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晴晴開車把蕭宇送到了家,傻豹還躺在醫院,現在是自顧不暇,尾巴還要忙著夜總會的事情,看來蕭宇以后這幾天只好自己對付著了。
好在尾巴事先買了給他兩箱泡面,足夠蕭宇吃上一個星期的。
蕭宇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章晴晴居然帶著早點來看自己。蕭宇拄著拐杖樂呵呵的把她讓了進來:“好同志,絕對是我黨培育多年的好同志,拯救革命同胞于水火之中!”
章晴晴把早點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蕭宇一瘸一拐的坐了過來,毫不客氣的拿起早點大吃了起來:“我最煩的就是泡面,尾巴這小子真不是東西,要是讓我連吃上一個星期,不悶死,我也營養不良了,還是你這丫頭疼我!”
章晴晴顯得有些不開心,打開電視無聊的換著頻道。
“怎么啦?”蕭宇奇怪的問,這丫頭玩深沉的時候挺少見。
“別理我!煩著呢!”章晴晴向蕭宇瞪了瞪眼睛。
“我覺著呢,這么好心請我吃飯,鬧半天是拿我撒氣來了,得!看在你雪中送炭的份上,你隨便罵兩句,我保準不生氣!”
章晴晴白了他一眼:“無聊!我懶得理你!”蕭宇嘿嘿的笑。這時電話忽然響了,蕭宇接聽之后原來是瘸五。
“阿宇!怎么樣?”
“沒事兒,就是多掛了兩條拉鏈!”蕭宇笑著說。
瘸五放下心來,停了一會兒又說:“瘋子已經徹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蕭宇并沒有感到意外,他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徹底消失了?”
“回去的路上出了車禍!拉他尸體的車掉到了海里!”瘸五的語氣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瘋子的事情總算可以告一段落。
蕭宇慢慢掛上了電話,瘋子那雙發狂的眼睛始終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蕭宇想到了譚爺,這件事八成是他授意別人做的,鳳仙街的事情到現在沒有結束,瘋子的這把火點燃事端的同時也燒死了自己。
章晴晴看出蕭宇自從接完電話,情緒變得有些失落,她悄悄關上了電視,為蕭宇泡了一杯咖啡。
蕭宇感激的笑了笑:“其實跟你相處久了,發現你這人真是不錯,除了野蠻點兒,沒什么大毛病!”章晴晴剛聽得暈乎乎的又被他兜頭一盆冷水,臉馬上板了起來:“你不損我,你心里難受是不是?”
蕭宇裝出害怕的樣子:“你生氣歸生氣,可不許打人,我可是傷員啊!”章晴晴嗤的笑了起來:“你有完沒完?快點換衣服,該去醫院換藥了!”
到醫院換完藥,章晴晴非拉著蕭宇到臺南市郊的一個邊遠診所里去看骨傷,花了五千臺幣買來五貼黑糊糊的狗皮膏藥,看病的老頭居然操著一口正宗的山東話,章晴晴被他的聲音逗得直樂。蕭宇細細一打聽,那老頭的老家真的是山東泰安,這手絕活就是從他父親那里傳過來的。
蕭宇在北京的時候就聽說過泰安的骨傷很有名氣,不過一直沒有機會嘗試,跑到臺南居然用上了山東泰安的膏藥,老頭把狗皮膏藥貼在蕭宇斷裂的肋骨處:“不是俺吹的,這五副膏藥你貼完肋骨準好,要是沒有效果,俺把錢都退給你!”
不知道是自己的心里因素還是這膏藥真的有用,蕭宇貼完就覺著傷口沒那么疼了。當真不當假的又用山東話拍了老頭兩句,說方言那是他的強項。那老頭被他捧的飄飄然,加上和蕭宇敘上了老鄉,說什么都要留蕭宇他們在那里吃飯,把家里僅有的兩只雞都殺了招待他們兩個。
回去的路上,章晴晴一個勁的笑,蕭宇的山東話還沒轉過來:“俺說,大姐!你這人咋老笑個沒完捏?”章晴晴一下踩住了剎車,捂著肚子呵呵的笑,眼淚都流出來了:“蕭宇……你……混蛋……別……別引我笑了……我怎么開車?”
蕭宇的身體一天天好轉起來,其間他去醫院看過傻豹幾次,傻豹兩腳的燙傷要想恢復還要一段時間。
每次傻豹總要蕭宇去看看秀雯,可是蕭宇最不情愿的就是面對秀雯的痛苦,他知道傻豹的內心也和自己一樣為鳳仙街的事情始終在自責。好在每次都有章晴晴陪著過來,買花看人的任務全部讓她一手承包了。
沒想到的是章晴晴居然和秀雯很合得來,兩人通過幾次的接觸竟然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每次陪著蕭宇來看傻豹,不用多說,她就拿著禮物去了秀雯的病房。
“晴晴……人……不錯!”傻豹用胳膊搗了搗蕭宇。
蕭宇笑了起來:“哥兒們,你現在是身殘志堅、色膽包天啊,秀雯還沒搞定,就看上人章晴晴了?”
