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彎八拐,喝上十八碗好酒,繞過九九八十一個殿,便能從皇上的北辰宮找到太后所在的壽寧宮,這是楚瀟然這個天字號路癡得出的結論……
相比于北辰宮中有些錯綜復雜的氣氛,壽寧宮中來得要明白許多,太后拉長的驢臉,連宮女和太監都一目了然,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著,生怕惹得這老祖宗一個不高興,落個吃不了兜著走。
然而,王爺卻還笑著,嘴角勾起的弧度那么溫柔、好看,別人一個個嚇得屁滾尿流,而秦歌這個罪魁禍卻一副逍遙法外的樣子,既可恨,又實在是……羨煞旁人。
“你們都下去吧!”太后的話寒的凜冽,將扶在侍女胳膊上的手收回,顯是連一貫使喚在跟前兒的,也一個都不想留。
后身旁的宮女率先應道,身體不經意的顫抖了一下,偷偷的以擔憂的神情,打量了秦歌一下,按規矩行過禮,便與其他眾人一齊退了下去。
僅僅一陣騷動過后,壽寧宮中便是無邊的靜謐,柔和的陽光流溢于華美的宮殿之中,在殿內金銀銅器的折射之下,更顯耀眼,只是,卻攏不住這殿內的孤寂。
遺世獨立的秦歌,是孤獨的,而高高在上的太后,又何嘗不是,她再強,畢竟是個女人,高處不勝寒。
“歌兒……”在倆人都沉默了半晌后,太后才緩緩開口道,語氣并不清冷,甚至于秦歌站在她的身后,依稀可見她有些顫抖的肩頭。
“母后,兒臣在。”此刻。秦歌的心又怎能不溫暖,無論如何,他到底是她親生。
太后身形定了一下,而后便緩緩踱向一旁的座位,輕輕落座,盡管已是人近中年,但無論體態身姿,還是氣質風度,她都堪稱落落大方。雍容得體。
“來母后身邊坐?!陛p輕以眼神一點一旁的座位。太后語氣竟柔和下來。
秦歌一拱手。并沒有說話,幾步便來到旁邊地座位,一撩下擺,便在太后的身邊坐了下來。
“歌兒,讓母后好好看看你……”太后目光期待的瞧著一旁的秦歌,語氣中竟有些懇求的意味。
秦歌也不答話兒,只是抬起頭,朝著太后,他的親生母親淡淡的笑著,目光中所閃動的光芒如此柔和。也許,他想要叫出口的,只是尋常百姓人家中,在普通不過地,娘!
“歌兒,你憑心而論,這些年來。母后可曾虧過你?可曾……”太后有些說不下去,她想要秦歌所做地,秦歌幾乎都不放在心上,也不應。
但至少從前地秦歌,是不會干預她所用的手段的??墒?,兩天前,拆她臺。將楚瀟然從她手底下蠻橫搶走的。太后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會是她的親生兒子——秦歌。
“母后。您沒有虧過兒臣一分一毫,這些年來,是兒臣不爭氣,叫您操心,是兒子不孝?!鼻馗枵Z氣雖然清淡,卻是說的誠懇,百善孝為先,他確實不是個好兒子。
“母后這一輩子都是為了你,”太后輕輕的握了秦歌的手,理了理情緒輕嘆道,“你可知道?”
“兒臣明白。”秦殤垂道。
“那好,哀家再問你一次,事到如今,你仍然不想做皇帝嗎?”太后眸光一閃,又一次拋出這個被秦歌拒絕很多次的問題。
“母后,兒子不是那塊料,閑散慣了,兒子會亡國的?!鼻馗栊α诵?,婉拒道,連江山都不放在眼里地,這世上,究竟又能有幾個。
“哎,”太后再次嘆息道,“你不是,秦殤那混小子便是嗎?凌霄國在他的手里,我看才是早晚要亡!”
“母后且寬心,兒臣必會盡力輔佐他的?!鼻馗璧馈?
“歌兒,你這又是何苦?!”太后此時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恨鐵不成鋼道,“伴君如伴虎,你當他真正羽翼豐滿的那一天,便不會反咬你一口嗎?!”
