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婆,雙目赤紅,身體表面有五色花紋,如果破開腹部,身體里肯定有蟲,”姬思恩雙目精光閃閃地看著那個一身邋遢的老婆子,搖了搖手指說道:“不過如果這樣干,白仙村里只怕沒有人愿意吧!”
姜融工見他動出蘭花指,不由得厭惡地皺了皺眉頭,雖然心頭有點作嘔,卻沒有在言語上表現出來。他走到飯桌邊,伸手取過一碗水,端到老婆子的嘴邊,逼視著她道:“喝下去。”
老婆子聞了聞那碗水,突然縮緊了身子,用力睜大紅眼,顫抖不已。她側身躲開,把腦袋偏到一邊,連連搖頭。
“哼哼,現在屋里就我們三個人,我這是給你留個面子,你要是乖乖聽話,等這件事情結束后還可以做回正常人,”姜融工冷笑道:“若是不識相,就只好把你綁到屋外的柱子上去,讓你站在殺豬盆里。你知道那里面準備了滿盆這樣的水,而且有很多人圍觀。”
“所以,我們是出于好意?!奔级髟谝慌越忉尩?。
這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并沒有高聲大語,可是語氣里卻自帶一種令老婆子難受的威壓。她斜著眼睛瞥了一下窗外,發現那里火光熊熊的,明白這兩個人沒有騙她。于是轉過頭來,沉默地正對著姜融工手上的水。
“喝下去吧,把東西都吐到這個壇子里去。”姬思恩拎過一個腌泡菜的壇子放在老婆子的旁邊。
“兩個小娃娃,只用一碗茶枯水是對付不了我身體里的蟲子的,”老婆子終于開口了,她的聲音沙啞得磣人:“你們把我關在房子里,無非是怕那些東西迎風而長,呵呵,打的好算盤,可是治病不能去除根本,我為什么要跟你們合作?”
“這個確實不行,我自然知道,它只能讓那些東西暈頭暈腦地迷糊一會兒,”姜融工露出一副高深難測的表情道:“你聽說過‘天蠱血體’嗎?如果沒有,那雪峰神女呢?”
他掏出一個密封得很嚴實的瓷瓶在老婆子的眼前晃了晃:“這里面,有她的幾滴血。我想,你也是活了很多年的老妖怪,不會不懂這個吧!”
“天蠱血體,雪峰神女,”沙啞的聲音猛然提高了好幾度:“你和她們是什么關系?”
“關系?哼哼,這個你不用知道,不過我來給你講一講這個白仙的來龍去脈,也許你就明白了,”姜融工緊盯著她道:“這湘西地方自蚩尤敗亡以來,有很多股勢力曾經想要滲透進來。由近往遠了說,從民國開始到今天有基督教的不斷散布,清朝末年天平天國的拜上帝教也曾想在這里落根,至于你們,是來自清朝中期的白蓮教。這些勢力來到這里,費了很大的力氣也沒能融入當地的風俗,為什么?是因為這里是受華夏國三大人文始祖之一的蚩尤的控制,它導致你們和這里的居民格格不入?;蛘邠Q句話說,是因為你們這些小門小道的手段根本不能和蚩尤后裔掌握的高級蠱術相抗衡。因此,這個白仙在來到這里的時候就安排了這一切,他想潛伏到最有利的時候再出來,對不對?”
“是的,”老婆子又驚又怕地看著那個瓷瓶說道:“這個地方的人又野蠻又固執,他們死守著萬年龍脈,保持著自己的傳統,不知變通,鐵血征伐嚇不退,和平演變也沒有效,因此白仙不得不這樣做。為了自己能夠長生,這幾百年來,不知道傷害了多少人命,造了幾多孽。今天碰到你們,我想,他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也罷,既然如此,我這個孤苦一生的老太婆就配合一下你們吧!”
