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個把月沒照過鏡子了,當莫蓮再捧起銅鏡之時,立刻被鏡中之人照的一愣。
雖然生得了脫俗的美貌,但是,莫蓮卻很少細細端詳自己的面容。如今水鏡中的佳人,眉若柳葉,鳳目含情,還是和以前一樣美麗的面容,卻生生的多出了幾分瑕疵。
原本光滑白皙的右臉頰上,多了一朵小小的紫色蓮花。紫蓮妖嬈怒放惟妙惟肖,卻還是無法全然遮掩那幾近猙獰的傷痕。但是,那怒放的紫色蓮花的確比原本弱柳扶風的姿態(tài)更多了幾分韻味。
原本子夜般漆黑的小小墨點,也隱匿在了一片妖嬈的紫光中,如果不是那無法掩蓋的瑕疵,真的會讓人以為是遇到了一位天外飛仙。
雖然無法全然掩蓋面上的瑕疵,但是莫蓮不得不感嘆一句,真不愧是美人繚亂的手筆,鐫刻的這般完美,一朵怒放的紫蓮姿態(tài)優(yōu)雅的盛放在了雪膚之上,沒有絲毫瑕疵的完美作品襯得本就美貌的面容更加的美艷令人不敢直視,
已經(jīng)在倚翠樓住了一月有余,享盡了繚亂和莫憶蕭的溫柔寵溺。即使是心有不舍,莫蓮還是乖乖的跟著莫寒回到了恭王府。
繚亂雖然不愿,卻也知道自己沒有理由阻攔莫寒接莫蓮回府,因此只能眼睜睜的和莫憶蕭看著自己的心頭寶,被眼前的冰山雪狼拖回狼窩。
在莫蓮隨著莫寒回府之前,向來清淡的少年,面對妖嬈無雙的美人繚亂,眉頭緊鎖全然是一副少見的煩躁模樣。
繚亂有些奇怪,莫蓮在他面前或是會展現(xiàn)出撒嬌的嬌態(tài),或是顯露出發(fā)呆的萌態(tài),再不然就是故作老成的淡然,他還真是從來都見到自己的凰兒,這幅愁苦萬千的模樣。
“凰兒?”
一把聲音喚醒了還在神游的莫蓮,莫蓮回過神望著繚亂,但是面上卻還是剛剛愁思萬千的樣子。
“凰兒,你到底是怎么了?”
莫蓮張了張口卻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排除了艱難險阻,猶猶豫豫的小人輕聲問道,“繚亂,你到底是為什么?”
突如其來又沒頭沒腦的問話,倒是把繚亂說的一愣 ,連美艷的笑容都顯得有些不自然,“凰兒,你到底在說什么呢?”
“繚亂,不要在把我當成一個小孩子看待了,莫蓮雖不如你卻也并不是一個傻子。”
兩人都是聰明人,余下的話就算是不說,彼此心里也都是明白的。
繚亂能夠毫無忌憚的自由出入皇宮,還有他手中那‘如朕親臨’的令牌都昭示了如今的他非同一般的身份。
“值得嗎?”
又是那句話,似乎是在問繚亂,也似乎是在問他自己。
廣袖一揮,竟是將桌上的東西都掃落了下來。
雪白如玉的臉頰因為氣憤染上了緋色,“憑什么?繚亂他是憑什么?”
“凰兒……”
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莫蓮如此憤怒的模樣,屋中的響聲驚動了在房外的莫憶蕭。莫憶蕭笑著走了進來,一雙眼眸溫柔的猶如沐浴春風。
“繚亂,你是怎么了?又再鬧什么脾氣?”
“是我!不是繚亂!”莫蓮氣惱的話語,硬生生的定住了莫憶蕭臉上的笑。
尊貴無匹的八王爺顯然也是很驚訝,記憶之中似乎是第一次見到溫吞的莫蓮這般模樣。
“哦?我的小莫蓮,又是哪個人惹得你不開心了?”
啪。
耳光的聲音利落而干脆,卻使得繚亂和莫憶蕭都愣住了。
向來溫柔的少年,伸長了手臂指著莫憶蕭的鼻子大罵,“莫憶蕭,你是憑什么?憑什么這樣對待繚亂!”
