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敲門聲,林長春看到馮志笑吟吟地站在門前,手裡提著一個黑色的塑料口袋,急忙笑著熱情地說道:“馮書記,快快請進。”
“呵呵,林鎮(zhèn),我可是說來就來了。”馮志笑道。
“我倆一同搭班子,本來就應該隨便一些嘛。”林長春笑應了一聲,看到馮志正準備換拖鞋,連忙一把拉住,說道:“進來就是,不用換鞋。”
馮志聽到這話,也不矯情,跟著林長春進了屋,把手裡的酒放在一邊的酒櫃上。
林長春一看馮志竟然提了禮物,過意不去的說道:“馮書記,來就是了,怎麼還帶了酒啊,你是怕我家裡沒有酒?”
最後這句話,林長春卻是裝著不高興的樣子說的,其實他心裡還是很舒坦,馮書記能帶著酒來,說明他至少表面上對自己還是尊敬的。
“呵呵,林鎮(zhèn),你比我年長,也可算是我的兄長,這兩瓶酒,可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如果不收,我可不敢來磳飯了。”兩人邊說邊往裡走。
到了客廳,馮志發(fā)現(xiàn)葉家清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看見馮志和林長春進來,頓時拘束地慌忙站起,恭敬地對馮志喊了一聲馮書記。
“家清也在啊。”馮志隨口說了一句,然後十分自然地在沙發(fā)上坐下,轉身看到葉家清還拘謹?shù)卣驹谀茄e,就開口說道:“家清,你也坐吧。”
看到葉家清還在猶豫,林長春低聲說道:“馮書記叫你坐,你就坐吧。”
林長春從茶幾上拿過煙來,遞了一支給馮志,又丟了一支給葉家清,三人邊抽菸邊說話。
只是有了葉家清這個人,這氣氛就顯得有點微妙,葉家清才被紀委送回來,而且還得了一個記過的處分,這心情自然沮喪,而馮志知道其中的大概內幕,自然不好說什麼安慰的話。
於是三人就著電視上的一些內容,開始閒聊起來,當然,主要是馮志和林長春說,葉家清只是在一邊靜靜地聽著。
好在飯菜很快就好了,隨著林長春的妻子余月娥端著噴香的菜餚出了廚房,馮志發(fā)現(xiàn)葉家清的妻子舒雪豔也跟在後面,手裡端著菜。
原來這舒雪豔一直在廚房幫著余月娥做飯,馮志看到兩個女人的表情,立即猜到林長春和葉家清的關係,一定非同一般。
果然,在桌上,林長春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葉家清,兩人端起酒杯,望著馮志說道:“馮書記,這杯酒我和家清共同敬你,一切都在酒中,多的我就不說了。”
馮志沒想到林長春竟然這樣,自然笑著端起酒杯,跟著站起來,笑著說道:“林鎮(zhèn),家清,我們之間不要這樣客氣,這杯酒就算互敬吧。”
林長春略爲激動地點了點頭,三人把杯中的酒喝完。
吃了兩口菜後,馮志端起酒杯,望著余月娥,真誠地說道:“嫂子,我敬你一杯,林鎮(zhèn)有你這位賢內助,那可是上輩子修來的福份,感謝你今天準備了這樣豐盛的一桌。”
余月娥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在鎮(zhèn)上開了一家服裝店,大概是很少做農活的緣故,給人的感覺,卻是風韻猶存。
她沒想到這馮志竟然向她敬酒,以往林長春請人在家裡喝酒,這些人雖然嫂子嫂子的喊得熱情,但一喝起酒來,卻只顧男人之間大聲吆喝,從來沒有敬她的酒這一說。
這越江鎮(zhèn)的風俗歷來如此,女人的地位,還沒有真正體現(xiàn)出來。
余月娥臉色微紅,略爲慌亂地說道:“馮書記,我從來沒有喝過酒。”
“沒關係,嫂子,你喝水都成,家清,幫嫂子倒杯水。”馮志直接命令道。
舒雪豔這時早站起來,到一邊拿了杯子,倒了一杯溫開水過來。
馮志和余月娥喝過後,又敬了舒雪豔一杯,這舒雪豔是林業(yè)站的工作人員,有時單位應酬什麼的,也喝一點酒,這時自然也倒了杯酒,喝了一小口。
一瓶酒喝下去後,在喝第二瓶酒的時候,林長春望著馮志,真誠地說道:“馮書記,你纔到越江鎮(zhèn)的時候,說實話,我還真的不服氣,想我老林幹革命工作已有二十年多了,沒想到最後組織上卻把你這個才參加工作幾年的人派來。不過,通過這次的事,我服氣了,我看出來了,這越江鎮(zhèn)絕不是你馮書記的久居之地,我敬你一杯,預祝馮書記前程似錦。”
