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的不喜歡
那日的宴席夜晚清雖是主角,卻依舊只是開席前露個面便找借口撤了,那些夫人們雖然虎視眈眈卻也無可奈何——總不能硬讓因“水土不服”而臉色都變的蠟黃的端和公主陪著她們吧?就算端和公主真的陪了,卻因此得罪了據說愛女如命的葉丞相,那豈不是得不償失?畢竟若是沒有葉丞相,端和公主便真的是公主,也沒有這般尊貴了。
雖然夜晚清躲過了這一茬,然而第二日,年少的萬昭帝——萬昭乃是云凌傲所用的國號——的賞賜便按照一日三餐流水似的下來了,大到珍貴的屏風,小到珠釵首飾,皆是世間珍品,一時之間云都貴族們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明明萬昭帝已經昭告天下要冊封夜晚清為端和公主,名字入玉牒,已不可能作為皇后人選,可如今卻是這般不要命的賞賜,難道是葉丞相給了壓力?
不過坊間倒是有一個美好的傳言,說是端和公主入葉家族譜那日,萬昭帝微服去葉府觀禮,與端和公主巧遇,一見傾心,因此才如此頻繁的賞賜,只為討美人歡心,至于上玉牒的事,雖然圣旨已下,但畢竟還沒上呢,有的是時間,若是萬昭帝此時定下端和公主,又有哪個不長眼的敢提起前面那一茬?
于是云都的貴族們都等著萬昭帝新的旨意下到葉家,好讓他們為下一步做準備——畢竟若是端和公主不做皇后,那便是這云都最尊貴的未婚女子,更有枝繁葉茂的葉家作為后盾,誰家不想要?但若是端和公主嫁入中宮,那更是各家需要巴結的對象,只是如今萬昭帝旨意不明,誰都不敢貿然行動,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萬昭帝只是不停地送東西,端和公主只是淡定的收下東西,至于葉家,自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雖然并沒有這樣頻繁的得到過皇帝的賞賜,但這些對葉家而言,并不是需要受寵若驚的事。
結果就是云都的貴族們皇帝不急太監急,急到最后,也沒能猜透萬昭帝與葉將禮到底是什么打算。
直到太后許諾的半月之期到了,也沒有任何定論。而夜晚清只帶了四個侍女便款款入宮去了。青檸和流顏自然是必帶的,除此之外便是從麗明城回來的路上一直服侍過夜晚清的藍莓和西柚。
夜晚清進宮走的是登宜門——雖然只是側門,但卻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得側門,也算是萬昭帝的另一項恩典了。
夜晚清進宮后本是要先拜見出自葉家的太皇太后的,可惜太皇太后這幾年潛心禮佛,前幾日去了云都城外的皇覺寺與主持釋義大師談論佛法去了——釋義大師是依云國得道的高僧,多半時間都在閉關修佛,一年之中也只有這一個月才會面見俗家之人,因此盡管夜晚清的母親養在太皇太后名下,然而得知夜晚清回來,太皇太后也不過在次日賞賜了幾尊佛像和幾本太皇太后手抄的經書,并沒有召見,便是知道夜晚清要進宮,也還是找釋義大師去了
。據說太皇太后在后宮已然是以方外之人自居,因此皇太后這幾年才漸漸得意起來。
于是夜晚清進宮之后便只能去拜見皇太后。皇太后居住在皇宮北側的慈安宮,為了表示對皇太后的尊重,夜晚清是步行去的,并沒有坐轎輦,衍慶宮與慈安宮并不近,夜晚清走了快一刻鐘才走到。
若是換做其他閨秀,只怕早就走不動了,幸好夜晚清一直注重鍛煉,這才能在走到慈安宮的時候依舊保持儀態優美,只是畢竟是夏天,盡管有小太監幫忙打著傘遮陽,卻還是走的滿頭大汗,夜晚清不由得慶幸出來時沒有往臉上撲粉,否則現在她的臉恐怕是不能看了。
進了慈安宮,便覺得涼快了許多,慈安宮內種了不少蒼天古木,遮天蔽日,甚是陰涼。
“請端和公主稍待,太后娘娘正在午睡,還有一刻鐘便起了。”帶她進來的小太監將她引到慈安宮的偏殿,便有一個女官打扮的宮女迎了上來,對著夜晚清歉然道。
夜晚清淺笑:“姑姑說的哪里話,既然太后娘娘在休息,那么我再等等便是了。”
那女官頷首:“奴婢命人給公主上茶。”說完,也不待夜晚清回答,自顧自走了。
擦了擦額角殘留的細汗,夜晚清終于確定,皇太后對她的不喜歡,幾乎已經擺到明面上了。否則何必要衍慶宮的宮人提醒自己在這個時間過來請安,又讓同行的宮人暗示要步行過來以示尊重,而現在,更是連一個女官都可以給她顏色看了,也不知皇太后這一刻鐘,到底是多久?畢竟起了還要梳洗呢。
“公主……”跟著夜晚清來慈安宮的是流顏,她覆在夜晚清耳邊悄聲道:“皇太后她一向與主上不和,公主莫要往心里去……”
原來如此。
夜晚清頷首,表示知道了。
果然,皇太后這一刻鐘,足足讓夜晚清等了一個時辰。
依舊是剛才的女官:“奴婢該死,太后娘娘雖然起了,因太皇太后潛心禮佛,因此太后娘娘每日午睡起了之后便會到佛堂念一會兒佛經,以示對太皇太后的尊敬,奴婢竟忘了告訴端和公主了,讓端和公主久等,奴婢真是該死!”
夜晚清放下手中已然涼過頭的茶,依舊淺笑:“姑姑言重了,若是太后娘娘還有事,我便繼續等著——左右我也不過是閑人一個,能等太后娘娘,是端和之幸。”
夜晚清的語氣和神態都好的不能再好,但正因為如此,那女官終于變了顏色,看夜晚清的眼神也多了一分審視:“公主說的哪里話,太后娘娘正是命奴婢來請公主呢,公主請隨奴婢來。”
夜晚清優雅起身:“有勞姑姑帶路了。”
女官滿臉堆笑:“公主實在是太客氣了!”
夜晚清淡淡道:“姑姑可是宮里的老人了,又是太后娘娘跟前的得意人,端和如何能不客氣呢!”
那女官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心底發顫,她怎么覺得端和公主在講“不客氣”三個字的時候,仿佛含著輕微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