她瑟瑟抖抖地靠近那碗水,“咕嘟咕嘟”地忍著苦澀大口喝了下去,然后對姜融工道:“把那些血倒進壇子里,讓我少受點苦。”
“嗯,那么,把你的嘴巴對準壇子口,”姜融工道:“干脆麻利點兒,我不希望村民們再受到驚嚇。”
他把用蜂蠟密封好的瓷瓶揭開,仔細地倒干凈了里面的液體。
老婆子的肚子里“咕咕”地響了起來,她一聞到壇子里的氣味就瘋狂地湊了上去,拼命張大嘴巴嘔吐了起來。
姜融工見姬思恩受不了那個氣味,就拍拍他,示意他去給火塘添柴,盡量讓火燒旺起來。姬思恩趕緊松了一口大氣,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走開了。
老婆子嘔吐了一會兒,吐出許多小蟲子,她的黑臉在火光的映照下變得赤紅,仿佛十分疲憊。她不停地喘著粗氣,很想休息一會兒,卻突然受到一種異常的力量控制,不得不勾起了身體。
她的眼珠凸出了眼眶,面目變得猙獰無比,“啊啊”地亂叫,卻死命控制著自己,不讓腦袋離開壇子。
姜融工看見她的嘴里爬出了一只渾身毛茸茸的灰色動物,裹在凝固的血塊里掉進了陶制的壇子里。
他拿起圓餅狀的壇蓋,包在一塊浸透了桐油的白布里面,謹慎地蓋上了壇子。
老婆子歪倒在火塘邊上,她把嘴里的污血一口一口地吐在柴灰里,身體變得消瘦了很多,慢慢地停止了呼吸。
一直到她死,姜融工和姬思恩也沒有去替她松掉捆住她雙手的繩子。這兩個鐵石心腸的人在這件事完了以后叫來村民,用木棍穿過她那被縛住的雙手,抬到外面的火堆上燒得連骨頭也不剩,最后把那堆灰清掃干凈了,悄悄地埋到了荒郊野外。
這個夜晚對兩個村子的婦孺來說注定是不眠的,她們冒著寒冷在溪水里用簡陋的篩子簸箕捕撈著剩下的魚,以便讓青壯們休息一下,準備明天的戰斗。
羅網宗的人分成了幾批,輪流守衛那個小瀑布,整整一個晚上都和前來偷襲的白鱔對抗著。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兩個村的青壯就被村長叫了起來,他們出發到巖灣,抬來兩條龍舟。
姜融工和姬思恩帶著剩下的羅網宗人員,在一個村民的指引下,把白鱔潭下游的堰塞口堰塞了起來。
太陽出來后,大家來到瀑布上面,把收集到的茶枯敲打得粉碎,一筐一筐地倒進流水里。
這些茶枯是油茶籽榨完油后剩下來的干渣,本來是一個個的大圓餅,是山里常用的毒殺水中動物的有效毒藥。它們將會順水流向白鱔潭,對淺水里的白鱔和癩蛤蟆等動物進行毒殺。
至于深水里的大白鱔,估計毒殺不到,要靠人力去清除。
羅網宗已經準備好了一面細眼巨網,全用細棕繩織成。為了加強繩子的強度,在搓織的時候加入了搬山掘子營隊員攜帶的所有鋼絲。
為了順利拉出白鱔潭里的白鱔,人們準備了兩條龍舟,另外還加上二十多頭牯牛。
這兩條龍舟,一條要作為沖進白鱔潭撒網用,在完成任務后迅速撤回,準備再次前往,另一條龍舟則和牛群一起將巨網拉出。這樣反復進行,直到找出白仙。
人員的分配已經商量好,考慮到進入白鱔潭要直接面對里面的危險,所以必須由羅網宗的人員操縱。另一條龍舟是負責向外拖曳,白仙溪和巖灣的青壯可以勝任。至于牛群,則交給剩下的人負責。
一條龍舟需要二十四人<槳手二十人,鼓手一人,舵手一人,兩名替補>,這樣算下來,人員是充足的。為了穩妥起見,在白鱔潭周圍,姜融工要求姬思恩布置了很多槍手。
中午時分,參加行動的人都飽餐了一頓魚肉,大家在姬思恩和兩位村長的率領下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姜融工帶著兩條龍,避開了眾人的視線,悄悄地上到白鱔潭左側的山頂,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全局。
“兩位村長,揭開壇蓋,灌入茶枯水,將其沉入水里,不可讓里面的東西接觸到風,讓我們給白仙先送去一個信息?!奔级髅畹?。
“是?!眱晌淮彘L齊聲答應道。
看到他們小心地按照自己的要求做完后,姬思恩高聲道:“龍舟人員,上船!”
“是!”眾人轟然答應。
羅網宗的人員在楊長老的帶領下上了船,他握住高懸在船尾的舵槳,對船首的羯族女子喊道:“這條龍舟,交給你了?!?
那羯族女子是姜融工特意從蕭有財那里借來指揮龍舟的,她身材高大,比龍舟上的大多數男子還要強壯。
只聽她大吼一聲,如同雷震,頓時把岸邊觀望的人員嚇得后退了幾步,同時也震懾住了龍舟上的所有人。
她大吼道:“大家跟我一起喊,以振聲勢。來呀:羯鼓陣陣,伏妖除魔!”
“羯鼓陣陣,伏妖除魔!羯鼓陣陣,伏妖除魔!”
眾人齊聲大吼,初時并不齊整,但是叫了幾聲之后,便在女子的帶領下統一了聲調,頓時氣勢大振。就連岸邊觀戰的人們也受到了感染,隨著他們的節奏一起高喊起來。
姬思恩和兩位村長面面相覷,震驚莫名,他們的眼睛盯著羯族女子那高鼻深目,簡直忘記了移開。
這些人怎能知道,這些深藏于地下的羯族人每日時時練習的就是瘋狂呼喚她們的古神,喉嚨早就適應了這樣的大聲吼叫。姜融工找她來做龍舟的鼓手,正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而且,這個白鱔潭所在的地方,三面環山,聲音在里面回環繚繞,用來釋放碎空透遠的威力,最是適合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