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姜黎和納蘭元述穿過商會,來到一個清凈的后院。
兩人都沒有說話,一路上碰到那些商會的伙計也是理都不理,氣氛似乎有點凝重。
“吱呀。”小院的木門被姜黎關上。
“唰…”剛一轉身,納蘭元述眼神一動,右手在肩膀上一解,偌大的錦裘披風呼的一聲被他甩在院子里的架子上,一個瞬步便向著前方額姜黎打過去。
“啪…”姜黎的身體一扭,兩手作虎爪,迎了上去。
原本,他沒想很納蘭元述交手的,但后來想了想,不交手或許會少些麻煩,但交手似乎更好。
一方面,可以鍛煉姜黎的實戰經驗,另一方面,納蘭元述是武人,不喜商人,不喜士人,但對于同樣武功高超的武者卻是高看一眼。
他想要借助納蘭元述的力量把雷一笑和能仁寺鏟除了,首先就必須贏得納蘭元述的認可,既然如此,今天這一戰,也就應時而出了。
“喝…”和姜黎不同,納蘭元述可沒有那么多的心思,他現在只想著能夠痛痛快快的一戰。
“來得好。”姜黎微微一笑,身影晃動,如猛虎撲食,惡鷹擒兔,動作迅猛,毫不示弱的迎上去。
“砰啪砰啪…”幾乎是瞬間的功夫,院子里就被兩人戰斗的身影塞滿了,地面上出現一個個一指深的腳印。
姜黎左手虎形,右手鶴形,雙腿靈活自如的擺動,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動作越來越嫻熟,一縷縷明悟漸漸填充在他的心頭。
“這一爪,應該這樣…”
“攻擊出早了…”
戰斗著,姜黎忽然感覺心里無比平靜,眼前納蘭元述剛厲兇猛的動作似乎都都滿了兩拍,讓他有更多的時間去應對。
“砰砰砰……”戰斗還在繼續,納蘭元述卻納悶的發現,姜黎的眼睛似睜似閉,手上的動作看起來很慢,但總會無比自然的將他的攻擊擋下來。
“姜會長,你難道就只會擋嗎?既然是戰斗,就不要顧忌我的身份。”納蘭元述沉聲大喝,當即把姜黎喊醒。
“擋?”姜黎輕笑,心中暫時把疑惑壓下去,動作凌厲打了過去,右手作爪,抓了過去。
既然你求著被虐,那就不要怪我了。
“鷹爪手。”納蘭元述心中一震,急忙回身躲避,腰背一彎,姜黎的爪子擦著他的脖子劃了過去。
納蘭元述目光一瞪,伸手在脖子上摸了一把,發現那里已經死了一大片的雞皮疙瘩,可想而知,如果他剛才躲閃不及,脖子上已經出現五個血洞了。
“好。”對此,納蘭元述不怒反笑,大喝著朝姜黎沖過去,目光炯炯,手上的少林拳法轟然打去。
“砰砰砰……”姜黎的右手在空中劃過,將納蘭元述的攻擊全部擋下來,左手去蒼龍出海,直搗他的胸口。
“砰…”一聲沉悶的響聲在院子里響起來,兩人的身體僵在原地。
納蘭元述低頭看著胸口上的拳印,目光明亮。
“提督大人,承讓了。”姜黎收拳站立,對著納蘭元述抱了抱拳。
“拳勁隱而不發,卻在一瞬間打散了我全身的勁力,姜會長果然厲害,在拳法上,我甘拜下風。”納蘭元述拍了拍胸口的衣服,對姜黎說道。
他們兩個在交手的時候都已經知道,對方和自己一樣,同樣是領悟了化勁的武學宗師,這樣一來,想要在拳腳上分出勝負,就要看兩人的速度,以及對拳法的熟練程度了。
事實表明,姜黎顯然要比他更勝一籌。
即便如此,納蘭元述也只是佩服姜黎額拳腳功夫,對他的其他手段,還要打過才知道。
他,最擅長的可不是拳腳,而是棍棒。
“大人客氣了,里面請。”姜黎淡笑一聲,對著納蘭元述伸了伸手,請他進屋一敘。
知曉詳情的他,自然明白納蘭元述精通棍法,而且還自創了布棍,即便是黃飛鴻在一開始都疲于招架。
