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說你小丫頭的壞話?坐下吧,再不來,我和你秋叔叔都要餓肚子了?!崩枵_身邊的椅子,細心地拍了拍,對這個從小洋娃娃似的乖巧內侄女他比對自己的女兒黎玉清還喜歡。
“小馨兒,去看男朋友了?”
這種私密的場合是不允許服務員摻和的。秋奕辰倒了一杯鮮榨果汁遞給寧馨兒,笑著問道。
“嗯?!?
寧馨兒點點頭,大方的承認了,雙手捧起果汁杯喝了一口,轉過臉朝著黎正唬了一眼。
“丫頭,談戀愛有什么好隱瞞的?!?
黎正不以為意的回瞪了一眼。
“是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一轉眼,整天纏著秋叔叔要去公園看猴的小馨兒也長成大姑娘了?!鼻镛瘸礁π?,小聲問:“省長和你媽知道嗎?”
寧馨兒搖搖頭,臉上忽而一片苦惱。
“談戀愛咋啦?現在什么時代,還要父母批準嗎?丫頭,放寬心去談,姑父支持你,嗯,你姑媽也支持你。以后你媽要是唐僧念經,你到姑父家里來,我家老爺子可是經常念叨你:那個會說話的洋娃娃呢,咋不來看看我老頭子?”黎正揮舞著大手,像要驅趕寧馨兒臉上的陰云,又繪聲繪色學著他父親黎霖銘川調土語。
寧馨兒笑了,她想起姑父遠在京都西山的家:幽靜的大院子和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桂花樹下,一位搖著大蒲扇躺在竹躺椅上閉眼聽著川劇的老人——黎爺爺黎霖銘。
那是個風趣童心的老頭,小學三年級的暑假,她去姑媽家度假,黎爺爺突發奇想,讓她和表姐黎婷婷跟著警衛班的戰士出操。一個暑假下來,她成了非洲小黑妞,回家后,她媽背后嘀咕了好一陣子,從此以后,再也不讓她去姑媽家常住了。
“那小子叫吳越吧,部里于國助理跟我提過幾次。所以這次我來江南省就選平亭監獄為第一站,明天我要好好去把把關??纯葱』镒拥降渍?,配得上我家小丫頭嗎?”
“姑父,我不準你去兇他?!?
寧馨兒拉著黎正的手,撒著嬌,還威脅般的齜牙。
“不會。說不定,我一打盹,這小子就過關了。侄女婿我不怕,我就怕你這兇巴巴的小丫頭?!?
黎正一番打趣,換來寧馨兒幾個白眼。
“黎部,小伙子咋樣?”
“照片我見過,高高大大,嗯,很神氣,馬馬虎虎配得上小丫頭吧。工作呢,干的挺不錯,今年才二十五,就是大隊長了。一個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的小年輕,走到這一步不簡單哪?!鄙聦庈皟簤虿恢枵阉幢P挪到寧馨兒面前,“丫頭,你難得回國一趟,除了見見男朋友,就跟著玉清那野丫頭滿世界去瞎搗鼓了?”
“姑父——”寧馨兒不滿的瞟了一眼,“不許你這么說玉清姐。玉清姐可是干大事業的,她的大漢廣告公司排名江南省前五位呢。我回國后還想去她公司應聘首席設計師呢?!?
提起女兒黎玉清,黎正就滿肚子不適意,結婚、離婚,脫軍裝、辦企業,全是一人拿主意,現在快三十了,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整天不知在忙些什么。
“應聘什么?我批準了!”黎正重重把酒杯一頓。
“黎部,這可不能搞家長制啊?!鼻镛瘸綆椭沽它c酒,“大漢公司很有知名度的,呵呵,沒想到是小清的公司?!?
“她算本事大?有本事不要到江南省來嘛,還不是想沾她舅舅的光。”
“姑父,玉清姐才沒呢。”
寧馨兒氣鼓鼓的分辨道。
“隨她去搞。反正我話早說了,遵紀守法,適可而止。哼,鬧騰大了,看我不關她禁閉!”黎正撇撇嘴,又對秋奕辰說:“小秋,要是這瘋丫頭來找你,你不要理她?!?
“黎部,你這要求不合理啊。小清從小我也抱過,哄過。她來,我這當叔叔能不見她?”
“隨便你?!崩枵胂胍矊?,“可不許寵著她。她要有馨兒一半,我就省心了?!?
姑父你就兇吧,玉清姐可不吃你那一套。寧馨兒看了看黎正,心里偷偷發笑。
三個隨意聊著,話題又被寧馨兒巧妙的引到吳越身上。
“黎部,要不明天我推掉點事,也陪你去平亭監獄走一趟?小馨兒的男朋友,我總是要見見的。”
“秋叔叔,我正有事求你呢?!?
