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城高聳的城墻沐浴在晨曦之中,城頭插滿了南齊的旗幟,無數南齊精銳甲士穿梭在城頭之上,無時無刻不再告示巴陵城現在已經換了新的主人,而在城池西邊則修筑著一座營池,仿佛一只巨獸匍匐在那里一動不動。
自從南齊名將洪峰領兵攻陷白石城以來,南齊軍隊一路勢如破竹,一連克下武安、白石和宜陽三座大城,現在就連巴陵也攻下了,也就是說荊州東南南部九郡四城已經盡數落入南齊掌握之中。
如此戰果是南齊君臣開戰之前,所不敢想象的,原先反對出兵的大臣們紛紛要求加快進軍,直逼北秦都城萬安,就此一統天下,軍中各級將領也開始提前慶祝起來,紛紛議論戰后的封賞,南齊上下頓時彌漫了一種盲目自大的氣氛,也這種氣氛令到南齊車騎將軍洪峰不安起來。
洪峰非常清楚雖然南齊軍隊已經奪取了荊州四城,但是由于各個城池都需要抽調兵卒守衛,所以現在南齊中軍大營的兵力比起渡江攻取白石時,要足足少了一半有余,而且他也從這幾日的北秦軍隊的防守上感覺到他們似乎并不在意這些重鎮城池,稍微抵抗一下,就立刻撤走,像是白送一樣將偌大的城池讓給南齊,整個北秦軍隊并沒有傷筋動骨頭。另外最讓洪峰顧忌的是北秦的精銳騎兵萬騎和龍武還沒有正式出場,在這荊州平原地帶最適合騎兵突襲,若這兩支騎兵在南齊大軍繼續北進的時候,突然給它來一下,那結果將會是皆染相反,剛奪取的四城不但又會失去,而且南齊軍隊將會被打殘,幾年以內都無法北伐。
洪峰一清早就心中就揣著這份不安,快馬加鞭,從白石城趕到駐扎在江夏城的南齊中軍大營中,向南齊大都督楊彪說出自己的擔憂。
“哈哈!”
從中軍營帳中突然傳出來一連串放肆的笑聲,從營帳前走過的兵卒停了下腳,好奇的向里張望了一下,又各自作自己的事情去了。
只見在營帳內有四個人,正坐中間的那人大約五十多歲,白發長須,闊臉虎目,身穿一件精鋼麒麟甲,后肩披了一張大紅披風,威嚴莊重,氣勢不凡。
在左側是一文士,白面無須,俊美秀氣,手持折扇,一身白色長衫儒雅非凡,若不是從眼中不時閃出的陰毒眼神,或許任何人見到他都會認為他是個清流名士。在他對面坐著一名青年將領,相貌俊偉,高鼻深目,精瘦彪悍,身后放著一對裂地熘金錘,一副惟我獨尊、睥睨天下的高傲氣派。
而站在正中的將領則不過三十余歲,古雅清奇的容貌,雙目神光閃爍,自信的眼神蘊藏著智珠在握的智慧,體格雄偉挺拔,卓爾不凡,渾身那完美無暇的氣派將在座眾人都比下去了。
這些人都是南齊大軍的重要人物,那員老將就是南齊大都督楊彪,文士則是南齊兵部員外郎、南齊監軍趙靜,另一位年青將領是楊大都督的長子忠武將軍楊敬業,最后那員站立中間的將領則是南齊戰神鎮國大將軍洪峰。
“長卿,多慮了。”聽到洪峰的擔憂后,楊彪不以為然,說道:“想我南齊大軍兵精將廣,一路勢如破竹,也是情理之中。想那北秦尚需抽兵抵擋北疆異族,軍力此消彼長,又怎么會是我等的對手呢?”
楊敬業不屑的說道:“我看大將軍是膽怯了吧!”
“膽怯?”洪峰怒目直視,惱怒道:“想我洪長卿大小征戰五十余次,每戰必身先士足,刀里來,火里去,又何曾膽怯過?爾這黃毛小兒,有何功績敢如此說我!”
“姓洪的,你敢稱我為黃毛小兒。”楊敬業挺身直立,拿起身旁一對鎦金錘,舉重若輕,指著洪峰道:“那你就試試我這黃口小兒的鐵錘吧!”
“敬業,不得無禮。”楊彪雖然出言制止,但語氣中沒有絲毫勸阻的意思,在南齊朝野洪峰的威望一直都壓他一頭,這讓他很不服氣,現在正好讓勇貫三軍的兒子給他一個教訓也好出了這口惡氣。
“各位不要動手,”趙靜見營帳內氣氛緊張,連忙起身,制止道:“諸位都是國之棟梁,又何必為了些許小事賞了彼此的感情呢?想我大齊軍隊即要全力北伐,在這個節骨眼上,諸位領軍將領卻發生內斗,如果這事讓皇上知道的話,我想諸位也會不好受吧!”