經(jīng)常混跡于達官顯貴之中,關(guān)于八王爺獻上美人,妖孽惑亂宮闈的事情莫蓮自然也是有些耳聞的。
這幾日留在倚翠樓中養(yǎng)傷,對那些事情莫蓮更是看的清楚。
直到看到那封書信之后,少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憤懣,頃刻之間便發(fā)泄了出來。
“莫憶蕭,你把繚亂當成了什么?你以為他是什么?”
還未等莫憶蕭做出絲毫回應(yīng),繚亂冷的沒有一絲情感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夠了!上凰!你也鬧夠了吧!”
“沒有,繚亂!他……”
之后的話被一巴掌打得梗在了喉間,莫蓮的頭微微偏了過去,雪白的臉上顯出了一個清晰的掌印。
“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你來插手!”
莫蓮垂下頭,半晌回不過神,似乎是沒有想到向來將他寵若珍寶的繚亂也會出手打他。
“繚亂,你是個大笨蛋!”
撇下這樣一句話,臨走之前還大鬧了一場的莫蓮,碧綠的眼眸閃過了一絲水光,瞬間就跑了出去再不見蹤影。
繚亂立在那里顯然是還沒從剛剛的事情中走出來,最后還是莫憶蕭先回了神,走到繚亂身邊,這才發(fā)現(xiàn)素來妖嬈邪魅,做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美人繚亂,修長的雙手竟然是止不住的顫抖。
“落……”
艱難的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叫著那個人的名字。
枉他總是氣莫寒的涼薄,而今自己的做法又與莫寒有什么分別呢?
其實繚亂的話真的是很對的,他們兄弟倆都是沒有心的人啊……
“繚亂你太寵我了,繚亂你啊,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啊……”
輕輕的埋首在繚亂的頸間,莫憶蕭喃喃出聲,繚亂顫抖著抗拒著莫憶蕭的碰觸,換來的卻是那人更加用力的擁抱。然而沉溺在繚亂懷中的人,卻未看見倚靠之人眼中逐漸滾落的淚水。
莫憶蕭啊,你可知道無論是離落還是繚亂,都是還未脫俗的肉體凡胎而不是無所不能的神坻,這顆心也好,這個身體也罷,終究是會倦的……
糾糾結(jié)結(jié),纏纏綿綿的過了這么久,說后悔也好,說值得也罷,那些東西早已就隨著時間的變遷而顯得微不足道。
凰兒,我離落今生愛他,至死不渝……
在某個驛館的窗前響起了鴿子振翅的聲音,小鴿子咕咕的叫了幾聲,然后振翅高飛。坐在窗前的少年,眉目青青不過是一副尋常的模樣,要不是那雙不同尋常的碧綠眼瞳中一閃而過的焦急,真的是掉到人堆里也找不著了。
不過,光是那雙翠綠的眼瞳就足以證明這個少年非同一般的身份。
那是西涼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皇太子。
碧綠的眼瞳瞇緊,臉上的焦躁未褪。少年輕聲喃呢著,“莫蓮……”
在過不久那個人就會來了吧,鮮紅的唇瓣勾起了一個微笑的弧度,少年的碧色眼眸流光微轉(zhuǎn),命運的轉(zhuǎn)輪也開始悄然轉(zhuǎn)動。
依舊是如同往昔般奢華熱鬧的上京之城,走在街上偶爾還能聽到那些個三姑六婆在嘀咕著各家的家長里短。
街上一襲白衣的胡服少女,身在人群之中格外顯眼。秋水盈盈的杏眸,雪白細膩的肌膚之上
點綴著櫻花般美麗的唇瓣,與中原女子的溫柔婉順不同,少女身上自有一股說不出的英氣,的確是個少有的美貌胡姬。
只見這個美貌的小姑娘走進了街邊的一個驛館,掌柜的看她穿戴不俗,自然明白這個胡服少女怠慢不得,連忙點頭哈腰的相迎。小姑娘杏眼一瞇,貴氣十足。就連那脆脆的的聲音都顯示著不同于中原女子的英氣與嬌縱。
“本姑娘要找之前住在你們這里的綠眸少年,快點給本姑娘帶路。”
掌柜的一愣,旋即點頭哈腰的迎合,催促著店小二給少女領(lǐng)路。
走到房門前少女揮了揮手,對店小二笑了笑,示意他先離開。
被少女遣走的店小二還沉浸在少女明媚的笑靨之中,半晌回不過神,直道這外邦少女果然與中原少女不同。
少女推開了門走了進去,房間里還在用膳的少年顯然是被她嚇了一跳。
“穆薩?”
