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壽并不糊涂,他可不敢讓皇帝去契丹。真那么做,大臣們非發瘋不可。
好說歹說,甚至最后承認自己是犯了瘋病,把夢當成了真,小道士根本沒危險,都是自己想念徒弟太厲害,沒事找事耽誤皇帝的寶貴時間,這才安撫下孫蒙。
告辭悻悻不樂的孫蒙,秦壽返回豪宅。
“熊六梅你看好家,道爺要去契丹。”
除了熊六梅,眾人都愣住了。
白牡丹問:“老道長,您可見到陛下了?他怎么說?”
說起來,白牡丹來京城之前,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皇帝會時不時晃蕩到自己家里,跟老道士聊天打屁,互相諷刺一頓。即使所有人都確定的告訴他,那胖子確實就是大齊皇帝,她好長時間都無法接受。
公子受皇帝重用是好事,可這皇帝……也太沒個皇帝樣兒了吧?
秦壽點頭:“道爺出馬,皇帝也得給面子。”
“那陛下說公子有危險?”白牡丹膽戰心驚的問。
“他什么都不清楚,還皇帝呢,連道爺都不如。”秦壽滿臉不屑。
白牡丹松了口氣。
她可不是熊六梅那種粗心大意的人,稍微一分析就明白了,皇帝都不知道秦行之出了危險,而秦壽所有的證據,只不過是一個噩夢……這充分說明,老道純粹在犯病。
熊六梅不服氣地叫道:“憑什么我看家?論本事,你老道還不如我呢。”
秦壽冷笑:“你本事再大,比胡一菲如何?她就在小道士身邊,如果連她都保護不了小道士,你去了更是白搭。”
“你就有用?”
“當然。”秦壽指指自己的腦袋,“道爺靠的是腦子和江湖經驗。想當初,道爺師徒云游天下,憑的是什么?可不正是道爺的聰明才智。小道士如今混得風生水起,也是因為跟道爺學了些本領。”
“你都吃不上飯。”熊六梅毫不客氣的拆臺。
“你……道爺不跟你啰嗦,咱家這么多財寶,你不保護誰保護?放心吧,道爺自保的本領還是有的。”
熊六梅一撇嘴:“老娘不是擔心你,我是擔心你救不到小道士。”想了想,繼續道,“我也看出來了,你根本就是想徒弟想瘋了,小道士能有什么事?愿意去你就去,老娘替……老娘會守護好自己的家。”
“好,那道爺馬上出發。”
江湖,我來了!
以前混不好,恨不能馬上發財,然后坐吃等死。如今終于闊了,秦壽居然經常懷念當初闖蕩江湖的日子。這次出行,擔心徒弟的安全固然是主要原因,老道也未嘗沒有重入江湖的興奮感。
……
十幾萬大軍主要集中在白馬山東面,也就是白馬山主峰,恨天宮上下山的主路方向。
為什么不包圍白馬山?
原因很簡單,稍微像樣點的山脈,想包圍起來都沒那么容易。十幾萬大軍攤開了,固然能勉強包圍一圈,可那樣一來還打個毛的仗。恨天宮個個修煉,人少了根本擋不住。
其實大軍并不很在乎恨天宮人逃跑。
說白了,這次討伐恨天宮,主要目的是挽回臉面,只要能將恨天宮夷平就行,跑幾個人真不要緊。當然,匪首最好能伏法,比如主導挾持皇帝的殺入圣,還有恨天宮主滅絕。
況且領兵的將軍不傻,現在最需要擔心的,不是恨天宮人逃跑,而是能否用人數優勢壓制恨天宮。
殺入圣和一位長老押著秦行之下了山。
長老還是熟人,上次掐脖子帶秦行之趕路的那位。
秦行之不由得腹誹,合著你們恨天宮其實就五個長老還是怎么地?想到五個長老,免不了就想起大力營。雖然他自認為已經盡力了,可歉疚仍然在所難免。
離大齊軍營還有半里地,對面忽然射出一支箭,插在三人前面的地上。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一個洪亮的聲音從大軍方向傳來。
這嗓門可夠大的!
秦行之詫異的舉目眺望,只見大軍最前方,一個將軍打扮的家伙騎在馬上,手里竟然舉著個大喇叭。
一瞬間,秦行之差點以為他是在做夢。
隨即反應過來:既然大齊太祖能發明鞭炮,為什么就不能發明擴音喇叭?這玩意兒不用電也能有不錯的效果,至少兩軍陣前夠用了,還省下專門挑選一批嗓門大的士兵集體喊話。
殺入圣秉著恨天宮做事簡單粗暴的風格,把秦行之推到前面:“這是你們皇帝的寵臣,小道士秦行之。奉勸諸位立刻退兵,否則我殺了他!”
聲音之響亮,毫不遜色與大喇叭。
顯然,恨天宮法門雖然練不到腦子,卻能練到嗓子。
將軍臉色一變,撥馬穿過前方步兵,來到統領大軍的大將軍面前:“大將軍,壞事了!”
