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般人無法達到的賭場二層,中央擺放著一張血色的怪異賭桌,而在賭桌上,整齊地碼放著上百枚紅色的籌碼。
這是一場價值十五億的天價賭局。
其內容是……
下五子棋。
溫簡言在賭桌邊正襟危坐,俯首端詳著面前的棋盤,無意識地轉動著指根處的銜尾蛇戒指。
幾秒之後,他謹慎地下了一顆白子。
No.8下了一顆黑子。
整個賭場二層只能聽到棋子落在棋盤上的微小聲音。
根據標準的五子棋規則,在先手禁手規則存在的前提下,自然也會有輸贏。
到現在爲止,這場緊張刺激的五子棋對戰已經進行了九局,溫簡言贏了三局,No.8贏了六局。
【誠信至上】直播間:
“……”
“怎麼辦,想走了。”
“嗯。我也是。”
“好崩潰,我放著其他主播的刺激午夜場不看,不是爲了來看你在這裡大半夜在這裡給我們直播下五子棋的啊!!!!!”
又一局結束了。
這一局是No.8贏了。
注視著棋盤上連成一線的五顆黑子,對弈的雙方伸出手,開始逐一將棋盤上的棋子收集起來。
十局結束,溫簡言勝三局,No.8勝七局。
溫簡言雖然不佔優勢,但每一局的賭注都不多,所以他到現在爲止,也不過只輸掉了三枚籌碼罷了。
“繼續嗎?”
將所有的黑子收回之後,No.8的臉上揚起笑容,問道。
根據規則,一種類型的遊戲必須持續十局才能更換,不過,在十局結束之後,賭客可以選擇更換遊戲內容,也能選擇就這樣繼續下去。
“……”溫簡言沒有立刻回答。
他撐著下巴,手指漫不經心地撥動著棋子,棋子彼此碰撞著,發出細微的清脆響聲。
不遠處,坐在旁邊觀戰的梅斯維斯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不得不說,在整整觀看了十局激動人心的五子棋棋局之後,他的耐心已經消磨到了極致。
“好了,小打小鬧就到此爲止吧。”
梅斯維斯撐著下巴,懶洋洋地開口道。
“你應該已經發現了吧,這個領域不是他們的短板。”
“別說五子棋,就算是圍棋、象棋、國際圍棋、將棋……我的所有荷官對這些遊戲都瞭如指掌,至少也是能參加國際競賽的水準,就算你很厲害,也是拉不開差距的。”
梅斯維斯招招手,一旁的侍者心領神會地端來一杯酒。
他抿了口杯中的琥珀色液體,語氣輕慢。
“更何況,你現在時間比我們緊迫的多,不是嗎?”
在他們在二樓進行賭約的同時,樓下的賭局仍在晝夜不分地繼續,癲狂的賭徒著魔般將自己的積分砸入其中,他們輸的越多,船就開的越遠。
異化的進度只會加快,不會減緩。
雙方下棋水平都不算差,但卻也無法保證局局都贏,自然也無法對某一局進行高額下注,所以,造成的結果只能是無限地耗時間。
梅斯維斯他們並不著急,身爲賭場的一員,他們自然可以耐心地陪著溫簡言耗下去……
但溫簡言不行。
他之所以會提出這次的十五億豪賭,目的就是爲了延緩船隻的異化——至少24小時。
一旦樓下賭場之中,賭客們投入的賭資達到極限,幸運號遊輪被徹底異化成了副本,那麼,即便溫簡言在那之後真的贏了,也沒什麼意義了。
溫簡言知道這一點,梅斯維斯也知道這一點。
溫簡言鬆開手,將棋子了回去,棋子落回了棋盒中,發出“噠”的一聲輕響。
他擡起頭,衝著梅斯維斯微微一笑:
“……您說的對。”
像是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站在兩邊的侍者走上前來,俯下身,將桌子上的棋盤和棋盒收走,然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No.8端坐在溫簡言的對面,那張看著有些稚嫩的娃娃臉上揚起一個微笑:
“那麼,您接下來想玩什麼呢?”