“那好,就借林哥的吉言,來,我們乾一杯。”馮志今晚的酒喝得高興,也就豪爽地端起酒杯喝了。
後來,葉家清和舒雪豔夫妻倆又端起酒杯,敬了馮志一杯,馮志已知道葉家清要調到城關鎮(zhèn)的事,他喝了酒後,安慰道:“家清啊,這人的一生,難免會遇到一些坎坷,跌倒了沒什麼,爬起來就是,希望你別爲這件事?lián)d包袱,一定要重新站起來。”
葉家清現(xiàn)在不過三十五歲,如果以後能吸取教訓,好好努力,應該還有希望。
在飯後的喝茶中,馮志得知林長春的女兒林雪,今年大學畢業(yè),正在準備報考省級機關的公務員。
今年是南江省第一次公開召開省級機關公務員,自然吸引了無數(shù)的應屆畢業(yè)生。馮志關心地問起林雪的情況,林長春卻悶著頭吸菸。收拾完後,坐在一邊的余月娥瞟了丈夫一眼,說道:“馮書記,本來按老林的意思,是讓小雪回縣裡的工作,畢竟老林幹了二十多年的工作,在縣裡還是有不少熟人的,可是小雪這丫頭,就是不願意回縣裡來,一心想留在省裡,你說像我們這樣的家庭,不說省裡,就是市裡都沒有什麼熟人,聽說現(xiàn)在面試什麼的,都有不少領導打招呼,像小雪這樣沒有背景的人,想考上,談何容易啊。”
‘嫂子說得也是,不過國家對公務員考試,還是十分重視的,現(xiàn)在想那些也沒有用,你讓小雪好好準備吧,反正離考試還有好幾個月,只要小雪的文考成績好,我想考上的希望還是很大的。”馮志對現(xiàn)在的公務員考試,知道得不多,自然不好多說什麼?
過了沒幾天,葉家清就正式被調到城關鎮(zhèn)去了。
葉家清走後,鎮(zhèn)裡就空出了一個副鎮(zhèn)長的位置,雖然前段時間,馮志和林長春商量後,讓謝小桃臨時負責,但還是有一些人,把眼光瞅準了這個位置。
這不,財政局長劉成和水利局長郭家輝,都打來電話,委婉地表示了對這個位置的關心,劉成推薦的,是越江鎮(zhèn)財政所長易富貴,而郭家輝推薦的,卻是農經服務站的郭軍其。
劉成的電話中,隱隱透露了如果鎮(zhèn)裡向縣委推薦易富貴,財政局將在資金上對越江鎮(zhèn)適當傾斜,而郭家輝,更是明確說了,如果鎮(zhèn)裡向縣委推薦郭軍其,鎮(zhèn)裡向水利局申請的河堤保護工程,立即立項通過。
馮志接到這兩個電話,那頭一下子就大了起來,薛部長剛讓鎮(zhèn)黨委向組織部推薦人選,這兩個實權部門領導的電話就打來了。
越江鎮(zhèn)的財力這幾年有所下降,很多工作都離不開縣財政的支持,這財神爺是怎麼也不能得罪的,而越江鎮(zhèn)的河堤保護工程,鎮(zhèn)裡向水利局申報了很久,而且前期也做了很多工作,如果這事擱置下來,對鎮(zhèn)裡的工作,也會帶來很大的影響。
馮志放下電話後,心裡真想罵娘,這都他媽的是什麼事,易富貴和郭軍其這兩個人,馮志已基本瞭解。
如果不是考慮到易富貴和劉成的關係密切,馮志早就讓他挪窩了。
不說別的,鎮(zhèn)裡那輛帕薩特,一直是馮志的座騎,前段時間出了點小問題,馮志讓郭大培開去維修了一下,郭大培拿回發(fā)票後,林長春都簽了字,可是這易富貴卻說什麼現(xiàn)在賬上沒有錢,讓郭大培先墊著,反正就是不給報銷。
郭大培只是一個駕駛員,他有多少錢來墊?當時去維修車的時候,因爲走得急,馮志就讓他先到計生辦借了點錢,原以爲回來報了帳,就還回去的,沒想到結果卻成了這樣。
計生辦現(xiàn)在倒是有一些錢,葉家清出事後,他妻子舒雪豔連夜把他借的錢全還上了,肖佳卓暗示出納把還款時間提前,當時肖佳卓準備向馮志請示,不過馮志剛聽肖佳卓提了一個話頭,立即就把話題轉到了其他方面,肖佳卓還是比較聰明,立即明白了馮志不想知道這個事,或者說是裝著不知道,自然就很技巧地把事情給辦了。
而郭軍其,馮志就更不滿意了,前幾年,農村合作基金會紅火的時候,這個郭軍其,作爲越江鎮(zhèn)農經站的站長,主管越江鎮(zhèn)農村合作基金會,放出了大量的不良貸款,比如現(xiàn)在鎮(zhèn)裡的幾家企業(yè),都在農村合作基金會貸了不少款。去年全國關閉基金會的行動中,越江鎮(zhèn)就差點出了大事。
現(xiàn)在這幾家企業(yè),除了兩家制茶廠,還能勉強維持,那個農機修理廠,早已倒閉,只剩下破敗的廠房,掩映在荒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