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初柳好像聽到了天下間最好笑的笑話,毫無顧忌地大笑起來。
大海無措地站在那里,他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但是張氏卻一點兒悔意都沒有。她也站起來,瞪著覃初柳,“你笑什么笑,你家有錢了,幫你大舅舅一把不是應該?不過就是借你們點兒磚瓦,用得著這樣嗎!”
覃初柳止了笑,目光灼灼地看著張氏,“那大舅母說說,你們‘借’之前可與我們打了招呼?我們同意了沒有?你們打算什么時候還?怎么還?”
一個個問題問下來,張氏和大海都有點兒發懵。
覃初柳冷哼一聲,“你們信還是不信,若是你們拿了我家一塊磚蓋了房子,改日我就能把你家房子扒了!”
燈籠暈黃的光線照在覃初柳堅毅冷凝的小臉上,一雙燦若星辰的明眸更加閃亮,閃的人不敢直視,閃的人心慌意亂。
這大半夜的,覃初柳也懶的跟他們廢話,“若是剛抓到你們的時候,你們就認錯,那這件事也就罷。誰知你們不僅不知悔改,還強詞奪理,那就不怪我們不講情面了。”
“小河,傻蛋,把他們送到里正那里!”覃初柳吩咐。
小河未動,傻蛋也未動,覃初柳回頭看他們,小河囁嚅了一下,最后只長嘆一聲,“柳柳,放過他們一次吧。若是送到里正那里,按著族規,他們只怕很難在村里生活下去了。”
在安家村,是絕不允許偷同族人的東西的,所以若非村里來了外人,很多人家晚上都不閂門。
走了更好!覃初柳心里暗道。可是,她不能不顧及小河的感受,那畢竟是他的親大哥大嫂,就算關系不是十分的好,也畢竟是血濃于水。
覃初柳想了一下,“好!我今日就給小河個面子。這件事就不追究了,但是你們記住,再敢打我家的主意,我可就沒這么好說話了!”
頓了頓。覃初柳補充道,“把已經拿走的磚瓦都給我乖乖地送回來,我們這可都是有定數的,若是少了一塊,我必然要告到里正那里!”
張氏張了張嘴,最后還是什么都沒有說。當晚,他們就在小河的監督下,把偷走的磚瓦都送了回來。
覃初柳往家走的時候,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想要睡覺是不可能的了。她干脆洗了臉,只等吃完飯之后開工蓋房子了。
傻蛋也沒回去睡,見覃初柳在喂兔子,便也湊了過來。
之前的不自在早已經煙消云散,覃初柳側頭看了傻蛋一眼。沒好氣地道,“你明明自己就可以抓住他們,把事情辦好,何必把我們都折騰起來?”
確實,傻蛋會功夫,且功夫不若,抓兩個一點兒功夫不會的人簡直易如反掌。再加上還有隼幫忙,那就更不成問題了。
傻蛋又露出那種看傻子一樣的眼神,淡淡地道,“不是讓你去看的,是……”他的眼睛往東屋和灶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覃初柳會意,他這是要讓小河和元娘看的。
特別是小河。畢竟是大海的親弟弟,若是不讓他親眼見識到他們的無恥,說不準日后他對他們還要心慈手軟,莫不如借著這次機會,讓他徹底看清楚他們!
“會咬人的狗。果然都不愛叫!”覃初柳斜眼看著傻蛋,意有所指地道。
眼見傻蛋黑了臉,覃初柳又嘻嘻笑了,“叫醒我們還說的過去,可是你為啥叫那個‘我大周男兒’?”覃初柳指了指學堂。
傻蛋的臉色突然變的很古怪,覃初柳直覺這里面有事兒,催促道,“你快說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傻蛋輕咳一聲,梗著脖子看向學堂的方向,“他比你還傻!”
