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秀舍生忘死、不顧一切地沖向姜融工奮戰的地方。
一路上不停有閃電炸雷落在蟻山周圍,借著這些亮光,她發現姜融工蹲在地上緊緊地用雙手捧著頭,似乎十分痛苦。
那個他們爬上來的裂縫,不斷地有人影站出來,這些人密集地包圍住了那個讓她心魄牽動的男子,很快讓他消失在視線中。
她的身邊有幾顆子彈穿過去,這是土匪們發現她了,所以開槍以示警告。盡管這樣,她還是沒有停下,仍然保持著和剛才一樣的狂奔狀態。
土匪見她不聽警告,終于向她瞄準。“啪”的一聲過后,她感覺腿上火辣辣地痛,不由自主地飛倒在泥水里。這時有幾個人向她走來,他們都舉槍遠遠指著她。
她顧不上自己身上的痛,因為土匪群里有一個她熟悉的親人的聲音大聲在喊:“不要傷害她。”只見許多人在這一聲喊過后紛紛舉起槍柄向下搗去,很快那里就沒有了聲音。
這一剎那,松秀爆發了,她做了一個萬分艱難的決定。
她在心里暗喊:“哥哥,別責怪我!”然后毫不猶豫地打開了機關鐵棒。
金蠶母蠱脫身而出,它不停釋放滿身的子蠱,同時身體飛快膨脹,在極短的時間里就變大到一間小房子的程度。
它不顧躺在泥水里的主人的驚詫,張開布滿細齒的巨嘴,小心叼起她,把她吞進了肚子里。
然后它開始了瘋狂的殺戮。
無數子彈落在它的表皮上,可是那些被擊中的地方只是凹陷了一下就恢復正常,與此同時,成千子蠱從它體表分離出去,密密麻麻飛向那些舉槍的人影。
它迅速讓體內充滿空氣,形成一個氣泡包圍住自己的主人。然后頂著彈雨向人群最密集處沖去。
地上的積水充當了潤滑劑,讓它身體下難以數清的肉足盡情順暢地移動,把那些擋在路上的人紛紛擠下懸崖。
直到它闖進一張大網里才停滯下來,但是那些子蠱已經穿透過去,它們像一群兇惡的馬蜂,撞上了那些站著的人。
土匪開始了跳懸崖的自殺表演,這不是出自于他們的本意,而是子蠱們的攻擊讓他們痛苦無比,一個個喪失了方位感,只管四處亂躥。
在他們的心里,并不認為那懸崖是懸崖,因為在下雨之前,那幾個掉下蟻山的馬勃菌散發的氣味就已經開始起作用了,那是一種能增長迷幻的催化劑,所有聞到氣味的人都在不知不覺間接受了天宮圖是真實存在的心理暗示。
不少土匪失去了危險的意識:他們有的爬上濕漉漉的樹,拼命摘著樹葉揣進口袋里,或者大口大口地往口里塞,認為那是仙桃;有的把地上冰冷的水一捧一捧地灌進懷里,認為那是珍珠寶石;有的相互爭奪一塊塊石頭,認為那是美玉或者黃金;有的揮舞著樹枝到處奔跑,認為自己得到了一棵珍稀的珊瑚;有的從同伴身上剝下衣服,認為那是一副古畫;有的用雙手接取雨水,認為那是甘泉美酒……
他們認為自己來到了天宮里,從此以后無憂無慮了,可以盡情享受,因為這里的寶貝無窮無盡,完全能滿足這么多人的揮霍,就是毫無節制地浪費也無妨。
這些人里面只有姬自雄最親近的十幾個人不受影響,他們在天羅地網的帶領下,用網困住了金蠶母蠱,急匆匆朝遠處忽隱忽現的小木屋奔逃過去。
雷聲停止了,天色漸漸發光,大雨隨之變得細小,但是在此之前它還是把山頂激戰的痕跡沖洗得一干二凈,除了那橫七豎八倒伏在地上的土匪尸體。
金蠶母蠱把松秀安全地吐了出來,在沒有和主人達成合理的協議前,它不會貿然進入她的身體,所以危急時刻,它選擇了把主人吞進肚里。
它盡管暴虐,卻不愚蠢。
松秀爬到姜融工身邊,發現他仍舊抱著自己的頭跪在地上。他口中一直在不停地喊:“不要傷害她,不要傷害她…”
她不知道他當時遭遇了什么,因為憑著他擁有的百步神行技能,逃走應該是沒有一點問題的。但是不知為什么,他沒有那樣做。
她檢查了他的身體,發現除了背上的大塊淤傷外,并沒有其它的傷口。但是他很痛苦,所以應該是大腦受到了強烈刺激。
在金蠶母蠱的幫助下,她拖著傷腿把他轉移到了離蟲王廟盡可能遠的地方。
他們藏在一片低矮的松林里,她解開蠱衣,撕下一片,用石頭搗爛,然后把它敷在傷口上,再用從衣服上撕下的布條捆緊。在此之前,她檢查了傷口,發現子彈穿過了腿,但幸好沒有傷著骨頭和筋。
她又穿上蠱衣,分別給自己和姜融工吃了一顆太歲原液,希望兩人能盡快恢復過來。
姜融工的智力似乎受到了影響,此時他像個兩三歲的小孩,聽話地任憑松秀擺布。
天色終于變得比較正常,盡管仍是灰蒙蒙的,但至少已經能夠模模糊糊看見遠方的群山。只是天上的細雨一直沒有停。
