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絕沒有不透風的墻。
荊軻的身份背景被燕國太子打造得再完美,與他相熟的朋友們卻無法造假,無論高漸離還是宋如意的身份實在都太容易調(diào)查清楚,因為他們一個是薊城最著名的擊筑大師,一個是性情兇暴、容易與人爭斗的狗屠,順藤摸瓜,立刻從兩人身上牽扯出一大群不法分子。
更何況,燕太子丹身邊親信不多,能安置人的地方更少,盯緊了他之后,太子丹立刻跟著掉鏈子了!
臉上總是帶著微笑的頓弱難得陰沉著一張臉,直接將間人探查出的消息摔在桌案上,氣得雙眸赤紅,眼中滿是血絲。
他咬牙切齒的說:“老夫說為何這個荊軻好讀書,在士林之間卻沒有什么聲望;好擊劍,也沒見有人稱贊他劍術無雙,原來竟然是個刺客!好好好,燕國的膽子可真不小,竟敢故布疑陣準備行刺!老夫真是太低估他們的膽量了!”
頓弱說著提筆迅速寫下一封奏章,將錦帛折成小塊便塞入傳遞消息專用的漆盒之中密封。
隨后,他抬起頭看向李斯和蒙毅,直接說:“大王提醒到達前,燕太子丹既然能夠將此事瞞得滴水不漏,恐怕老夫已經(jīng)暴露得徹底,被人監(jiān)視了。你們二人都是大王認命的官員,調(diào)動隨君王旨意,留在這里沒有用,也幫不上老夫的忙。老夫已經(jīng)隨密信建議國主將你們二人調(diào)回咸陽,協(xié)助國主處理燕國事務。這樣既不會將老夫已經(jīng)看透燕人陰謀的事情暴露,你們回去還能夠協(xié)助大王,并且將此事交代清楚、處理得盡善盡美。”
蒙毅明白有王翦帶著四十萬大軍坐鎮(zhèn),燕人絕不敢對頓弱動手,他雖然仍舊被人監(jiān)視著生活起居,但絕對沒有性命之憂。
因此,蒙毅點點頭,爽快的說:“蒙毅必將上卿的話一字不落的帶給國主。”
李斯細致的看著間人打探來的消息,臉上的笑容卻愈見陰冷,他沉聲道:“我李斯身為法家學子,此生最恨不能明法度的做法,大王多年心心念念的便是將樊於期抓捕歸國,以秦法而裁判,讓他血祭慘死的邊關將士。既然燕國如此心懷不軌,我們歸國之前怎么能不送他們一份大禮呢?”
蒙毅雖然出任文官職位,身體之中卻涌動著武將拼殺無忌的血脈,聽到李斯的話,他立刻說:“請廷尉明示!蒙毅定然鼎力相助!”
李斯彈了彈薄薄的錦帛,溫和一笑,十分謙和恭謹?shù)恼f:“不如讓樊於期‘留書出走’,將他帶回去給大王做一份賀禮。”
蒙毅爽朗大笑,拍案道:“廷尉好計謀,蒙毅立刻去找上將軍挑選幾十名好手。”
“國尉丞,此事不急。”李斯伸手壓住蒙毅的肩膀,轉頭看向頓弱拱手請求,“樊於期雖然重要,可他的性命卻不能和大王相提并論。眼下重要的是燕太子丹準備派遣刺客刺殺大王,他們正將一柄神兵利器打造成污穢的毒匕首——此事,上卿可有解決之道?”
頓弱眉頭先是一皺,隨即笑了起來:“我們幾個都鉆牛角尖了!無論燕太子打造出什么樣的神兵利器,只要荊軻隨著使臣團隊進入秦境后,我們即刻將他擒住。荊軻就是有通天的本事,難道還能碰到大王一根汗毛?”
李斯垂眸思索片刻,尷尬的笑了笑,一拍腦門,笑著說:“多謝上卿提醒,李斯果然讓自己陷入僵局了。”
頓弱擺擺手,不當一回事的說:“廷尉平時處理的國家政務,和頓弱管理的陰謀軌跡不同,術業(yè)有專攻,你不明白是人之常情,不必太過苛責自己。”
說到此處,頓弱有些神秘的笑了笑,壓低聲音繼續(xù)道:“雖然不能換掉荊軻準備使用的匕首,但老夫卻能派潛伏在趙境之中的間人偽造一些痕跡,然后將荊軻準備尋找的幫手通通抓回咸陽城看守起來。”
“妙計!”蒙毅低聲喝彩。
頓弱、李斯、蒙毅三名謀臣相視一笑,隨即,李斯和蒙毅各自若無其事的起身告辭。
胡亥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起句話,引發(fā)了這么可怕的后果。
他此時正苦著臉坐在嬴政處理政務的大書房后面的一處不起眼的小書房里面,姿勢僵硬的握著蒙筆,努力將蜿蜒屈曲仿若流水一般的秦篆寫得流暢些,而不是看起來像是困了之后死活不肯動一動的……蚯蚓。
“此處手腕用力,帶著筆頭內(nèi)轉,自然能夠讓字體流暢,不再僵硬了。”一只比胡亥手掌大了許多卻絕沒有成年的男性手掌攥住胡亥白嫩嫩的小胖手,牽著他反復“感受”了五遍才放開,聲音平板的詢問,“明白了么?”
胡亥苦著臉點點頭,認命的重新握筆開始“體會”秦篆之美。
……qaq其實難寫死了好么?
