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死鬼借家具,這倒是個稀奇事。
老板娘繼續說:“除了借家具,義馬祠還給人瞧病,有個頭疼腦熱去義馬祠燒柱香,要不了幾天就能痊愈,但我也沒見過,不過我老姨夫親身經歷過一件事,他家在山那邊住,要進鎮里得翻兩座山頭,那年他娘生病,他到鎮上的衛生所開藥,中午下起雨,一直到夜里都沒有停,我老姨夫惦記老娘的病,冒著雨回家,走到義馬祠附近,雨越下越大,他實在回不去了,就到祠堂里避雨,迷迷糊糊睡著后,不知道幾點,被一陣踢踢踏踏的馬蹄聲吵醒,睜眼一看,別的事沒有,但他手邊的三盒藥不見了,他急的滿屋子亂轉,最后也沒找到。”
說到這里,老板娘賣個關子,問道:“你猜他的藥去哪了?”
“義馬給他送回去了?”
老板娘豎起大拇指,對我說:“高!這個故事我給人說了好多次,沒一個猜出來的,就是義馬給送回去了!我老姨夫在祠堂找藥的時候,摸到義馬的泥像濕漉漉的,好像剛從雨里跑回來,當時他沒在意,第二天雨停,他跑到鎮上開了藥,急急忙送回家,才聽我老姨說,前夜老娘咳得上不來氣,眼看就不行了,突然響起一陣砸門聲,但門外沒人,只有臺階上擺著三盒藥,要不是這三盒藥及時,我老姨夫的娘當晚就沒了,你說神奇不神奇?”
老板娘說,這個事發生在七幾年,義馬給她老姨夫送藥的事傳開后,義馬祠的香火更加繁盛,去求子求藥求財的人絡繹不絕,有些人得償所愿,有些人失望而歸,但后來義馬祠就不靈了,大家伙說義馬做多好事,閻王爺送它投人胎去了。
久而久之,義馬祠就成了一間廢棄祠堂,只有個原先在義馬祠求到保命藥的老頭,在祠堂旁邊蓋了間房,每天給義馬上柱香,收拾一下衛生,幾年前老頭去世,葬在祠堂后的野地中。
說完故事,老板娘笑道:“說是去投胎,誰知道真的假的,義馬變懶了也說不定!小伙子你長的這么俊,不如去拜一拜,要是義馬瞧你順眼,也許破例保佑你一次呢?”
這老板娘真是太會說話了,我忍不住又點兩個菜,順便問她:“義馬祠離得遠不?”
“不遠,吃了飯讓我兒子帶你上去,不過山上沒有賣香燭的鋪子,我叫我兒子捎點過來?”
“來一百塊錢的就行!”
老板娘眉開眼笑的答應了。
廟有陰陽之分,陽廟供奉正式冊封的神仙,陰廟里供奉的則是民間信仰和各種死鬼,臺灣有一個十八王公廟,和蛤蟆村的義馬祠差不多的來歷,是十七位福州富紳乘船到普陀山燒香,遭遇海難喪生,只活了船上一條狗,這條狗思念主人,以身殉葬,后人敬佩人狗的情義,將他們合葬,還在墳址上方修了十八王公廟。
神仙高高在上,只保佑心誠之人,死鬼好說話,只要答應給它們還愿的供品,它們就會幫人成愿,總的來說,陰廟比陽廟靈驗,而且是越夜越陰,越陰越靈,聽說十八王公廟,夜里香客如云,多是黑道大哥和站街女去許愿,因為陰廟最靈的是幫人發偏財和旺桃花。
對我這剛失戀的窮鬼來說,拜拜義馬祠也算不虛此行,至于淑琳的事,應付一下算了,找見瘸七爺最好,找不見拉倒。
不多時,飯館老板娘的兒子來了,姓杜,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孩,個子不高,其貌不揚,老板娘帶著他跟我打招呼,我讓他坐下吃飯,小飯館沒有其他客人,我隨口問老板娘吃了沒,她說沒有,也不用我邀請,拿著兩瓶啤酒坐下了。
推杯換盞之間,我又點了兩個菜。
最后那兩瓶啤酒也是我掏的錢!
吃了飯,小杜帶我去義馬祠,車開到山腳就沒有路了,我們步行上山,哼哧哼哧走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到了義馬祠——蓋在山坡土路旁的空地上,一大一小兩間破屋。
小杜說:“吳哥,這就是義馬祠,旁邊那間上鎖的小屋,是以前看祠堂老頭住的屋子。”
小屋就不說了,破破爛爛一間泥屋。
而那義馬祠也不過是最普通的農村瓦房,門前連個院都沒有,一片鋪滿碎石子的空地,水泥地基上一間五六十平米的屋子,門窗殘破,推開門便看到正對面,貼墻擺著一條長桌,桌上五個泥像,當中是個禿頭長須的老頭,左邊是一匹揚蹄馳騁姿態的小馬泥像,再左邊是穿肚兜的小孩像,老頭右手則是一對穿新婚服飾的中年男女像,而桌前有五個碎布縫的蒲團,各對應一尊泥像,落滿灰塵。
這四人穿著古代的服飾,小馬背上還有個鞍,他們生前肯定不是這副模樣,是立祠堂捏泥像的人美化了他們的形象,幾十年過去,泥像一塊塊褪色,滿身斑駁,看上去非但不覺得慈祥,反而有些瘆人。
我把一個蒲團拿到外面撣了撣土,點一把香,也不管有沒有靈,跪在祠堂里,求五位大爺保佑我發財,若能成愿,日后必來還愿。
小杜也跟著我磕了幾個頭,拜完后,我問他許了什么愿?
他頓時紅了臉蛋,不好意思的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這哥們比我還大一歲呢,只是涉世未深,不像我是個老油條了,我故意逗他:“你臉紅啥?是不是許了不要臉的愿望,求義馬幫你盡快破處?”
“吳哥你說啥呢!我不是那種人!”
“那你是處男不?”
“肯定不是啊,我都談好幾個對象了,你是處男不?”
“我肯定是呀,我的第一次還給我老婆留著呢,可不像你年紀輕輕就被女人睡了,嘖嘖嘖,不純潔呀。”
小杜的臉紅成猴屁股,急忙解釋:“沒有,其實我也是,我故意逗你呢。”
“你真是處男?我的天呀,二十一歲的處男,你丟不丟人...”
小杜快被我的反復無常氣哭了,就在這時,馮欄打來電話:“你那啥情況,找到瘸七爺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