溫簡言的視線落在了No.8的身上,在短暫的幾秒之後,他緩緩說道:
“德州。”
此言一出,剛剛還歪在椅子上的梅斯維斯此刻終於緩緩直起身來,他嘴角的笑容加深:
“——這纔對嘛。”
【誠信至上】直播間:
“!”
“?!”
“哦呦呦!!!德州啊!!這是終於要認真了啊!!”
“完了我反而開始緊張了。”
“啊?怎麼說?”
“之前雖然下棋的時候主播和荷官勝負雖然是五五開,但至少主播在腦力活動上是稍微佔優的,可德州這種貨真價實的賭博項目可就不一定了……別忘了他的壞運氣啊!!”
“靠。想起來了。”
單向的玻璃將賭場的一樓和二樓分隔開來,玻璃外,賭場都沉浸在末日前的狂歡之中,可所有的聲音和瘋狂卻都被阻擋在外,像是一場荒誕的默劇。
雖然和一樓只有一牆之隔,但賭場的二層卻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偌大的二樓被籠罩在壓抑的氛圍之中,唯一能聽到的,只有侍者緩步向前的聲音。
侍者在桌前停步,將嶄新的撲克牌放在桌上。
這時,梅斯維斯開口了:“規則是雙向的,如果你捉到了對手出千,同樣罰付十倍的賭資。”
“您可以隨意檢查。”
No.4伸出手,請道。
溫簡言看了一眼他們,沒有拒絕,他將牌拿到手中理了理,簡單地掃過一眼之後,將牌重新放了回去:“沒有問題。”
“要加人麼?”梅斯維斯問。
德州是能夠多人蔘加的,檯面上的遊戲者最少兩人,最多二十二人。
“如果你想,牌局上可以繼續加人,”梅斯維斯撐著下巴,說道,“當然了,這裡是有一定的規則的,首先,你加多少人,我們這邊就會加多少人。其次,你那邊增加的玩家也只能使用桌上已有的籌碼——也就是你的籌碼,而不能用自己的積分加註。”
溫簡言:“不用。”
梅斯維斯點點頭,繼續說道:“最後,因爲□□的規則決定,牌局上需要一位荷官,不過,荷官的人選可以由你決定。”
溫簡言:“在場的任何人都行?”
梅斯維斯:“當然。”
溫簡言從椅子上轉過身去,目光落在身後空無一人的沙龍之中,忽然提高聲音:
“喂。”
他的聲音在偌大的二樓中迴盪著,餘音久久不消。
【誠信至上】直播間:
“?”
“主播在喊誰?”
“不知道啊,二樓除了他們之外還有誰嗎?”
整個二樓都一片寂靜。
但溫簡言卻仍然維持著轉身的姿勢,十分耐心地等待著。
終於,不遠處的黑暗中,傳來一聲嘆息。
有著一雙狐貍眼的男人從黑暗中緩緩走出,手中還端著一杯沒喝完的白蘭地。
【誠信至上】直播間:
“啊?這誰?”
“不認識啊,他從什麼時候待在那裡的?”“不知道啊!”
“等等,我靠,這不是那個在【育英綜合大學】副本之中暗殺過主播的黑手嗎?”
“???他爲什麼會在這裡?而且怎麼看起來和主播還挺熟似的?”
“啊啊啊啊,我究竟錯過了多少劇情啊!!!”
“你怎麼知道我還在的?”
費加洛一臉無奈。
溫簡言:“猜的。”
他的脊背稍稍放鬆,倚靠在椅背上,脣邊帶上了一絲漫不經心的笑意:“畢竟這麼有意思的事,錯過豈不會太可惜了?”
費加洛舉起雙手,臉上笑意盈盈:“Yougot.”
溫簡言:“你會德州嗎?”
費加洛想了想:“……知道規則。”
溫簡言:“沒關係,足夠了。”
說完,他扭頭看向梅斯維斯:“我選他當荷官,沒意見吧?”
