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亮,龍仙派籠罩在朦朧的晨霧中,隱隱約約竟然像是海市蜃樓。
零星的燈火在風中撲閃不定,沿天山山腳直到聚仙臺,一路上錯落有致的白色燈籠無聲的在風中哭泣。陸陸續續有不少龍仙派的弟子下山,又有不少其他修道者接踵而來。百里暗夜已經將地坼吳楚婆婆之事傳了出去,眼下這些人正是來送地坼吳楚婆婆最后一程的。
“當真是天大的噩耗……夏爾這個混蛋,真該死!”
圣月殿的靈堂里,布滿了菊花和絹花扎成的花圈,左側花圈前站著十來個女弟子,手里都捧著菊花,十分恭敬又悲傷的頷首。而右側花圈前則站著十來個男弟子,也是手捧菊花,頷首悲哀。而靈堂上一對雪白的大蠟燭的燭火隨著氣流不住搖曳,撲閃在靈堂正中的地坼吳楚婆婆遺體上,更顯得詭異。
只見月白色的錦緞上繡著皎月的紋樣,輕輕蓋在地坼吳楚婆婆的遺體上,只露出了地坼吳楚婆婆的臉。此時的地坼吳楚婆婆早已經合上了雙眼,但依舊能看出她死前中毒的跡象,在影影綽綽的燭火間,更顯詭異陰森。
一個邋里邋遢的修道者喚作“往來無間道士”,向地坼吳楚婆婆上了三炷香,又鞠了三個躬之后,突然側身握住了百里暗夜的手,聊表悲傷。
百里暗夜一身凌風的裝扮,臉上也是分明的淚痕,回握著往來無間道士的手,哽咽抽泣。
而隨著往來無間道士同來的“飄渺真人”突然問道:“龍仙派出了這等大事,為何不見掌門人和掌門夫人?”
百里暗夜抽了抽鼻子,回道:“夏爾在害了師叔之后,便向南宮家下了戰書,如今掌門人已經前赴周公崖,助南宮家一臂之力。而掌門夫人坐鎮龍仙派,如今正在師叔最常去的佛堂里,隨著懸空觀和普智寺里的高人一道,為師叔念經超度。”
飄渺真人這才點了點頭,咬牙切齒道:“如今連婆婆都遇害了,世人誰還是夏爾的對手?”
眾人上香之后一番熱議,百里暗夜始終只是淺笑,偶爾附和一兩句,心里卻始終牽掛著前去周公崖闖伏魔十八圈的凌夜。他時刻擔心凌夜會受傷,卻又期望歐陽青能認出那人是凌夜來。一番掙扎與矛盾,百里暗夜迎來送往,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批人了。
而凌夜飛行在空中,身后的歐陽青御劍而行,緊追不舍。
凌夜也不敢直接飛回天山,只得帶著歐陽青繞著圈子,然而卻也不是長久之計。
“夏爾,你逃無可逃,還是束手就擒吧!”
歐陽青劍指一起,玄鐵重劍立刻沖風破浪而去,便見兩道金光突然從凌夜左右包抄,凌夜被逼無奈之下,只得閃身降落,躲進了一片白茫茫的雪林之中。奈何凌夜又是一身紅衫,在琉璃世界里顯得格外的顯眼。
歐陽青立刻減速落地,追凌夜進了林子。
凌夜抬眸看去,這片林子正好是天山的后山,曾經凌夜還被歐陽青罰這里來挑水。而晃眼至今,依舊是凌夜,依舊是歐陽青,卻沒有了昔日并肩而行的真摯,卻是你我之間深仇大恨不共戴天的仇殺,當真是物是人非。
凌夜腳步不停,躥行在林子里。
歐陽青窮住不舍,卻看出了眼前這個“夏爾”對這里十分熟悉,心里不禁納悶。
凌夜趁此機會,突然閃身一躲,躲在了一棵足足要五個人才能圍住的大樹后。
歐陽青眼前失去了目標,便減慢了速度,停頓下來。
“夏爾,你已經進了天山,是再沒有地方可逃的了!”歐陽青高喊道,“我勸你最好乖乖投降,否則,我即便追你上天涯海角,也不會讓你過上一天安穩的日子!”
