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年季山一家被身無分文的趕出老宅,他的心中仍舊充滿了愧疚,而從那以後,季山一家像是被自己遺忘了一般,一年也難得見上一面。
所以相對於身邊的幾個孩子,此時他心中最爲(wèi)虧欠的便是三子季山。此時見二子的話語中明顯的妒意,季老太爺無奈的嘆息了一聲。
“阿大,話可不能這麼說啊?咱們是親兄弟,又不是外人,既然三弟能有這麼好的營生,幫襯著咱們兄弟不也是應(yīng)該的嘛。阿大,你可不能不管咱們???”
聽到老爹的話,季老二心中暗暗咬牙,面上的笑容卻是不減半分。
“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三兒如何發(fā)的家,我也不曾知曉?!奔纠咸珷敱患m纏的煩了,扔下這麼一句話便起身在院子裡四下打量起來。
季家他也曾來過一兩次,他記得門口有一顆大梧桐樹來著,不知如今還在不在,剛纔竟是沒有注意。
看著季老爺子離開的背影,季老大同季老二,兄弟兩個對視一眼,心中各自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倒是沒有再說什麼。
而季家的兩個兒媳更是直接,見各桌上的客人已經(jīng)離開,季家姐妹也都忙活著收拾東西,並沒人注意她們。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雙雙起身,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季家姐妹雖然一直在忙活,但也時刻注意著這兩人的動作,此時一見她們離去的方向,不由得相視一笑,倒是不擔(dān)心被藏起來的食材會被從柴堆裡翻找出來。
果然,兩人進去了沒大一會兒,便一臉失望之色的走了出來。原本想著季家能辦這麼體面的席面,想必準(zhǔn)備了不少東西,如果能弄上一點回去,也能改善改善家人的伙食了。
卻沒想到轉(zhuǎn)了大半天,竟是一無所獲。早知道她們就不該讓那些個幫工們將剩下的吃食都帶回去了,至少也要分上一份。
兩人一路罵罵咧咧的來到院子裡,每個桌上都要過去瞧上一眼,看看是不是還有能帶回去的。
“我說秋丫頭,你們辦這麼體面的席面怎麼也沒見多準(zhǔn)備些東西?就不怕東西不夠到時候失了顏面?”
季二伯母一邊挑揀著桌上還能吃的東西,一邊狀似無意的說道,“家裡小黑還怕是餓壞了,我給它捎點回去。”
季秋心中一陣鄙夷,明明是要帶回去自己吃的,卻非說是給狗吃的。心中如此想著,她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二伯母說的是,可咱們也是沒有辦法啊,手裡所有的銀錢都用上了,能辦到這個地步就已經(jīng)是極限了?!?
其實今日所有的東西加在一起,也不過是十兩銀子,上次方家汽水訂單的銀錢就足夠了,可是這些卻是絕不能讓她們知道的。
季家兩個伯母一聽這話,心裡不知不覺卻是暗鬆了一口氣,如果是這樣,那就不難理解了,怕是這季老三打腫臉充胖子,傾盡家財只不過爲(wèi)了掙些顏面罷了。
季二伯母越想越覺得一定是這樣的,辦了這一頓席面,這季老三家怕是幾天都揭不開鍋呢,如此想著,原本鬱郁的心情便又興奮起來。
一旁的季大伯母最初還有些不明白弟媳傻樂個什麼勁,不過細(xì)嚼了一下季秋的話之後,立馬就得到了跟她一樣的想法。
其實人吶,就是這樣,有時候很難接受別人家比自家過得好,特別是當(dāng)看到原本比自家差很多的人,突然間變得比自家強很多的時候,那心裡是極度不平衡的。
季秋在一旁偷偷瞧著她倆的神色變化,心裡越發(fā)鄙夷。這兩個不愧是妯娌,連脾氣秉性都差不多,看她們那一臉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真是欠收拾的很。
季家老爺子從院子外頭回來的時候,剛好看到自家兩個兒媳婦有說有笑的往袋子裡邊裝剩菜,而自己兩個兒子正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聊天說話,而小兒子正低頭站在他們身前,一臉的尷尬之色。
季老爺子知道小兒子平日與三兒一家走得最近,今日也沒等他們,早早便過來幫忙了。這會兒被兩個大兒子叫住,怕還是爲(wèi)了三兒家爲(wèi)何會突然發(fā)達(dá)的事情。想到這裡,他的臉色就陰沉了幾分。
再看季家兩個丫頭,以及陳家的人都各自忙碌著手裡的活計,收碗的收碗,擦桌的擦桌,都沒人理會他們。
兩廂一對比,老爺子覺得一張老臉都丟盡了。正好此時季老太太才從屋子裡面出來,他於是二話不說,攆了衆(zhòng)人往家走去。
季家?guī)兹穗m不大情願,卻也沒有辦法,只好在跟在他身後走了。