他們此時還不知道,這一場雨將會要連著下一個多月。
姜融工疲倦地睡著了。這讓松秀很寬慰,因為不用揪心地看著他的痛苦。他的痛苦加上她的傷痛,讓她實在難以承受。
金蠶母蠱不肯回到鐵棒里去了,它興高采烈地打掃著戰場,把那張困住它的網推下了懸崖,并且時不時靠近蟲王廟,向躲在那里的人做一番示威,警告他們不要過來。
松秀和姜融工安安全全地睡了一個晚上。因為蠱衣的保溫性能相當好,兩人都沒有凍著。
第二天,姜融工的情況好了很多,他雖然腦袋還是痛,但是認出了松秀。唯一讓松秀不安的是,他雖然知道自己是他親近的人,但是分不清到底是他的母親還是女朋友。所以她估計他還需要幾天才能真正好轉。
細雨濛濛,松樹開花了,它們把花粉散得到處都是,沾滿了枝條上的松針。經過一個晚上,都凝固成了糖滴。松秀忍痛站起來,小心地選擇那些干凈的摘取了一大捧,她把它喂給姜融工吃。姜融工順從地張開嘴接著,吃了一些以后,他也學著她的樣子去摘了很多,回來后也喂給她吃。她也笑著用嘴接住。
這樣的日子過了好幾天,盡管天沒有放晴,但畢竟到了初夏,所以溫度在漸漸升高。有一天早上,他們發現身邊厚厚的松針下面長出了白胖胖的蘑菇,松秀興奮不已,她采了好多,剝去皮,就那樣和姜融工生吃了起來。
這時候姜融工的情況已經大有好轉,他的記憶已經恢復了大半。
這全得益于情寶的幫助,它每天夜里都偷偷地給兩人療傷止痛,只是二人不大注意罷了。
這是兩人自認識以來真正地長時間單獨相處,他們一刻也沒有分離,相互幫助和鼓勵,彼此溫暖和愛護,所以情寶也從中得到了巨大的好處。
松針里的蘑菇長得密密麻麻,在姜融工恢復得差不多了以后,他用工兵鏟從枯干的松枝上削了很多松虹,兩人生了一堆火,舒舒服服地大吃了一頓燒烤蘑菇。
這時候,他才想起要問松秀這種蘑菇的名字,因為他發現這不是以前松秀背到黃溪口集市上去賣的那種松菌。
“這是松茸,”松秀告訴他:“比起普通的松菌來要好太多了。”
姜融工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他仔細地幫松秀檢查了腿上的傷口,發現那上面已經結痂,不由得對蠱衣的神奇作用感到十分驚訝。
那一天,蟻山外圍很多地方響起了激烈的槍聲,估計是潰逃的土匪在和瑤族聯軍交火。
兩人很想下山去幫忙,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況且這幾天蟲王廟那邊的人多次向這邊發起進攻,不過都在金蠶母蠱的威嚇下失敗而歸,最后他們耗完了子彈,不得不龜縮在廟里,再不敢出來。
松秀問姜融工當時發生了什么,為什么腦袋受到了那么大的傷害。
姜融工告訴她,姬自雄用九鼎攻擊了他,至于細節,他怕松秀聽了難過,所以隱瞞不說。
那只藏在他背包里的白狐在激烈的戰斗中,早已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這么些天也沒有出現。兩人想起來就覺得不好受,因為它多半已經遭遇了不測。
松秀的傷口完全恢復,整整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在這么長的時間里,雨一直沒停,蟻山下面早已變成一片澤國,不僅草木盡亡,那些壓不蘆也不見了蹤影。
曾經有幾次,他們分明遠遠地看見了老姜和嫁嫁的身影在附近的山上來來回回地尋找。他們大聲喊,可是因為距離太遠,對方顯然沒有聽見,最后漸漸消失不見。
這一個月里,兩人吃完了附近的松茸,除此以外,那些白茅根,也成了兩人的食物。另外在那些朽爛的枯木里有很多肥胖的鉆木蟲,兩人也烤著吃了好多。這些東西都富含營養,所以都養得白白胖胖。
金蠶母蠱每天都開心大吃,它把所有的尸體都消滅得干干凈凈,連骨頭也沒有放過。
蟲王廟的姬自雄他們已經好幾天沒有出現了,仿佛人間消失了一般。那天宮圖幻景也已在一個晚上突然不再顯現。
在食物臨近匱乏的時候,松秀已完全康復。他們終于決定向蟲王廟發起攻擊,準備和姬自雄他們做一個徹底了斷。
這一次,他們有了倚仗,因為土匪遺留下了大量的槍支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