德州里,出千最容易、也是最防不勝防的位置,就是荷官。
雖然梅斯維斯說過,如果他捉到對方出千也能獲得十倍的賠償,但這裡的風險太大了,面對一名核心荷官已經足夠耗費心力,同時面對兩位,即便是溫簡言也有些力不從心。
既然如此,不如選擇一位利益不相關的第三方,對雙方都更好。
梅斯維斯:“當然可以。”
費加洛一臉興趣:“怎麼,你那麼信任我?就不擔心我是站在他們那邊的?”
“你?”溫簡言直言不諱,“當然不信任了。”
費加洛:“……”
說話這麼直接的嗎兄弟?
看著不遠處那位僱傭兵,溫簡言忽而一笑:“但是,如果我們是僱傭關係的話,就另當別論了。”在僱傭兵這一行裡,信任雖不值錢,但信譽卻十分關鍵。
更何況,他們現在可都是身處於夢魘之中的簽約主播。
身爲擔保者,夢魘會確保契約的穩定達成。
費加洛眸光閃動,微微笑了起來:“原來如此。”
溫簡言伸出手:“成交嗎?”
費加洛握住他的手,無形的血紅色絲線成型,將兩人的右手捆綁在一起,然後隨即融入消失。
“成交。”
荷官就位。
溫簡言扭頭看向No.8,深吸一口氣,道:
“開始吧。”
至此,價值十五億積分的賭局,正式開啓。德州的規則很簡單,首先,盲注。
在發牌前,玩家就需要投注進池。
緊接著,荷官會先給每個玩家分發兩張底牌,然後會陸續發五張公共牌。在這個過程中,玩家可以選擇下注、加註、或者棄牌不跟。
當五張公共牌發放完畢,剩餘的玩家就將亮牌,牌面最大的玩家將贏走獎池內的所有籌碼。
溫簡言伸出手,捻出五枚紅色籌碼丟到桌上。
看似輕飄飄的五枚籌碼,實際價值卻爲五百萬積分——而當加上槓桿之後,積分的價值就已經高達五千萬。
相當於一個S級副本白金通關獲得的全部積分。
【誠信至上】直播間:
“嘶!”
“好傢伙,一開始就玩這麼大??”
“我背上汗毛開始起立了……這玩意兒不適合我,我要是坐在賭桌上,這個時候可能已經坐立不安了。”
No.8笑了一下,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
他伸出手,同樣捻起五枚籌碼丟了過去。
費加洛開始發牌。
他的手法和他對自己牌技描述差不多——不算生疏,但卻絕對算不上多麼熟練。
很快,一人兩張、一共四張底牌發放完畢。
牌背面暗紅色的花紋怪異扭曲,在燈光下呈現出人臉的形狀。
在底牌發放完畢之後,就開始第一輪下注。
No.8丟了一枚籌碼下去,溫簡言也同樣。
第一輪下注結束之後,費加洛在牌局上下發了三張公共牌。
一張紅桃K,一張方塊7,一張梅花5。
溫簡言掀起牌角,掃了眼自己的底牌。
No.8緊盯著他,但是,青年的面孔卻像是大理石鑿刻而成的一般,嘴角的弧度沒有一絲改變,就連眼角都毫無端倪。
溫簡言扭過頭,從自己的籌碼之中捻起一片,丟到桌上。
No.8微笑了一下:“跟。”
血紅色的籌碼被丟出去落在桌上,滾了一圈,無聲地躺了同色的賭桌之上。
【誠信至上】直播間:
“有點緊張……”
“現在池底有多少積分了?”
