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關鍵時刻,沈憐兒停頓了一下。
她講述的是自己的經歷,回想起當時心中的彷徨無助,自然不可能講得繪聲繪色。而且其中很多細節她自己也不清楚,比如國字臉和狐貍精的來歷,她就完全不知道。
饒是如此,眾人也聽得有些緊張。
熊六梅氣呼呼地叫道:“這么說,那天爺爺劫的家伙,竟然是個人販子!”
沈憐兒點頭說道:“不錯,當家的卻是做了一件善事。”
“嘿,別劇透哇!”秦行之叫道,“沈小姐你繼續說后面發生的事,大家都等著呢。”
沈憐兒說道:“妾失蹤數月,卻一直沒見有人找……雖說云門山情形特殊,但我沈家也有點勢力,父親不可能因為這里有……綠林好漢,就不管我了。如今聽了小道長的話,妾才知道原來父親根本不知道妾被人劫走。”
“可不是嘛,你分明是被妖怪給掉包了。”秦壽叫道。
“妾仍然對妖怪的說法存疑,不過若是小道長沒騙人,那么當初店鋪中那兩人肯定和此事有關。本來我一直沒把他們和自己的遭遇聯系到一處,那女子長相脫俗,男人又一身正氣,實在不像是壞人。”
有這么變相夸自己漂亮的嗎?秦行之暗中撇嘴。
“沈小姐難道沒看清劫你之人的相貌?”
沈憐兒搖頭:“他劫我時,妾剛剛睡醒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就昏過去了。至于后來在門后偷聽,那房子里十分昏暗,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兩個人說話……”
兩個男人直奔沈憐兒所在的房間,沈憐兒心中焦急萬分。
這個時候,沈憐兒仍然堅信,父親沈半城一定會竭盡全力尋找自己,所以她對自己獲救還是很有信心的。可是她畢竟是個女人,聽剛才兩人的意思,似乎是要把她賣到外地的青樓,這對一個她這樣的少女簡直就是不敢想象的災難。
不行,我得想辦法自救!
沈憐兒艱難的轉過身,全身被綁雙腳挪不開,那就用小碎步慢慢走。
房間里只有兩個小窗戶,窗上糊的紙早就破碎不堪了,但灰塵和蛛網卻仍然擋住了視線。不過從透進來的光線看,現在應該是白天,沈憐兒覺得自己大聲呼救,說不定能引來行人。
沈憐兒艱難的挪到窗子邊,咬牙把頭往窗臺上一甩。
砰的一聲,臉頰和窗臺來了個親密接觸,劇痛讓沈憐兒忍不住哼了一聲,但嘴里塞著的東西卻松動了。
沈憐兒大喜,顧不上這么做會不會毀容,連續撞擊窗臺。
終于,碎布從嘴里掉出來。
“救命呀——”
沈憐兒竭盡全力叫了一嗓子。
“咦,小妞兒醒了?這可麻煩了。”門外兩人中的買家驚訝地說道。
另外一個毫不在意地說道:“沒事,讓老哥處理一下。”
沈憐兒聽到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身體拼命往外一跳,轉頭試圖看清來人的樣子。誰知那人的速度竟然無比迅捷,瞬息間便來到自己身后。
接著沈憐兒就覺得腰上一麻,全身發冷,眼皮沉重,整個人軟倒在地。
“我不能昏過去!”這感覺很熟悉,上次在自己的房間沈憐兒就是這么失去意識的。那時她還迷糊著,現在卻不一樣,明知自己被劫持了,身邊還是兩個男人,沈憐兒怎么肯讓自己昏迷?
靠著堅韌的意志,沈憐兒居然真的沒有完全失去知覺。但好像還不如昏迷呢,她對身體完全失去了控制權,眼睛也睜不開,兩個男人說話的聲音也變得遙遠空洞,這種感覺跟夢魘一樣可怕。
“嗬,這難道是點穴,老哥居然會武功?”買家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疑慮。
“見笑了,哥哥倒是練過幾天……兄弟就放寬心吧,老哥是個講規矩的人,以后咱們還有合作哩。行了,她被我制住,短時間內是不會醒轉的,你趕緊帶人走。”
“不急,我還是先給她喂點藥,更保險些。”
沈憐兒的嘴巴被人捏開,灌進去一股說不清什么味道的藥水。
隨著藥水的入腹,沈憐兒的神智更加迷糊,逐漸堅持不住,終于完全失去意識。
等她再次醒來,已經變成了坐在一輛馬車里,身上捆綁的繩子也沒了。馬車里并非只有沈憐兒自己,在她身邊,一個瘦高個男人看著她,露出一口黃牙無聲的笑。
“你……”
沈憐兒一開口,先把自己嚇了一跳,自己的聲音怎么這么低,這么無力?
黃牙笑道:“小娘子終于醒了。”
“你是誰,你可知我是何人?”沈憐兒想要怒斥對方,可不僅說話使不上勁,全身也是酸軟無力。原本是一句質問,愣是被她說出了慵懶呢喃的效果。
黃牙打了個哆嗦,淫笑道:“果然是國色天香的美人兒!媽的,如果不是舍不得白花花的銀子,老子干脆收了你得了。”
沈憐兒又驚又怒,竭盡全力叫道:“救命!救命!”