傻豹呵呵笑了一聲:“你……你……跟我裝糊涂,人家哪能……看……看上我?”蕭宇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他:“我說你什么意思?”
“晴晴……喜歡……歡你!”
蕭宇用手摸了摸他腦袋:“你住院住糊涂了是不是?”傻豹推開他的手:“少……少跟我來這套……你比誰都清楚……”蕭宇嘻皮笑臉的說:“我清楚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傻豹小聲說:“你……你是不……是,喜歡林詩詩?”
“哥兒們,你今兒是怎么了?老是跟個娘兒們似的問個沒完?”蕭宇有些奇怪的看著傻豹。
傻豹忽然嘆了口氣:“阿宇……我……我已經跟譚爺說過了……出院后……我退出青龍幫……”
蕭宇瞪大了眼睛:“為什么?”
傻豹咬了咬嘴唇:“阿宇,你比……任何……何人……都清楚……我,我跟本……不適合留在幫會里……”
蕭宇沉默了下去。
“自從旺叔死后……我……我沒……沒有一個晚上能夠睡……睡著……,我……我……甚至不……不敢去探……探望秀雯……”傻豹顯得有些激動。
蕭宇輕輕拍了拍他的手。
“我……從……從心底害怕……打打……殺殺……我……我想過……平……平靜的生活……”傻豹的眼中淚光閃爍:“譚爺……同意了……我向他提議……讓你……接手我的……位置……”
“豹哥……”蕭宇想說話,卻被傻豹阻止了。
“阿宇……如果……你……你沒有出現……我我傻豹永遠……只是……青龍幫的一個三流混混,我……我清楚自己的能力,只有你……才能讓這個所謂……的……的堂主名副其實,讓我們的朱雀堂能……和其他堂口……平起平坐……你……就當幫我一次,讓我順利的離開!”
蕭宇重重點了點頭,傻豹已經下定了決心脫離幫會,以他的性格跟本不適合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環境中生存,現在離開要比深陷囫圇的時候離開好的多。
傻豹如釋重負的躺在床上:“譚爺給了我鳳仙街上的一個門面,我打算在那里……開一個小面館!”蕭宇忽然開始羨慕起傻豹來,不知什么時候他才能把內心所有的包袱都放下,向傻豹這樣過上平靜的日子。
傻豹雖然順利的退出了青龍幫,可是蕭宇接任堂主的事情卻受到了阻撓。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人就是龍三,他提出的人選是江湖綽號叫鋼炮的齊萬戰。蕭宇對他也不陌生,夜巴黎的齙牙陳就是他的表弟。
鋼炮還有一個身份就是瘸五的副手,龍三提他出來當候選人,無形之中也是送給瘸五一個人情。僅僅一個傻豹提名蕭宇當他的繼任,顯然還不夠分量。
譚自在對于雙方的提議并沒有立刻表態,蕭宇無論從能力還是其他方面都要超出鋼炮很多,可是他欠缺的恰恰是鋼炮所擁有的——資歷,這如同橫亙于蕭宇面前的大山,并不是輕易就能越過的。
為了定下朱雀堂堂主的位置,譚自在把龍三、瘸五、傻豹、鋼炮和蕭宇叫到了一起,商量最后的人選問題,在此之前譚自在已經事先咨詢了其他堂主的意見。
今天的會議是最后確定堂主的會議,譚自在的微笑多少沖淡了緊張的氣氛:“傻豹決定金盆洗手,他的位置必須有其他人來頂。他自己提議由蕭宇來繼任,可是幫里的其他弟兄又提議了一個人選——鋼炮。”
譚自在的目光在蕭宇和鋼炮的臉上來回游移:“公平的來說,你們都有長處,也都為幫會做了很多事情,應該都能勝任這個位置……”他的話相當的圓滑,從他的態度中看不出他究竟傾向于哪一方。
龍三開口說:“我提議鋼炮,他已經入門十五年,為青龍幫立過不少功勞,而且為人正直,對社團也比較了解,他在五哥的手下做副職已經三年了,足以勝任朱雀堂堂主的位置。”
傻豹據理力爭:“我……我雖然……退出幫會……可……可是我對朱雀堂……應該……該最有發言權。阿宇一直在……在朱雀堂……而且他……他為幫會立過功……殺……金毛……砍……砍……瘋子……哪件事情……給……給幫會丟過臉?”