“他們一人丟了七枚籌碼,也就是說,現在是獎池裡一共是……一億四千萬。”
“…………靠,那個賭場管理人說的沒錯,這、這個確實刺激。”
第四張牌被髮了下來。紅桃J。
這張牌剛一出現,在場所有人的心臟都緊張了一下。
要知道,桌上已經有一張紅桃K了,這意味著,在雙方賭客手中,順子、同花順、甚至是皇家同花順的可能性正在飛快上升。
第三輪下注。
這一次,No.8丟出了三枚籌碼。
溫簡言:“跟。”
此時此刻,場上的氣氛已經緊張到了極致,像是能夠用刀切斷一般,所有人的視線被牌桌上的幾張牌牢牢吸引。
梅斯維斯臉上的無聊已經消失殆盡,他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幕,臉上帶著興趣盎然的笑容。
最後一輪。
費加洛將公共牌發下。
黑桃9。
溫簡言擡起眼,緩緩看向坐在桌子對面的No.8,他的眼珠在強光下呈現出某種更爲淺淡的顏色,忽然勾起脣角,微微一笑。
No.4的心裡毫無預兆地咯噔了一下。
但是,在他來得及看清對方眼底神色之前,只見溫簡言收回了視線,伸出手,輕描淡寫地從自己身旁的籌碼盒中取出籌碼。
一枚、兩枚、三枚……
他每數一枚,空氣就像是沉重一份。
最後,溫簡言數出了足足五枚籌碼。
他擡起手,將五枚籌碼丟到桌上。
籌碼發出的叮噹碰撞聲在偌大的賭場二層迴盪著,明明十分細微,但聽在人的耳中卻像是重物落地般清晰。
【誠信至上】直播間:
“獎、獎池多少了?”
“兩億五千萬。”
“……”
“誰手心出汗了?”
“我我我!!!!!”
做完這一切之後,溫簡言往後輕輕一靠,他擡起雙眼,漫不經心地轉著蛇戒,笑道:
“該你了。”
No.4的雙眼眨也不眨,緊緊地盯著他,不放過對方臉上一絲一毫的細節。
要跟嗎?
兩億五千萬。
這個數字已經很高了,不僅是對方全部獎金的六分之一,也遠超他現在手頭的全部積分,也就是說,如果他輸了,那就將徹底失去離開賭局的資格,只能繼續輸下去,直到輸光。而如果他贏了,也不過僅僅只是贏走一個億罷了,對全局並無太大影響。
他是否在唬詐?
有可能。
但如果這真的是唬詐,那麼,對方會的代價未免也太高了,投入和回報完全不成正比。
更何況……
No.8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幾張公共牌上。
這是非常有可能形成一副好牌的。
那麼,要冒險嗎?
“……”
No.8瞥了眼自己底牌的數字,臉上緩緩露出一個微笑:
“Fold。”(棄牌)
由於這次的德州只有兩人,因此,在一方棄牌之後,牌局也就正式結束。
溫簡言贏得了第一輪的勝利。
“耶!”青年彎起雙眼,笑瞇瞇的掀開自己的兩張底牌。
一張黑桃A,一張紅桃4。
No.8微微一怔。
“……靠。”
看到溫簡言的底牌,就連負責發牌的費加洛都不由自主地小聲罵了一句。
“哈,高牌。”
不遠處,梅斯維斯挑起眉,愉快地笑了起來。
所謂高牌,就是底牌和公共牌加起來,不僅沒有一個對子,也連不成一個順子的牌……是在德克薩斯撲克裡所有牌型中最爛的手牌。
在這種手牌還敢加註的人,不是蠢貨,就是瘋子。
“……”
No.8頓了頓,掀開自己的底牌。
他的底牌是一張紅桃9,一張黑桃3。
和公共牌湊起來不過只是一個對子,但是,比溫簡言的一手爛牌那還是好的太多了。
溫簡言注視著桌上那些紅色的籌碼,眼神晶亮晶亮的:“……哇哦。”
青年笑瞇瞇地探身上前,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愉快地將桌上所有的籌碼都撈到了自己的面前。
不過短短十幾分鍾,他就已經將自己手中的十五億籌碼,增加到了十六億兩千萬。
也就是162枚紅色籌碼。
溫簡言一邊將籌碼排回自己的籌碼盒中,一邊衝著坐在自己對面的No.8露出一個有些羞澀的微笑,像是對自己在這次的勝利感到十分愧疚似的:
“哎呀,承讓承讓。”
【誠信至上】直播間:
“……”
“……”
“不是我說,你小子還能更欠揍點嗎?啊???”
“勝就勝了,你怎麼還開嘲諷呢???”
“你以爲你自己這次怎麼贏的?不就是因爲人家手裡只有對子,但卻沒想到你一手爛牌還敢加那麼大注嗎!!!”
“給我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