少年輕聲呼喚出來,滿臉的愕然。
胡服少女溫柔一笑,“喲,原來你還記得我這個未婚妻啊,我好感動啊。”輕柔的語調(diào),和煦的笑靨,然而少年的臉顯然開始變得僵硬。
“我只是沒有想到你會來的這樣快而已。”
少年笑了笑,牽上了少女的手,就如同兒時一般親切自然。寒兮溫柔的說,“我才剛剛寄信回西涼,穆薩你怎么會來的這樣快?”
被稱為穆薩的少女,賭氣一般的甩開了少年的手,說道,“我早就從西涼出來了,還不都怪你這家伙,都這么久了還賴在這里不走,白白讓姑母擔心。”
寒兮也明白,雖然嘴上借口是因為母親的擔憂,但是追究到底還是她在擔心自己。
早已習慣了對方的口是心非,寒兮也不戳穿,“是是是,我害母親擔憂了,是我的錯,我的大小姐。”
少女這才展顏一笑,視線對上少年的時候又換上了幾分不耐。調(diào)皮的伸出了手揭下了覆蓋在
寒兮臉上的人皮面具,清秀無雙的面容顯露了出來,原本少女的面容已是極美,然而在寒兮容貌的映襯之下卻也顯得平庸。
“總是帶著那種勞什子干什么?寒兮還是這樣好看啊。”
少年溫柔一笑,“幾個月沒見了,穆薩你還是這么活力十足啊。”
少女燦然一笑,能稱西涼的刁蠻女為活力十足的,怕是只有這個和她青梅竹馬的小表弟了吧。
既然是西涼少主的表親,少女的身份自然也是非同一般。這個尊貴的西域少女名為穆薩仁,是西涼王后的嫡親侄女,她年長寒兮一歲,兩人從小一同長大,情比嫡親姐弟。這位宗室貴女也是西涼可汗親封的邵陽公主,真正的天之驕女。
“這次怎么沒有看見那兩個忠心的侍衛(wèi)還有你身邊的那個小丫頭呢?”帶著幾許疑惑寒兮發(fā)問,印象之中這三個人總是跟在她的身邊形影不離。
穆薩仁撇了撇嘴答道,“那兩個死人你還不知道?早就不知道上哪享受他們的兩人世界去了,哪里還記得我這個主子?”
“這樣才正趁了你的心意吧。”寒兮一下子就點破了穆薩仁的心思,真不愧是青梅竹馬的表姐弟啊!
“那是當然的,我當初贖回雞翅,可不就是為了我們羊腿。你不覺得他們很配嗎?”
寒兮一臉無奈的笑了笑,說道,“拋開這兩個人不談,那個小丫頭去哪了?”
“你不提還好,一提到她我這一肚子都是火氣。奶酪那家伙被家里的一個野男人迷了心智,現(xiàn)在正在西涼想她的情哥哥呢。真是的!主子還沒嫁呢,她這個小丫頭倒是先思春了!”