見她們出了門,季冬、季秋兩姐妹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小跑上前,一把就將院門給關(guān)上了。
原本季山在裡屋聽爹孃兄長們要走,準(zhǔn)備出來送送,卻正好看到兩個閨女如此,心中再次嘆息一聲,很不是滋味。老宅的人再不好,畢竟是自己的爹孃兄嫂,可是他也知道,這也怪不得兩個孩子,他們的所作所爲(wèi)也著實讓人心寒。
老宅那邊的人走了之後,衆(zhòng)人也沒有什麼心情說話,在陳家兩個舅舅舅母的幫襯下,院子裡很快就收拾妥帖了,桌椅啥的,季安和季禮也一一的送回了鄰居屋裡。
見收拾的差不多了,陳家一行也告辭了,季秋和季冬跑去廚房取了不少的吃食,給陳家人帶回去。陳家人自是不願意收下,推辭著。
“秋丫頭,跟外奶就不要客氣了,這些日子你們的花銷著實不小,還是自家留著吃吧,特別是你,秋丫頭,身子骨纔好利索,是該好好補補,可不要落下什麼病根子。”陳家老太太心疼的將季秋摟在懷裡,心中很是感嘆了一番。
在老太太看來,經(jīng)過這些日子的變故,小外孫女倒是懂事了不少??墒且幌氲郊炯依险恍腥说男袕?,她心中也是暗恨不已,“今後你們要照顧好自己,若是有什麼事,儘管來找外奶。有外奶一口吃的,也就不會讓你們餓肚子?!?
“外奶,您儘管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的,並且一天比一天好。”季秋抱著老太太的胳膊,認(rèn)認(rèn)真真保證著。
她很享受現(xiàn)在的生活,雖然不如前世逍遙,但是周圍卻有許多關(guān)心自己的人,這對她來說卻是非常難得的。
“外奶,這些東西您就帶回去吧,這都是今早置辦的,廚房裡的東西都放不住,你們拿回去之後幾家分分也沒剩下啥了。這些年要不是有你們幫襯著,秋兒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呢?!?
“外奶,舅舅舅母,你們就收下吧,這也是秋丫頭的一份心意,你們?nèi)羰遣皇瞻。蹅円渤圆坏暨@麼多。這天氣越發(fā)的熱了,放不了一兩天可就得壞了?!奔径裁υ谝慌詭颓?。
“即如此,那我就做主收下了,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就先回去了,後面的事情你們處置吧?!标惱咸戳搜奂厩锸盅e的東西,又看了看天色,乾脆應(yīng)了下來。
這季節(jié),誰家也沒有閒著的,一大早便過來了,家裡還許多事情要做呢。
待得將陳家人送出了院子,季秋這才輕呼了一口氣,心中也是感嘆不已,這陳家一家倒是真心疼愛阿孃的。
“阿姐,能跟我說說老宅那邊的事情麼?上次大病後醒來,很多事情都記不住了。”季秋一邊幫姐姐擦洗著碗筷,一邊好似不經(jīng)意的問起老宅的情況來。
季冬看了她一會兒,見她也只是好奇,並無異樣,再加上這些日子幺妹實在懂事,季冬覺得,是該讓她知道老宅的一些事情了,於是便慢慢的說了起來。
季家有四兄弟,老大季海,好吃懶做,卻因爲(wèi)是季家長子,季老太太格外看重些,畢竟在老人的心裡長子纔是養(yǎng)老的那個。
而老二季洋從小便能說會道,很得老太太歡心,有什麼好的也都想著他,季老太太也早早的爲(wèi)二人定下了婚事。
可是到了自家爹爹這裡,因爲(wèi)是三子,前邊兩個孩子娶親已經(jīng)花了不少的銀錢,便想著讓老爹娶一個不要錢的媳婦兒,可是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情,直到爹爹二十二歲都還未能成親。
那年陳氏出門走親戚,路過一個一條小河的時候,一不小心掉進了河裡,剛好被外出做工回來季山看到,幫忙救了上來,兩人也因此滋生了一絲情愫。
本來這也沒什麼,可是不知怎的,這事竟然被季老太太知道了,於是便到處傳言說陳氏不守婦道,故意勾引自家兒子等等,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陳氏也因此名聲盡毀,再嫁他人已是不可能。
可能是陳氏對季山這個救命恩人也有些心思,最後竟求得陳家一文聘禮未要,答應(yīng)了她與季山的婚事。陳氏在陳家素來最受家人寵愛,嫁過來時還帶了不少的嫁妝。
可是到了季家之後,季老太太卻是各種刁難,說是要立規(guī)矩。陳氏向來柔順,加之對方又是長輩婆婆,爲(wèi)了不讓季山爲(wèi)難,便也就忍氣吞聲的過了兩年。
直到有次因爲(wèi)立規(guī)矩害的陳氏流產(chǎn),陳氏這才忍無可忍的以死相逼,讓季山帶她離開老宅,出來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