“小馨兒有事說事,別提‘求’字。你忘了,小時候,一求叔叔,叔叔口袋里一個月工資就被你掏空了。帶你出去玩,次數多了,還被你爺爺狠狠批評過呢?!?
秋奕辰對寧馨兒的喜歡,固然有看在她爺爺、爸爸份上的意味,但不可否認真心的成分占大半。
“秋叔叔,吳越想回地方工作。你幫個忙吧。”
秋奕辰剛想開口,卻被黎正攔住了,“慢著,這小子怕艱苦想回地方享福了?他知道你身份了?”
“我這身份有啥了不起的,值得說嗎?”寧馨兒不高興了,“姑父,你就不能等我把話說完?”
“黎部,回地方工作也不能叫享福,地方工作的難度不比監獄小。”
秋奕辰拍拍寧馨兒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生氣。
“說吧,說不出個理。明天我去收拾他?!?
“哼!”寧馨兒背過臉,不看黎正,一邊把吳越的事說了出來。
“難得,這倒是難得?,F在的年輕人為了孝心不要仕途少見了。丫頭,這小伙子我看行,先打個及格分,等我明天見了再繼續打分?!?
黎正摸出煙,剛要拿起打火機點火,打火機就被寧馨兒拿起,“喀嚓”,幫他點上了了。
“小秋,你瞧。一說那小子好,待遇就來了。以后呀,你也要注意?!崩枵b作極無奈的樣子,向秋奕辰眨眨眼,“這事,真要你出馬才行?!?
“行啊,百善孝為先嘛。小伙子有這思想,我相信回地方工作也能造福一方百姓的。”
“小秋,那小子這幾年在監獄系統風頭太盛。回地方工作先讓他踏實幾年再說,咱們就不要拔苗助長了。我倒要看看,不依不靠,那小子在地方還能不能干出名堂?!?
“黎部,我完全同意。年輕人嘛,多鍛煉幾年,跌跤走遠路不算是壞事。不過,必要的舞臺還是要給的,沒舞臺他唱不了戲,也看不出水平嘛。”秋奕辰點點頭,“小馨兒,這事叔叔記心上了,明天一上班,就去辦。”
寧馨兒站起,從桌上的煙盒里拿了一支煙,遞給秋奕辰,又幫他點上火,然后巴巴的望著他,“秋叔叔,干嘛明天,現在不行嗎?”
看了看表,已經晚上八點多了。這個時候去找一名下屬市縣的領導,私密的意味太重了點。秋奕辰一向很注意和下屬保持必要的距離,凡事公對公。他是老張家一手培植的,不需要在他的管轄范圍搞什么山頭、圈子。
不過張家小公主開口,這個例破也無妨,再說平亭市委書記俞夜白素來官聲不錯,他也欣賞。
平亭市區,東郊。
那里環境優雅,最近幾年新建了許多高檔住宅區。
東郊人工湖邊有一個獨立的大院子,里面是十幾幢外觀簡樸的小別墅,此處是平亭市委常委的家屬區。門口保安二十小時執勤,進出盤查相當嚴格。
俞夜白剛剛結束一個宴請回到別墅一號樓家中,正敞開衣領躺在沙發上,身后他的妻子平蓉淑彎著腰,幫他擠壓太陽穴。
俞夜白極不喜歡這樣的宴請,虛情假意或是別有所求并不合乎他的心意,只是他一個非本土,沒有太大背景的市委書記為了工作、仕途的需要不得不去和方方面面打成一片,達成某種程度的融洽和共識。
“夜白,你的身體不適合過多參與這樣的場合?!逼饺厥缬悬c擔心,她知道這些年來自己丈夫的身體越來越差。
俞夜白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后嘆了一口氣。
這些動作已經清楚的表明了丈夫的心里所想,遠比語言更直白。平蓉淑心痛的摟住俞夜白的脖子,不再多話。
氣氛漸漸有點浪漫,俞夜白仿佛一下回到幾十年前初結婚的年代。
“嘀鈴鈴……”手機卻不合時宜的來打擾了。
平蓉淑很不滿意的取來手機,一邊嘟嘟囔囔,“誰呀,這么晚還不消停?”
震澤市委秋奕辰書記秘書的電話!俞夜白本是漫不經心,一一看號碼,嚯的坐了起來,把平蓉淑嚇了一大跳。
“夜白,誰的電話?出事了?”
“噓?!庇嵋拱棕Q起一根手指,穩了穩心神,按下應答鍵,“你好,我是俞夜白?!?
“你好,俞夜白同志,我是秋奕辰,這么晚打擾,不好意思啊?!?
秋書記?秋書記給夜白打電話?聽聲音,秋書記似乎心情不錯。平蓉淑豎起耳朵偷偷聽著,心里莫名的興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