氣鼓鼓的穆薩仁搖了搖頭道,“先不提他們了,寒兮,你這么久都沒有回西涼真的是因為那個第一舞姬嗎?看來上凰公子舞轉(zhuǎn)驚鴻的傳言果然不虛,竟然連我們這絕色傾城的寒兮皇子都為之神魂顛倒。”
諷刺的語調(diào),明媚的笑顏越發(fā)的燦爛。穆薩仁的杏眼一挑,看到佳人如此模樣寒兮心知這個小表姐是心有不快了。
見寒兮并不答話,穆薩仁的秀眉皺的更深,語氣也越發(fā)的怪異,“哎,我還真是想見見那個第一舞姬呢,想來我們的寒兮皇子都‘一見上凰誤終身’了,可想而知那個少年才是真絕色啊。”
寒兮無奈的笑了,溫柔的撫了撫穆薩仁的頭,向安撫小貓一般溫柔的對穆薩仁說,“穆薩,你就別再賭氣了。”
穆薩仁并不領(lǐng)情,出手拍掉寒兮的手,“我為什么要賭氣呢?有什么可賭氣的呢?那個家伙再美能有你漂亮?就算是比你還漂亮那也是過去式了,現(xiàn)在的第一舞姬不過是一個敗落了容顏的殘花敗柳。”
坊間的事情自然是從煙柳之地傳播的最為迅速,所以,無論被隱藏的多好,上凰容顏盡毀還是傳了出去,這也是寒兮急著找穆薩仁來上京的原因之一。
“穆薩!”
眼見寒兮的溫柔的笑容褪去,穆薩仁不僅沒有示弱反而越發(fā)的氣惱,“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寒兮你是愛上他了嗎?你別忘了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看到小表姐猶如被踩了尾巴的小貓一般的張牙舞爪,寒兮無論是有多氣也在那一刻就消散了。
他溫柔的唇角一勾,輕聲說道,“未婚妻?穆薩明明就是我的姐姐啊!”
“不要叫我姐姐!”
果不其然,一直討厭寒兮把她叫老的女孩,磨刀霍霍的宣示著自己的不滿。
“是是是。”換下了敷衍一般的語氣,寒兮正色道,“穆薩你的想法我都清楚,但是,莫蓮他是無辜的。”
“無辜?”穆薩仁尖叫出聲。“他是無辜的難道姑母就不無辜嗎?都是因為他們母子才毀了姑母!”性情豪氣大方的女孩子對姑母的悲劇婚姻非常的同情。
“他們怎么樣我不管,但是我的姑母我不得不憐。寒兮,我知道他無辜,但是,他錯就錯在連你都奪去了。”
長長的嘆了口氣,原本嬌縱任性的邵陽公主語重心長的說,“寒兮你要記得,你不能愛上他,無論你愛上誰都不能愛上他……”
“我知道,穆薩你所說的我都知道,可是,這些事情不是我想或者是我能控制的了的。”
“你……”
任性小公主氣結(jié),細長的手指著寒兮的鼻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怎么了,穆薩?我有喜歡的人你不開心?你不是一直很喜歡看到這樣的事情嗎?”
寒兮的嘴角依然帶著溫和的笑意,雖然兩人是青梅竹馬的小小‘夫妻’。
但是,他這個‘小妻子’卻自小與眾不同,表面上可汗親封的邵陽公主,尊貴驕傲,飛揚跋扈與他的關(guān)系也一直都是最好的。可是,私底下這任性的小公主,嗯,該怎么說呢?
她的興趣愛好比較特別,要說她好美色卻也不是那么回事,說直白了點,這個任性嬌縱的小公主她的惡趣味就是去看……斷袖相交。
所以,他這個與她一起長大的小表弟,自然也逃不過她的那些小小心思。
被寒兮這么反將了一軍,穆薩仁白皙的小臉上泛起了紅暈,小丫頭輕輕的說了句,“竟說歪理,我是喜歡美少年沒錯,但是只有他,只有那個上凰不行!”
“哦?”故意挑高聲音,寒兮曖昧的在她的耳邊吹了口氣,輕柔的說,“即使,他是個比我還美麗的少年?”
“沒錯,即使是他比你還美麗!!等等,你說什么?他比你還美麗?!啊!那怎么可以!!”
被寒兮抓住了弱點的穆薩仁瞬間抓狂,趕緊直奔倚翠樓去找那個傳說中的美人上凰。
當然,在穆薩仁發(fā)現(xiàn)自己又被寒兮小子擺了一道的時候,已經(jīng)是幾天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