“姜會長,有事可以直說,我在衙門還有公務在身,不能久留。”納蘭元述抬手說道。
“那好。”姜黎身體一頓,頷首點頭,
“我只要大人一句話。”
“什么話?”納蘭元述擰眉問道。
“我希望,從今往后,白蓮教不要再來四大商會鬧事。”姜黎看著他,沉聲說道。
納蘭元述登時抬頭,眼睛一瞇,看著姜黎沒有說話。
“大人,白蓮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咱們都心知肚明,那就是一個純粹的邪教,蠱惑人心,禍國殃民,不過,我終究不是官府中人,無權處置他們。
但是,這并不代表區區白蓮教可以天天登門鬧事,我姜某人一介商人,心眼比誰都小,白蓮教擋了我的財路,那我就得把這塊石頭搬走。”
姜黎正視著他,語氣沉靜的說道。
“姜會長,明人不說暗話,我可以保證,像今天這種事情以后絕對不會再發生了,但其他三大商會,官府總不能天天去給他們當護衛吧?”納蘭元述眉毛一顫,開口說道。
“那可不行,大人這么做,可就坑苦了姜某了,白蓮教天天去三大商會鬧事,就我四海商會相安無事,傻子都能看出來其中有著蹊蹺。”姜黎哂笑一聲,搖頭說道。
“如果我說做不到呢?”納蘭元述臉色一冷,沉聲說道。
“那,我四大商會就只能聯名上書廣州將軍,請他發兵,將白蓮邪教鏟除掉,永除后患。”姜黎一字一頓的說道。
納蘭元述的呼吸頓時一滯,臉色難看起來,什么聯名上書,還不是一起賄賂?當今的官場是什么樣子,他身為廣州提督比誰都清楚。
特別是如今的廣州將軍,是蘇察哈爾家族,那根本就是一群莽夫,連名字都寫不出來的腌臜貨色,若非當初祖上有功,怎么可能坐上廣州將軍的職位?
他敢肯定,如果四大商會真的聯手賄賂,以那個老饕的性子,哪有送到嘴邊的肉不吃的道理,屆時,廣州軍備出擊,區區白蓮教,根本就不堪一擊。
到時候,他好不容易才鋪墊好的大好局勢,就徹底告破了。
納蘭元述心中大怒,卻不得不選擇低頭。
“姜會長,這一次,你贏了,咱們日后再見。”納蘭元述將架子上的披風披在背后,冷哼一聲,抬腳走了出去。
“大人慢走。”姜黎將他送到商會門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微微的搖了搖頭。
納蘭元述是個英雄,有勇有謀,還是大清朝廷中少有的血氣官員,他對洋人不屑一顧,不像其他官員那樣卑躬屈膝。
他留著白蓮教,就是想要用白蓮教來制約廣州的洋人,告訴他們,在這片土地上,到底誰才是主人。
可惜,他雖然有心報國,卻少了幾分見識,不知道現在這種糜爛的局勢已經是積重難返,從上往下的維新運動成效難見,主張推翻清廷的暴力革命在根子上就很難讓他認同。
所以,他只有看著大清一點點的墮落,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最后黯然消逝在黃飛鴻手下。
“可惜了。”姜黎嘆了口氣,向姜府走去。
可惜,他跟納蘭元述終究是不同,姜黎雖然不是革命黨,但也絕對不會成為保皇黨,他們兩個在理念上就是不同的。
“納蘭元述…”姜黎幽幽的嘆了口氣。
納蘭元述,其實是當今很少一部分忠于清廷的官員縮影,他們迫切的希望自己的祖國能夠強盛起來,卻又不想實行變革,最終,只能夾在忠君愛國和富國強民中左右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