六旁門里的活魯班家,在小盤河河灘上抓走了個丫頭,歲數(shù)比我稍小那么一點(diǎn),這個事情你知道嗎?要是不知道,就算算看。”
“這個估計沒什么麻煩。”
茍半仙隨手拋出龜甲,七七只是個普通的丫頭,唯一跟人不同的地方,只不過是在陰山峽里長大。六塊龜甲轉(zhuǎn)動了一下,停了下來。
幾分鐘之后,茍半仙抬起頭,咂了咂嘴巴,道:“你和她很熟?”
“是很熟吧,家里頭是世交。”
“那么,小老弟,我跟你說。”茍半仙慢慢道:“你小心這個女娃子。”
“怎么?什么意思?”我聽著茍半仙的話,心中的驚訝頓時轟的擁堵到了腦子里,七七那張怯生生的臉,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他這句話意味著什么?難道連跟我一起孤苦伶仃四處漂泊的七七都不能相信了?我心里一亂,脫口問道:“她現(xiàn)在在哪兒?”
“算不出她具體在哪兒,她身邊應(yīng)該有高人。”茍半仙道:“你說她是被活魯班家的人帶走的,三十六旁門里頭,能人其實(shí)很多。小老弟,你不要多想,這個女娃本身是沒什么的,只不過,她讓人上身了,再見到她,你要提防。”
我心亂如麻,但是又有一種寬慰。七七不管成什么樣子,她的本心未變,那就是好的。彌勒亂七八糟問了一堆事情,茍半仙都幫著卜卦,但是就像他所說的一樣,有些事情,無法推演,兩個人忙來忙去,天色已經(jīng)大亮。
“你雖然身在旁門,但是沒有糟踐過別人的性命,這次放你走。”彌勒對茍半仙道:“走吧,今天的事情,不要對別人再提起。”
“不會,不會。”茍半仙忙不迭的答應(yīng),這個人膽子小,能不惹麻煩就不惹麻煩,嘴巴應(yīng)該很嚴(yán)。
我站起身,單獨(dú)把茍半仙從這里送到墳地的另一邊,臨走的時候,我對他道:“我不會食言,日后肯定給你續(xù)命圖。”
“我信得過,小老弟,這大半輩子,我也不是白混的對吧,眼睛里有水,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秉性,看上兩眼就大概知道了,我信得過你嘞。”茍半仙咧著嘴笑了笑,朝遠(yuǎn)處望了望,道:“小老弟,前路未卜,臨走之前,給你卜上一卦吧。”
我沒有拒絕,當(dāng)年托神卦門卜一卦,那是要花大價錢的。茍半仙問了我的生辰八字,然后拋了龜甲推演。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給人推命格,測吉兇,問姻緣,都是吃飯喝水般的容易。但是茍半仙這一卦丟下去,蹲在地上就再也站不起來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眉頭緊緊皺著。他這樣子頓時讓我更加不安,總覺得自己身上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對勁,把他給難住了。
過了很久,茍半仙才慢慢抬起頭,望著我,遲疑道:“小老弟,你的命格很怪。”
“怎么說?”
“我推演不出太多。”茍半仙對我解釋,一般的人,如果托神卦門用文王六十四卦推演命格,那么一經(jīng)卜卦,他的種種一切就像鏡子里的東西一樣清晰,然而我,卻像是一團(tuán)飄忽的霧,茍半仙算不透。
“算不透?”我今天吃驚的次數(shù)太多了,茍半仙泄露的都是天機(jī)。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一個河灘窮人家的孩子,只不過有一個不同尋常的祖父而已,但是茍半仙這樣一說,勾起了我的思緒。
“算不透,我費(fèi)了老勁,只能算出一件事,這件事說出來,你可能會覺得我在胡說。”茍半仙道:“別的事情我不敢說,但是這件事我絕對有自信,不會算錯。”
“什么事?”
“在那邊兒。”茍半仙抬手指向西北邊,道:“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還有一個你。”
“你說什么!?”我完全就暈頭轉(zhuǎn)向,順著茍半仙所指的方向望去,西北方向,蒼茫一片,我聽爺爺說過,一直朝著那邊走,就是大河的源頭。
“別的,我真的推算不出,我只能算出來,那邊很遠(yuǎn)的地方,還有一個你,你的命格,肯定被人動過,不知道動你命格的人是什么意思,但那絕對是個很了不得的人,七門的陳六爺都不一定有這本事。”茍半仙嘆了口氣,道:“要是我祖父還在,說不準(zhǔn)能推演的更深一點(diǎn),但是我,就只有這么點(diǎn)本事了。小老弟,珍重,常在河邊走,哪兒能不碰頭?以后還有見面的機(jī)會嘞。”
茍半仙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在原地矗立,心里真的難以淡定,在極西的地方,還有另外一個我?另外一個陳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