話音落地,歐陽青便開始用靈力試探四周。
凌夜正躲在歐陽青身后的大樹后,一見歐陽青欲以靈力試探自己,便突然飛身而出,一抹艷麗的紅影飄過歐陽青的身后。歐陽青只覺后背一陣陰冷,趕忙回頭,正對上凌夜尖利如長針的五指直沖自己的雙眸而來。
歐陽青的眸子一閃,揮手相擋,卻是為時已晚。
凌夜直逼歐陽青的眼前,千鈞一發之際,凌夜突然看著眼前的歐陽青,心里一痛,竟然回身收手。而此時歐陽青同時出手,玄鐵重劍的劍尖直直穿過了凌夜的左肩。
凌夜呆住了,歐陽青愣住了。
雪花靜靜的飄落,凌夜的鮮血淌過歐陽青的玄鐵重劍,一滴一滴緩緩滴落在雪地上。將皚皚的白雪都浸染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鮮紅。就像是,大地的心碎了、痛了、冰冷了。
周邊的氣流似乎再度停歇,空氣變得沉重,壓得凌夜似乎都忘記了呼吸。
歐陽青僵硬著握著劍柄,雙目直直的盯著凌夜面具后的血眸,這一刻,他的心竟然痛了。
那是一種說不出卻又十分異樣的感覺,竟然還是這么的熟悉。
就像是那年的那一夜,在龍仙派的屋頂上,歐陽青追殺謀害自己師弟的白衣女子,一劍刺出,待得白衣女子回身竟然是凌夜,但那時卻已是一劍穿心,凌夜墜落屋頂。而此時此刻,歐陽青竟然有著和那一夜同樣的感覺,他害怕夏爾的面具后面,真的會是凌夜的臉。
二人都沒有再動手,甚至都沒有開口。
雪花簌簌,只能聽見凌夜的鮮血滴在雪地上的聲音。
凌夜的雙手突然緊握成拳,腳下一點,整個身子便快速向后滑去,強忍著,硬生生的抽出了自己的身子。未待歐陽青反應過來,凌夜再度幻身紅光,猶如閃電一般消失在了歐陽青的眼前。
歐陽青愣愣的看著自己玄鐵重劍上的鮮血,眸子一閃,這才意識到“夏爾”已經逃走了。歐陽青上前疾走了幾步,但哪里還能追上凌夜的步伐。歐陽青只得憤憤然的,重重的將玄鐵重劍插在了雪堆里,責怪自己為何要分心,將到手的好機會都浪費了!
“笨蛋!”歐陽青責罵著。
突然一陣哀樂響起,歐陽青的心驟然一冷,這才驚覺圣月殿就在不遠處。
而凌夜,此時此刻應該還在圣月殿的靈堂里。
歐陽青突然又想到了南宮初寒的話,便御劍而行,直奔圣月殿。
眾弟子一見歐陽青回來了,便迅速的迎了上來,哭泣不斷。
“掌門人……我們都等著你!”
“掌門人……”
歐陽青沒有說一句話,臉色蒼白,徑直走向了圣月殿的靈堂。
而此時紅光墜落圣月殿偏殿的屋頂,凌夜一手捂著自己的肩頭,雙腿發軟的跪在屋頂上,看著歐陽青已經先自己一步抵到圣月殿,正朝大殿走去。倘或凌夜此時還不出現,那么便會身份敗露,東窗事發。
但是……
凌夜咬著牙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雙手,還有自己止不住血的傷口,這幅模樣,又該怎么出現在歐陽青和眾人的面前,而不引起歐陽青的懷疑呢?凌夜愁眉不展,看著歐陽青一步一步,步入了圣月殿的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