龍三笑了起來:“可是如果讓一個剛剛入會的年輕人當堂主,其他的長輩會怎么看?”
譚自在沒有說話,他點燃了雪茄,目光落到一直沒有說話的瘸五身上:“阿五,你覺著誰合適?”傻豹傻了眼,這不是明擺著么,鋼炮是瘸五的手下,瘸五當然要推舉他。
瘸五輕輕拍了拍鋼炮的肩膀,鋼炮滿懷希望的看著他。
“鋼炮從入門的時候就跟我,所以我敢說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瘸五頓了頓:“鋼炮不適合做堂主,我建議朱雀堂還是由阿宇管理。”瘸五的話無異于一個重磅炸彈,把龍三和鋼炮弄得目瞪口呆。
“做我們這行雖然需要敢打敢拼,可是更需要的是這里!”瘸五指了指自己的頭:“阿宇不但有很強的應變能力,而且他辦事果斷大膽,這些是一個堂主必須具備的素質,經驗可以靠慢慢積累,可是先天的不足永遠無法彌補……”瘸五看了看鋼炮:“鋼炮,你不會怪我吧?”鋼炮的臉漲的通紅,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老大為什么會投對手一票。
瘸五又說:“阿宇雖然入幫的時間不長,可是砍金毛敗瘋子這兩件事情讓我們青龍幫揚眉吐氣,他的能力毋庸置疑,我絕對看好阿宇可以勝任這個位置。”
龍三的臉青一陣紅一陣,瘸五的話已經說到了這種地步,他顯然也不好再提出異議。
譚自在哈哈笑了起來,他的手指輕輕扣了扣桌子:“阿五,我一直怕你不高興,可是沒想到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他看了看龍三:“龍三,選個好日子,把弟兄們召集一下,辦個隆重點的儀式讓阿宇上位!”
蕭宇總算名副其實的成了朱雀堂的堂主,他心里清楚的很,自己這個堂主跟幫會中的其他堂主的地位跟本沒發比,姑且不說自己的資歷淺,單單是人家手下的小弟,哪人不帶上百八十個,再看看自己這邊,連自己加上也不過十來個人,要是真趕上幫派火拼,肯定只有逃跑這一條路。
蕭宇到底學過政治經濟學,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無論到哪兒都逃脫不了這一規律。黑社會?黑社會也他媽只不過是社會的一個畸形縮影,一樣逃脫不了價值的規律。
尾巴自從蕭宇當了堂主,也覺著自個兒的地位上了一個層次,最近不知從哪兒收了兩個小弟,一個叫賴八一個叫青頭,兩人學著尾巴的樣子在腦袋后面扎了個小辮子,一個焗成黃色,一個焗成紅色。
尾巴帶著他倆來見蕭宇,蕭宇幾乎沒把嘴里的茶全噴出來。
“快叫大哥!”尾巴命令倆小子。
“大哥!”兩人連忙畢恭畢敬的喊。
蕭宇放下茶杯:“你們都誰學得這副德行?知道當年滿清怎么亡得國嗎?把小辮子都給我剪嘍!不知道還他媽以為我們這是太監窩呢!”
尾巴向他倆瞪起了眼睛:“還不快去,媽的,居然敢跟我學!”兩人走后,蕭宇笑得直不起腰來,尾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腦勺:“老大,章小姐在外面等你!”
蕭宇抬起頭來,這些日忙于幫會的事務,他很長時間沒有見過章晴晴了:“讓她進來!”
“她說讓你出去!”
蕭宇瞪了尾巴一眼:“到底她是你大哥,我是你大哥?”“當然你是……我只是負責傳話,你跟我兇什么?”蕭宇穿上外套:“我出去了,待會馬經理過來你就說譚爺找我!”本來馬心怡約了他吃飯,估計她又是談夜總會搞活動的事情,蕭宇能躲則躲。
尾巴詭秘的笑了笑,這小子整一個挨罵的臉。
“對了!你雖然收了小弟,可是必須先讓他們懂規矩,千萬別拿著我們的名號到處招搖過市!”蕭宇提醒他。
章晴晴穿著一身棕色的牛仔裙,戴著一頂美國西部風情的小帽,坐在她剛買的法拉利跑車上正向夜總會的方向張望。
蕭宇一路小跑著過來:“累死我了!”
“我等了你整整十五分鐘!”章晴晴指著車上的時鐘。
“都怪尾巴那小子,把你找我的事兒給忘了!”反正尾巴不在,蕭宇把事情全推到他的身上,誰讓他是當小弟呢!