為什么還沒有橫平豎直的隸書啊!
至少那個還能看懂,這個真的不造是啥啊!
“胡亥你要好好識字讀書,大哥晚上回來要考校你功課的。”比一開始開口的人活躍不少的少年聲音隨之加入,他伸手揉亂了胡亥一頭軟毛,隨手將胡亥推得老遠的書簡重新擺放在他眼前,不放心的說,“光明白其中的意思不夠,你得背下來,大哥才會覺得你用心了。”
“將閭哥哥,高哥哥,大哥還要多久過來?”胡亥側過臉枕著自己手臂,有氣無力的詢問。
“……大約不足一個時辰。”高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天色,臉上顯出遲疑的神色,轉過頭眼含擔憂的看了胡亥一眼,隨即說,“你真的能背完嗎?大哥原來打過我們手板。”
胡亥身上一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立刻漾出一層水光,比常人大了許多的黑瞳清晰的透出委屈和后怕的神色——他縮著脖子的姿勢簡直像是躲避主人責罰的小動物。
將閭不為所動的一把捏住胡亥肩膀,將他按回特質的低矮桌案上,沉聲道:“快背!不可偷懶!”
胡亥認命的垂下頭奮筆疾書,口中念念有詞的背誦著《詩經(jīng)》的內(nèi)容,身邊立刻響起十五異常歡快的叫聲,它愜意的拍打著翅膀,時不時低下頭梳理一下腋下的絨毛,搖頭擺尾好不愜意,越發(fā)襯得胡亥處境遭人同情。
胡亥心里惡狠狠的說:“你給我等著!”
“這年頭連最沒本事的反派都不說這種話了,你真是賣萌太多,智商下滑到連吵嘴都不會了。”十五展開翅膀,十分人性化的做了個攤手的姿勢,看著氣人得很,越發(fā)讓胡亥想吃烤小鳥。
“你說高和將閭煩什么毛病?之前離我遠遠的保持四人小團體不是挺好的嗎?現(xiàn)在天天贖罪似的拼命要彌補我的狀態(tài)到底怎么回事?他們就這樣和那個榮祿還有陽澄鬧掰了一點都不好吧?我記得大哥說過他們四人母親是同一個地方獻上來的美人。”胡亥覺得眼前的情況怪異得很。
十五鳴叫了幾聲,老氣橫秋的說:“傻孩子,所以我說你吃了藥之后只長個頭不長腦子。你看看他們都多大了,有這么大的兒子,那四個女人在始皇帝眼里早就是人老色衰的老菜幫子,當咸菜啃都嫌咯牙。你就不一樣了,雖然胡姬不得寵愛,但你是始皇帝最小的兒子,受寵五年如一日。高和將閭的母親現(xiàn)在能指望的就剩下兒子了,她們眼看自己兒子被榮祿牽連進去遭到始皇帝厭惡,恨不得他倆和榮祿離得遠遠地呢,現(xiàn)在肯定只有高興的。”
胡亥皺起眉,不高興的說:“十五,話別說的這么難聽,他們倆對我無所求。”
十五敷衍的說:“我知道,人性本善嘛,畢竟是沒經(jīng)歷過社會污染的好孩子。可我說的也是實話,高和將閭是誠心彌補你,但現(xiàn)實的情況是他們倆已經(jīng)被始皇帝派人安排到了扶蘇公子隔壁的院子,不跟另外倆一起住了。其中的好處,不用我廢話了吧?你沒看到他們倆的母親這幾天都穿紅戴綠、喜上眉梢的模樣。”
“宮里的人情關系太復雜了,不過難怪高和將閭這幾天神色僵硬,根本不敢跟我對視,原來是以為自己從我這里討了好處,沒臉見人。”胡亥說的嘆了一口氣,覺得他們倆實在是想太多。
始皇帝給他們倆獎賞根本不是因為他們對自己的討好,而是高和將閭“知錯能改”、“勇于承擔責任”,他們作為兒子用品行讓始皇帝欣慰了,窮的差不多只剩下錢和權力始皇帝當然愿意給他們更好的環(huán)境,不過這兩位公子的母親顯然給了兒子錯誤的提示。
“幸虧阿娘對宮斗沒興趣,除了喜歡我去看她,只跟著鄭姬養(yǎng)花打發(fā)時間。”想到其中的關鍵,胡亥不由得感慨。
胡亥并未掩飾自己臉上的神色,眼神不由得有些黯然,一只大掌驀然捏住他的下顎,手上微微用力,帶著胡亥仰起頭。
扶蘇略帶擔憂的笑起來,指尖下意識磨蹭著胡亥柔軟的臉頰,關心道:“怎么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又沒能完成功課嗎?”
胡亥尷尬的笑了笑,卻毫不猶豫的扔下蒙筆,踩著桌案跳進扶蘇懷里,整個人掛在他身上,撒嬌道:“大哥,你不能打我手心,我怕疼。”
“我看你還怕累,還怕睡不好,就是不怕我!”扶蘇笑罵一句,卻托穩(wěn)了胡亥的身子顛了顛份量。
扶蘇一雙星眸漾出溫柔的波光,比劃了一下胡亥的身高后,滿意的說:“兩個來月沒這么抱著你,倒似長高了些。”
胡亥在扶蘇側臉咬了一口,嘟噥道:“原來大哥都兩個月沒有過來主動抱抱我了,真該罰!”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天宇扔地雷,么么噠╭(╯3╰)╮
完全超速發(fā)揮的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