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壽樂了:“為何我就不能給憐兒?”
“其它鑰匙無所謂。以你的人生信條,不可能舍得放棄掌管庫房的權力。到時候你想拿點銀子出去糟踐,可就必須求我家娘子嘍。你確定要這么做?”
秦壽怒道:“道爺何時糟踐過銀子!至于說我要花錢,你覺得憐兒能不給?”
沈憐兒連忙笑道:“師父想花就花,憐兒絕不會阻攔您。那個,小道士……夫君常說有錢任性,師父您就是糟踐銀子也無所謂。”
秦行之哈哈大笑。
老道翻了個白眼:“憐兒呀,這才一夜工夫,你就跟小道士學得油嘴滑舌了?”
沈憐兒臉一紅。
門外有人探頭探腦往里看,還故意咳嗽。
秦行之回頭看,是耶律宗全派來保護他這個南院大王的親衛首領蕭峰,奇怪的問:“蕭兄有事?”
蕭峰走進來,打了個哈哈,單膝跪地說道:“屬下恭賀大王新婚!那個……屬下這里有一份禮物。”
秦行之擺手:“你是貧道的親衛,有那個心就行,禮物就不用送了。”
“不,大王誤會了,并非屬下的禮物,而是……是這么回事,屬下等人臨來杭州府前,阿朵兒公主派人送來一份禮物,吩咐屬下在大王成親時,親手送給您作為賀禮。昨日大王挺忙的,所以屬下一直沒找著機會。”
沈憐兒的耳朵唰一下就豎了起來。
阿朵兒公主……是誰?
小道士成親前去過沈家,酒桌上沒少吹噓,可他愣是半點阿朵兒的事都沒有透露,因此沈憐兒這是第一次聽說阿朵兒的名字。
秦行之暗中郁悶,蕭峰啊蕭峰,你這是故意給道爺上眼藥來了吧?
他還真錯怪了蕭峰,人家根本沒想那么多。
小道士硬著頭皮笑道:“國際友人太熱情了!貧道卻是不好推辭。蕭兄,把禮物拿過來吧。”
蕭峰站起身,沖外面揮揮手,繼續說道:“阿朵兒公主還有幾句話要屬下帶給大王。”
“貧道挺忙的,有什么話以后再說。”
沈憐兒開口:“妾覺得夫君不算忙,咱們不妨聽聽?您瞧,堂堂契丹公主又是給你送禮,又是讓人帶話的。你身為契丹南院大王,做臣子的,不能怠慢呀。”
“呵呵,憐兒總是這么有道理……”
蕭峰左看右看,感覺氣氛有些奇怪。
秦行之一瞪眼:“看什么看?說啊!”
蕭峰打了個哆嗦,連忙答應一聲,說道:“阿朵兒公主說,‘聞道,自從白馬山一別,我每晚做夢都夢見你,不知你夢到過我嗎?遙想當初在臨潢,你我并肩飛馳,真是永生難忘!’”
蕭峰頓了頓,臉上露出羨慕之色。
阿朵兒公主對大王一往情深吶!
難為蕭峰一個大老粗,居然能記住阿朵兒的原話。他并不認為當著沈憐兒說這些有什么不妥,無論大齊還是契丹,成功男人從來都不可能只擁有一個女人。
事實上,契丹更過分。他們不講究妻妾之分,所以一個男人擁有數個,乃至數十個妻子,根本不是事兒。
沈憐兒的臉已經冷了下來。
秦壽一看不妙,從太師椅上坐起:“貧道怎么忽然就困了呢?哎呀,昨夜睡得晚,我得去補補覺。”
邊說邊往外溜,越走越快,仗著練氣巔峰修為,轉眼就消失無蹤。
幾個契丹親衛捧著一個不大的匣子進來,單膝跪地把匣子舉過頭頂。秦行之偷偷看了沈憐兒一眼,接過匣子隨手放到桌上。
“大王,阿朵兒公主的話還有。”蕭峰提醒道。
秦行之心一橫:“繼續說,貧道挺得住。”
“遵命。阿朵兒公主還說,‘我本以為,身為契丹公主,為契丹未來我能放棄一切。但僅僅過了幾天,我就時常不由自主的想,若是當時你多堅持一點,我定會陪你一起去大齊!聞道要成親了,我心情很亂,唯有親手做一件禮物送給你,才能略解我心中酸澀。’”
沈憐兒冷哼一聲:“好一個癡情的公主啊。”
秦行之不理她,看著蕭峰:“完了?”
蕭峰點頭。
“那還不滾蛋!”秦行之怒吼一聲。
蕭峰和幾個手下連忙往外跑,心里仍然不明白大王為何發怒。
秦行之臉上唰一下堆滿諂媚的笑容:“憐兒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夫君不覺得,契丹公主一片癡情,你應該先看看她給你親手制作了什么禮物?”
“不用,契丹窮苦之地,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妾認為應該先看看。”
“真不用。”
“秦聞道,你搞清楚,這不是建議!”