“今天怎么想起來找我,有事嗎?”蕭宇一副無賴的面孔。
“我正巧路過,順便看看你死了沒有?”章晴晴看見他那張臉,氣就不打一處來。
“健在,托你鴻福!”蕭宇笑嘻嘻的:“你真沒別的事兒?”
“沒有啊!”
“那好,再見!”蕭宇轉身就向夜總會走去,沒走兩步聽到章晴晴大聲的喊。
“蕭宇!你給我站住!”
蕭宇笑著轉過身來:“兄弟!什么事兒?”
“那天你為什么騙我說到孔廟祈福?”章晴晴氣乎乎的說。
蕭宇早就把那件事忘得一干二凈,難為章晴晴還記到現在,怪不得人家都說得罪誰都別得罪小人和女人。
“好像有這么回事兒!”蕭宇扮豬吃老虎。
“你必須陪我去趟孔廟,我今天非要去祈福不行!”章晴晴的口氣沒有任何的回旋余地。
“成!隨叫咱倆是哥兒們呢,我舍命陪君子,去他媽的工作,去他媽的夜總會,今天我免費奉獻時間、精神和肉體,陪著你章大小姐好好的玩上一天!”蕭宇跳上了車子,壓抑了這么些天,他打心里也想放松一下。
章晴晴甜甜的笑了起來:“怎么?跟我出去好像做出多大犧牲似的,有這么嚴重嗎?”
蕭宇故意皺起眉頭的說:“都不容易,三陪不是這么好當的……不過,這次要由我來開車,俺長這么大,還從沒開過這么好的車來!”蕭宇從出門就眼讒這輛跑車了,一口字正腔圓的山東話顯些沒把章晴晴笑翻。
她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蕭宇……你給我記住嘍,今天不經我允許,絕對不能上廁所!”她對上次的事情仍舊耿耿于懷。
蕭宇重重的點了點頭,發動了引擎:“放心,我今天把所有的肥水都留著,呆會全部帶回來,咱家的東西哪能便宜別人呢!”
“惡心!”章晴晴笑著打了蕭宇一下。
好車就是好車,從市區開到孔廟連半個小時都沒用,新年已經過去,現在前來孔廟祈福的人已經不像最初時那樣多,可是做小生意的仍然沒有散去。兩人走在通往孔廟的青石板石階上,饒有興趣的看著山路兩旁各式各樣的物品。
蕭宇笑著說:“你還別說,這里有點像我們那兒的廟會!”章晴晴正拿著一對惠山泥娃娃看個不停,沒留意蕭宇說什么。
“不管在哪里都是經濟掛帥啊!”蕭宇由衷的感嘆,章晴晴笑著說:“你什么時候成經濟學家了?”
“天生的經濟頭腦,沒辦法,我媽喂我奶那會兒都跟我記賬,經濟教育抓的那個早啊!”
“呸!鬼才相信!”
“我這是教育你,將來等你有了兒子,喂奶時千萬的給他記上帳,他將來要是不孝敬你,你把賬本一翻!小子!反了你了!白吃了老娘這么多年奶,把欠我的錢還給我!”蕭宇繪聲繪色的演繹著。
章晴晴使勁的笑:“蕭宇……你混蛋……你……你……才給兒子喂奶呢……”
蕭宇說:“說這么半天,你原來打算跟我生啊!那我不是虧大了!”他說完就向山上跑去,章晴晴笑著追了上來。
兩人一前一后轉過前面的山坡,章晴晴終于抓住了蕭宇,狠狠扭住他的耳朵,疼得蕭宇大聲叫了起來。章晴晴不依不饒的說:“看你以后還敢不敢胡說八道!”“孔圣人您睜睜眼,看看這不懂三從四德的女人吧!”
這時悠揚的鐘罄之聲越來越響了,放眼望去前方就是孔廟,孔廟是全臺灣最早和最有意義的建筑。是當年鄭成功收復臺灣后,為了光復神州,對抗異族,培養人才等久遠的打算修建的。后來歷經多次大修,如今已經成為臺灣教育界的象征。廟門前的全臺首學的題匾,也充分說明了它不可替代的地位。
紅墻在陽光的照射下正璀璨的發揚著本身的美麗。殿角懸掛的鈴聲在微風的吹拂下清脆的響著和悠揚的鐘罄之聲相映成趣。
幾縷香煙在空中飛揚繚繞,雖然很細,但卻很濃。
蕭宇曾經去過曲阜的孔廟,這座臺南的孔廟顯然是根據前者的格局修建,但其中右融入了本土的建筑風格,看得出整個工程頗廢了一番心思,這從另一個層面也反映出臺灣人對孔子這個教育界的老祖相當的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