“以你的聰明才智,在朝中的影響,以及母后私底下的走動,便是你再不爭,對他也是個莫大地威脅,你懂不懂?!”太后無可奈何道,面對秦歌,無論是打是罵,她又怎么能狠得下心。
“兒子會沒事兒的,母后?!鼻馗栊Φ溃昧硪恢皇州p拍著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罷了,這么多年,這事兒倒也不急在這一時,現在,哀家便和你一樁一樁的算計,楚瀟然,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太后語氣中有些怒意,與秦殤等人不同,太后是平時多喚她作湘寧公主的,如今竟也直呼名諱,可見對她多不待見。
“她是兒臣的妹妹,再說……楚大將軍從前曾教導過兒臣。”秦歌拱手淺笑道。
“哦?這倒是哀家孤陋寡聞了,你平素待人好,哀家自然知道,卻不見你如此愛管閑事兒,閑的……連先帝所賜地玄冥血玉都能轉送與她,你倒是說說,這是為何?!”太后一針見血,開門見山道。
“兒臣如此做,也自是為了皇家。”秦歌答道,眉頭微皺,理由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牽強,但若叫他道出真正地原因,潛意識中,他卻從來不愿去觸碰。
“好好,就算是為了皇家,你怎能將血玉轉贈與人,你自小便體弱,身子骨有些不結實,如今你這樣,可叫母后如何放心得下?!”從太后的語調中,真可聽出她是又氣又擔心。
“母后……”秦歌還欲笑著解釋些什么時,卻被太后擺擺手打斷。
“罷了罷了,你也不用費心找理由搪塞我這把老骨頭,哀家這一次,原本也有想取下湘寧地玄冥血玉再給了你,既然如此……以后哀家也不再生這個念頭?!备星榈氖?,無論怎么說,她畢竟是過來人。
“謝母后?!鼻馗枰还笆?,誠懇道。
“別急著謝哀家,”太后這會兒簡直被秦歌噎的有氣無力,“你和湘兒拖了這么久,到底什么時候完婚?”
“母后,你這又是……哎!”秦歌有些無奈,他說過多少次,他不想成婚,只是如今,卻是更加更加不想與蕭湘兒成婚。
“做皇帝,與湘兒成婚,你選哪一個?”太后此時的神情已恢復清冷,母儀天下,那是一種氣質,不容置疑。
“做妃子,或者默默無聞的在皇上的身邊,你選哪一個?”另一個方面,葉楓以懶散的語氣,看似隨意的,拋給楚瀟然一個選擇。
“哪一個都不行。”還不等楚瀟然開口,秦殤率先站起身,否定道,這樣對于楚瀟然來說,卻是太多委屈。
“皇上,那您要臣做些什么呢?”葉楓反問道,俊逸的面龐上即使無奈,仍舊漾著深深的笑意。
皇后,且不說楚瀟然愿不愿,在目前的情勢下,簡直如天方夜譚一般,皇后的位子,皇后背后所代表的權勢,于一個王朝,都是太過重要的。
換句話說,王侯將相的各家女兒,數不勝數,如同選秀時一般,便是怎么輪也輪不到楚瀟然,以戶部尚書的身份,葉楓接觸不到最高層的機密,但以葉家繼承人的身份,葉楓對于楚勛大將軍的傳聞,卻是清楚的。
舉朝上下眾臣,葉楓可以說,秦殤是得不到一絲支持的,更何況,無論楚瀟然的血統怎樣,先帝既收她義女,她便是名正言順的公主,是秦殤的妹妹,退一萬步,做妃子,有心人或許都會借機興風作浪。
更何況是皇后?!秦殤與楚瀟然,他們的身份,便是他們之間第一重禁錮。
葉楓這么一問,秦殤頓時呆在那里,葉楓能想到,他又何嘗想不到,也正是因此,他覺得這第二樁事兒,卻不比前一樁來得輕松。
而另一種方式,秦殤也不是想不到,便是他不做這個皇帝。
只要他不是皇上,所有的一切便都迎刃而解,朝中的大臣,本就多傾于睿王秦歌,而他禪了王位,便是他要取一百個楚瀟然,一百個要和她在一起,也不會有人不依他,更不會有人在意。
只是,他卻不能放任自己,就這樣做一個懦夫,將自己解決不了的亂攤子,就這樣以一種逃避的方式丟出去。
秦殤,想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一個君臨天下的王。
楚瀟然也愣了一愣,她對秦殤情根深種也好,或是舍命相救也罷,她卻不曾真正深入的想過自己的歸宿……
妃子,皇后,抑或是,無名無份的待著秦殤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