“哈哈哈哈……小娘子盡管喊,哥哥既然敢讓你醒過來,自然不怕你喊。不瞞你說,哥哥做這一行有些年頭了,什么時候用什么藥,用多少效果最好,哥哥那是門兒清。就算咱們現在是在鬧市,你這聲音別人也甭想聽到,何況——”
黃牙一把拉開車廂一側的簾子:“何況現在是在荒山野嶺。云門山你應該知道,就算哥哥突然患了失心瘋做一回好事放你走,你自己也走不回縣城,多半不是被野獸吃了,就是讓山賊給抓了當壓寨夫人。”
沈憐兒看著外面的景色,眼中露出絕望。
“這位……好漢,你可知妾是誰家女兒?”沈憐兒仍舊不愿放棄。
“知道啊,沈半城的閨女唄。”
“只要你放了我,我家略有些財產,我爹不會虧待你的。”
“是嗎?”黃牙笑瞇瞇的看著沈憐兒,“這我信,可惜錢卻不好拿啊。老子干的這個營生,那是把腦袋掛在腰上的勾當。你爹心疼女兒,給錢換人沒問題,可隨后的報復我承受不起。”
沈憐兒說道:“妾保證不讓父親找你的麻煩。”
“算了吧,你還是省省腦筋吧,老子行走江湖這么多年,不是你一個大戶小姐能忽悠住的。”
沈憐兒還想再說,黃牙把眼一瞪:“你要是再啰嗦,我還是給你灌藥換個清靜得了!”
沈憐兒只好閉嘴,心中又是絕望又是凄苦。
馬車在山間那條年久失修的官道上緩緩前行,一時間除了車轱轆的聲音,車廂內安靜了下來。
“打劫!留下銀子,饒你一命!”
一聲大喝,十幾個山賊從樹后、草叢中跳出,把馬車給圍了起來。
當先一人臉上蒙著面巾,手里拿著一柄寒光閃閃的鋼刀,威風凜凜的對車夫叫道:“聽到沒有,咱們綠林好漢做事,只為錢財,你可別犯傻。”
(熊六梅得意的一拍秦行之的肩膀:“那是我,她說到老子了!”)
馬車夫嚇得臉色發白,心中叫苦連天,就說不能走云門山,現如今誰還傻乎乎的從這土匪窩里走呀。
“好漢……爺。”馬車夫也看出熊六梅是個女人,稍微遲疑了一下,“咱們沒錢。”
“少廢話,沒錢你趕這么大一輛馬車?”
黃牙掀開門簾從車內走出,施施然來到熊六梅面前,抱拳說道:“見過這位當家的,不知您是黑虎寨還是野狼寨的朋友?在下陸大郎有禮了。”
咦,聽他的意思還是江湖中人,似乎和另外兩個山寨還有聯系?
可惜熊六梅對那兩個山寨殊無好感,揮揮手說道:“爺爺管你什么陸大郎陸二郎的,交錢買命,這是道上的規矩。”
陸大郎表情一滯,心說這位女首領怎么一點江湖道義都不講呢?
“好說好說,兄弟本來就打算近期上山拜訪各位好漢的。大家都是綠林道上的,自然不分彼此,兄弟這里有點兒銀子,錢不多,好歹是份心意,各位別嫌少。”
陸大郎從懷里取出一錠銀子,遞給熊六梅。
“二柱子你過去拿。”熊六梅看到陸大郎的黃牙就惡心,才不愿靠近他呢。
二柱子把銀子接過來。
眾人見了銀子,氣勢就沒有剛才那么足了。
“兄弟可以走了嗎?”陸大郎問道。
熊六梅心中有點憋氣,這黃牙說了黑虎寨和野狼寨,對自家的飛熊寨只字不提,這是什么意思?可人家錢也給了,態度也很好,按照熊六梅自小所受的教育,此時似乎除了放人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嗯……馬車里有什么東西?”熊六梅眼珠一轉,問道。
陸大郎怔了怔,說道:“哦,當家的應該看出來了,我這不是貨車,車上沒有財貨,只有我家夫人。”
“爺爺不信,二柱子,給爺爺搜……”
“當家的你這是什么意思?江湖有相逢,大家都是綠林道上的,你這是想打我的臉?”
“呸,誰他媽跟你有相逢!咱們飛熊寨收錢自然是按財貨多少收,不搜你老子才是傻子呢。”
“車里是女眷,不宜拋頭露面。”
“哈——你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女人?信不信爺爺立時捏碎你兩顆蛋蛋?”
說話的工夫,二柱子已經走到馬車前,一把將簾子掀了起來。
眾山賊頓時發出一片吸氣聲。
只見車內慵懶的坐著一個千嬌百媚的小美人兒,正用風情萬種的眼神看著他們。山賊們這輩子哪見過如此姿色的女子,要不是大當家是個女人又權威很大,這些人能立刻撲上去。
“真是個女人……二柱子,你們都什么表情啊?她很美嗎?”熊六梅迷茫的問道。
二柱子拼命點頭:“美,美得滴水了……”
“好!”熊六梅大喝一聲,嚇了眾人一跳。
“果然是個美人兒,老子的壓寨夫人終于有著落了。老爹,你看見啦,我比你強,你在我這個歲數上,還沒弄到我娘吶。老子武功比你高,連壓寨夫人都比你更好,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