說完之后,傻蛋便起身走了,徒留覃初柳一頭霧水。
索性覃初柳不是糾結的人,吃過早飯不大一會兒蓋房子的人就來了,覃初柳便把這件事放到了腦后。
出乎覃初柳預料的是,除了花錢請的人來了,安冬青還帶了些村里的壯漢里幫忙。
“起房子是大事,咱們都是一個村里住著的,就是你不說咱們也得來幫忙啊。”安冬青如是解釋。
人都來了,總不能攆回去,且安冬青帶來的人都是村里面比較實在憨厚的,干活也很踏實,覃初柳自然要好好招待他們。
男人們去蓋房子,女人們幫不上忙,只能在家做飯,小高氏也帶了幾個村里的媳婦來幫忙,家里的灶房本來就不大,覃初柳實在是插不上手。
所以,就在家里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覃初柳反倒成了最清閑的人。
左右也無事可做,覃初柳便決定去地里轉悠一圈兒。
元娘拘著她,并不讓她多往地里跑,自插完秧之后,這地一直都是傻蛋和戚老頭兒在打理的,覃初柳還沒來看過呢。
往地里走的時候,正好被挖地基的傻蛋看到了,他扔下手里的活也跟了過來。
兩個人一邊往地里走一邊對路兩邊的旱地指指點點。
準確的說,是覃初柳在指指點點,傻蛋一直都默默地聽她說。
“我記得這里去年種的就是大豆,今年又重,這不是重茬了嗎,很容易生病的,若是雨水不夠充足,這地肯定要減產啊。”覃初柳指著一塊地道。
傻蛋看過去,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問出一個很有哲理的問題,“為什么?”似是怕覃初柳不明白,他又解釋了一下,“去年種了,今年又種,就容易生病?”
這……
覃初柳揪了揪胸前的發辮,這個要怎么解釋,她只知道重茬不好,若要她說出其中的道理,她還真說不出。
“我也不知道”,覃初柳如實回答,“這些都是前人總結出來的經驗,我也是在書上看到的,具體是什么個道理我也說不出。其實,也不是所有的莊稼都不能重茬的,不過,大部分是不能的,所以……”
覃初柳覺得自己越說越凌亂,后來干脆就不說了。
她沒想到傻蛋對種地這么感興趣,她不說了,傻蛋又主動問了她幾個問題。
比如,良田改成水田會不會更高產?再往北的地方的甸子地能不能改成水田等等。
覃初柳很有耐心,把她知道的一一告訴了傻蛋。
說著話,他們很快就到了甸子地。
之前覃初柳還擔心陽光不充足育出來的苗會不健康,事實上出來的效果遠比她想象的好很多,現下秧苗已經返青了,地里也灌上了水,清泠泠一片很是討喜。
覃初柳繞著地走了一圈兒,十分滿意。
“傻蛋,這地你打理的很好,只要不斷水,不生病,到了秋天,指定是大豐收。”覃初柳煞有介事地道。
遭到表揚的傻蛋面上一點兒欣喜的表情都沒有,目光落到了一邊的旱地上。
覃初柳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塊地里種的應該是大豆,苗已經破土而出,卻有些發黃。
覃初柳走進細看,發現地表有些硬,從地上摳出一塊兒土塊,伸手碾碎,干巴巴的土隨著微風飄落下來。
這地,好旱啊。
“自開春以來,沒下過一場雨。”傻蛋也跟了過來,站在覃初柳身后,看著裸|露的地皮擰眉道。
不光是開春以后沒下過雨,整個冬天也只下了一場雪罷了。
都說“瑞雪兆豐年”,冬天無雪,就是夏季大旱的預兆啊。
覃初柳有些憂心,在這個靠天吃飯的年代,若是趕上大旱的年頭,減產還是好的,說不準就要絕產啊。
看了看清泠泠還在淌水的水溝,水田短期內應該是沒有問題,只不知家里那幾畝旱地如何了?
她打算去旱地看看,誰知剛折身往回走,就見小河跑了過來。
跑到近前,小河雙手扶膝,躬身氣喘吁吁地道,“柳柳,比快家去吧,高大哥來了,永盛……永盛酒樓好似是出了什么事……”
小河話未說完,覃初柳已經撒腿跑了出去。
永盛酒樓出事了?她腦海里馬上想到上次去的時候,小伙計告訴他酒樓里進了壞魚,很多人吃了進了醫館。
跑回家,高壯已經焦急地等在門口了,見覃初柳回來,他趕忙迎上前,“不好了,掌柜的被抓起來了,現下酒樓沒人管理,已經關門了!”
怎么會這樣!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覃初柳的聲音也有些發顫,永盛酒樓是百里家的產業,鄭掌柜也是百里氏的老人兒了,若是連他都被抓下獄,那犯下的指定是大罪啊。
“酒樓的鮮魚出了問題,好些人吃了都開始腹絞腹痛,掌柜的親自去處理了,給了這些人安撫的銀子。原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誰成想有人把這件事捅到了縣太爺那里,縣太爺派人來查,廚房里負責采買的人竟然一口咬定是鄭掌柜指使他進已經壞掉的食材,這才讓客人有不適的。”高壯語速極快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覃初柳心下大駭,永盛這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被人這樣設計了。
當即,覃初柳便與元娘說了一聲,帶著傻蛋隨高壯一起去了太平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