秦行之縮了縮脖子,悻悻然把盒子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張兩尺見方的絲綢。上面有一黑一褐兩朵花,左邊的花是用黑線繡的,右邊則是用某種顏料畫上的。
無論哪朵,手藝都很糙。
秦行之毫不遲疑批判:“畢竟是落后的契丹人,這刺繡,這繪畫,根本沒法看啊,憐兒閉著眼都比她強。構圖更是失敗至極,兩朵花大小一樣,并列擺放,毫無美感可言。”
沈憐兒奪過羊皮仔細看,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這朵黑色的花,用的繡線,應該是……頭發。”
秦行之一愣:“誰的頭發?”
沈憐兒白了他一眼:“您說呢?”
“你的意思是,這看起來像是花的玩意兒,是阿朵兒用自己的頭發繡的?不會吧,這密密麻麻的,得用多少頭發呀?”
沈憐兒不搭話,把羊皮靠近鼻子聞了聞,滿臉震驚:“這,這用的是……血!”
秦行之心中咯噔一下。
“你確定?”
沈憐兒把羊皮遞給小道士:“自己聞。”
秦行之聞了一下,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或許……是牛羊血吧?”
沈憐兒瞪視他:“你明知這是誰的血,又何必逃避?青絲刺繡,心血作畫,夫君,這個阿朵兒,你招惹得不輕吶!”
秦行之訕訕道:“我就是隨便展示了一點才學,沒想到她會這么做……”
“夫君真的不該如此冒失。想當初,妾也沒想到會對一個油嘴滑舌的小道士動心。梅姐女中豪杰,除了夫君,你可見過她看得上任何一個男子?白姐姐更是被你的詩詞輕易征服……雖然妾不愿承認,但你若是認真起來,恐怕天下沒有任何女子能夠阻擋。”
“過獎過獎,呵呵。”
“妾夸你了么?”沈憐兒怒道,“你這種人,若是品行端正還好,否則就是禍害。像現在這樣,招惹人家完了扭頭就走,妾甚是不齒!”
秦行之不愿意了:“這話我不愛聽,我邀請她一起回杭州府,她不來也怪我?”
“哦,這么說您原本就有意娶公主嘍。”
秦行之頓時瞠目結舌。
合著沈憐兒在這兒等著自己呢。和她說話,簡直處處都是坑吶!
“憐兒你要相信為夫,我對阿朵兒并沒有什么感覺,就是覺得能拐帶個公主回來,能在胖子面前顯擺。”
“您真無恥,她是個活生生的人,為了能顯擺,你居然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禍害!”
“她要是跟我回來,我當然會對她好。”
“嗯?”
“不不,我把她當玩物。”
“禍害!”
“給她個名分,扔一邊?”
“無情!”
“讓她和你們結成好姐妹,共創和諧伯爵府?”
“哼哼!”
“我……我徹底服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反正已經這樣了,你說該怎么辦吧?”秦行之耍起了無賴。
沈憐兒嘆口氣:“妾也不知道……”
原本接受熊六梅和白牡丹,沈憐兒心里就有疙瘩。這倒好,新婚第一天,又冒出個契丹公主來,還讓不讓人活了?沈憐兒心說,看來皇后的相夫之策,必須盡快提上議事日程。否則小道士再招惹幾個,她非郁悶死不可。
秦行之沉吟:“貧道以為,還是裝傻得了。時間長了,阿朵兒的心思也就淡了。不是有句話么,時間是最好的良藥。”
沈憐兒眼睛一亮:“好一個‘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唉,夫君有如此才華,又豈能不招惹佳人?”
“是么?為夫向你保證,以后在外面盡量少展示才華,免得走到哪兒都被美女倒追,傷不起。憐兒,你同意這個方法?”
“也只能如此了。”
沈憐兒其實并不看好秦行之的辦法。
她是女人,最了解一個女人動了感情會發生什么。時間固然能治愈傷痛,可惜相思之苦恰好不在對癥范圍內。時間,只會讓相思愈來愈濃。
如果阿朵兒跟熊六梅一樣大大咧咧,那還好說。若是她也和自己、白牡丹似的,恐怕時間不僅不能讓她淡忘小道士,反而會強化小道士在她心中的分量。
可沈憐兒又能怎么辦呢?
難道還能主動要求小道士,去契丹把阿朵兒帶回來?她沒那么賤,更不覺得這是解決問題之道。如果小道士招惹一個女人,她就主動請回家,那得是多缺心眼。
沈憐兒熟讀女訓女戒,按說不應該阻止秦行之追求妻妾成群的美好生活。
然而人的感情都是自私的。正因為她認真對待和小道士之間的感情,才越發接受不了和別人分享小道士的感情。即使這個別人是熊六梅,她內心深處也仍然感到別扭。
所以說,那些主動給丈夫納妾的“賢惠”妻子,對家族的愛恐怕大于對丈夫的愛。
至于大齊太祖皇帝后宮和諧……
沒辦法,那就不是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