其實大齊從來就沒有“將軍”這一武職,隊長以上的領兵將領,從都頭、指揮使,一直到軍指揮使。最高職位是“都指揮使”,但和秦行之的禮賓使一樣,屬于臨時官職,打仗時封一個,打完仗就卸任。
比如這位大將軍,正式官名應該叫“拜討賊都指揮使”。
說白了,將軍、大將軍這些稱呼,就像大家見了道士都稱“道長”一樣,是約定俗成的尊稱。
大將軍面無表情:“壞不了事。”
“不是呀大將軍,恨天宮人抓了小道長。”
“冒充的。”
“啊?”將軍愣住了。
這就是格局問題了。能被大臣們信任,帶兵討伐恨天宮的人,豈能因為區區一個寵臣,就灰溜溜退兵?不管對面的小道士是真是假,大將軍都會把他當冒牌貨。
大將軍一揮手:“傳令,放箭射殺敵人。”
“這……”將軍為難了。
大將軍臉頓時沉了下來:“你想抗命不尊?”
將軍一咬牙,媽的,你大將軍都不怕,我怕個鳥。對旁邊一隊裝束奇怪的士兵叫道:“大將軍令,放箭射殺敵人!”
這群士兵人人背后插了兩面旗子,聽到將軍的命令,立刻從背后拿下旗子,高高舉起來,在長官指揮下整齊劃一地在空中搖動,做出各種外人看不明白的花樣。
這種旗語,恐怕也是大齊太祖搗鼓出來的。
秦行之看不懂旗語內容,但對這種新穎的傳令方式表示贊賞。無論大齊軍隊戰斗力渣不渣,至少傳遞命令的速度肯定比別人要快。看來當初大齊太祖能奪取天下,也不是沒有原因。
正感嘆呢,就聽嘭的一聲巨響,黑壓壓的箭矢從天而來!
殺入圣怪叫一聲,拉著秦行之就往地上趴。
長老身體一晃擋在兩人前面,猛吸口氣大喝一聲,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兩人。連綿不斷的撞擊聲傳來,這位長老居然在用身體硬抗箭矢。
秦行之透過縫隙看到,對面發射箭矢的一營隊伍,每人都拿了一把弩,正在互相幫助下上箭。
箭矢落完,三個人身邊也成了箭的森林。
長老吐出一口氣,滿臉不屑地活動下手腳,顯然毫發無損。
這并不奇怪,好歹是能隔空發力打人的超級高手,區區弩箭,盡管借助了重力作用,也不至于傷到他。
先前的疑問再次冒出來:以長老的實力,既然連弩箭都傷不到他,為什么不直接沖過去殺大齊將領呢?斬首行動的效果,肯定要比拿自己這個道士要挾強多了。
對面一陣騷動,一排像是平板車的東西被推了出來,齊齊排在大軍前面。
殺入圣和長老終于變了臉色。
長老一手一個,抓起殺入圣和秦行之就跑。
隨著有人一聲令下,平板車旁邊的士兵砍斷什么東西,車猛地一顫,每輛車上都射出碗口粗的一根類似投槍的玩意兒,直奔三人而來!
長老一邊跑,一邊聽風辨器躲閃。
每根投槍扎在地上,都是一聲巨大的爆響,泥土啊,草啊什么的四處飛濺,原地瞬間就變了一個大坑。
在他們身后,放完投槍的平板車被人推回去,又一排平板車被推了出來。
長老根本不打算停留,一溜煙跑上山,確定逃脫平板車的射程,這才把兩人放下。
秦行之忍不住問:“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床弩!”殺入圣咬著牙根回答。
秦行之看看臉沉似水的長老:“連長老這么牛逼的人都擋不住?你不是刀槍不入嘛。”
長老怒了:“你他么擋擋看!”
不是沒擋過,否則長老也不會看到平板車就跑。大齊軍隊戰斗力固然讓人看不上眼,可那些家伙總有些稀奇古怪的武器,比如這床弩就是,準備一次需要數十個人一起動手,但威力實在太大了!
需要的人多根本不是問題,大齊最不缺的就是人。
長老自己沒擋過床弩,可別人擋過啊。以他這個水平的實力來說,硬抗一下倒不至于死,可內臟震動也是難免的。對方多來上幾下,恐怕最后也得跪。
這玩意兒,只比胡一菲妖丹全力一擊稍微差點。
硬抗胡一菲的妖丹,好歹算高手間的對決,即使受了傷也是份榮耀。被普通人弄出來的奇怪武器打傷,丟不丟人?因此,長老明智的選擇了躲避。
“道爺錯了……”
秦行之忽然發現,大齊軍隊的戰斗力,并非自己想象得那么差勁。
身在這個時代,判斷事物難免會按這個時代的標準來。決定一個軍隊戰斗力的關鍵,在大齊和周邊國家看來,主要是士兵的武勇和紀律,或者說不怕死程度。
然而像大齊軍隊這樣,擁有犀利武器,又能集合眾人的力量團結協作,傳令手段又非常迅速……它不一定就打不了勝仗。
這明明就是先進性的力量嘛。
當然,不能說因為先進就天下無敵,士兵個人素質仍然重要。試想如果對方一沖鋒,自己先害怕了,刀槍舉不起,手弩拉不開,床弩準備不好,那一樣沒用。
但至少面對恨天宮這種人數少,一般不可能大規模沖鋒嚇唬人的對手,大齊軍隊恰好能發揮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