“趙大人,說得是。”見這位當今南齊皇帝的寵臣開口制止,楊彪連忙道:“敬業還不放下兵器,一旁退下。”
碰的一聲悶響,楊敬業極不情愿的將鎦金錘扔到地上,然后狠狠的瞪了洪峰一眼,退回到座位上。
洪峰鄙夷的看了看楊氏父子,朝趙靜抱拳行禮,不卑不亢的說道:“末將已經言盡與此,至于各位聽否就看各位的心情了。末將,告辭!”
說完,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猖狂!這廝也太猖狂了!”楊彪怒拍問案,叱道。
“父親,讓我追上去給他一錘吧!”
“大都督、楊小將軍不必動怒,想那洪長卿憑著自己的微薄攻擊,即便在皇上面前也是如此囂張,又何況是大都督你呢?”趙靜微笑著勸解,眼中卻閃爍著怨毒的光芒,道:“像這等不識大體之人,自然有人會去對付他,我們又何必自尋煩惱呢?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北伐成功,助吾皇一統天下,我等封侯拜相便指日可待。”
“對!趙大人,說得對!“
“還是楊公目光長遠,見識不凡!不愧為當朝第一重臣,非我等可比。”
頓時營帳內響起了一陣陣令人作嘔的獻媚聲,讓人聽后寒毛豎立,冷戰連連,就連楊敬業也受不了,走出了營帳。
洪峰走到轅門前,從守候在一旁的親衛手中接過韁繩,飛身上馬,疾馳離開,十幾名親衛也緊跟其后。
“將軍!”親衛隊長武濤見到洪峰一臉不悅,上前問道:“他們是否愿意聽取將軍意見,先鞏固戰果,再行北伐之事?”
“唉!不要說了!楊彪、趙靜向來與我不和,又怎會聽從我的意見呢?”洪峰眼中閃過一絲沮喪,道:“為今之際,我等只能早回白石做好準備,以防大軍潰敗之時,北秦乘勢南攻。”
“大將軍,或許多慮了!”武濤安慰道:“北秦軍隊也許抵擋不住我大齊精銳,讓出荊州也說不定!”
“但愿如此吧!”洪峰也心存一絲僥幸,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錯的。
正當洪峰快馬加鞭的趕往白石城的時候,一個身形彪悍的高大漢子出現在他的視野之內,這漢子身高八尺有余,裸露在外的肌肉猶如精鋼一般結實,每一寸都蘊藏著無盡的爆發力。洪峰當時并不知道這是一個可以扭轉戰局的人,兩人只是擦肩而過,彼此看了對方一眼,心中不約而同的贊賞了一下對方的樣貌,然后便錯身背離。兩人都未曾想過對方會是自己的宿命對手,命運之有趣便在于此。
“娘的,趕著去死嗎?”
段虎拍了拍上的灰塵,朝已經只剩下背影的騎隊狠狠的比了個中指,又轉身朝巴陵城闊步走去。段虎將張超安置好以后,就從山里出來,準備投軍。就像他說的那樣,貿然去投軍只會讓人小瞧,于是他在白安城附近打聽了一下,知道南齊大軍駐扎在巴陵城,就急趕了過來,想要等夜深之時,看看有沒有機會摘一兩個大將的頭顱,以做投名之用。
入夜之后,天上便落下了綿綿大雨,雨水沖刷了白日里的悶熱,將一層清新涼爽的空氣籠罩在巴陵城周圍,雨聲嘀噠作響,讓聽了以后讓人覺得懶洋洋的,昏昏欲睡。一隊巡邏兵來回走動著,警惕的眼睛四處巡視,觀察著周圍的動靜,一有不對就敲響警鐘,群起攻之。
一個身影趁著巡邏兵剛剛走過,便趴在地上快速的匍匐前進,在破除了一個個陷阱障礙之后,那個身影迅速的鉆入最為靠近的一個營帳,只聽見營帳內發出幾聲悶哼后,便再也沒有動靜了。過了一會兒,段虎穿著一身南齊將領的鎧甲從營帳中走出來,毫無顧忌的朝位于大營中間的中軍營帳走去,一路上遇到巡邏兵行禮,便裝模作樣的擺了擺手,蒙混了過去。
“站住,什么人!”當走到中軍營帳時,帳前兩名武士手握兵器,齊聲質問道。
段虎不慌不忙的說道:“末將,有要事向大都督稟告!”
“說出你的番號和官階。”
“什么?你說什么?雨聲太大,我聽不見。”
段虎裝做一副聽不見的樣子,靠了上去,突然發難,雙手疾出,扣住兩名帳前武士的喉嚨,用力一捏,硬生生的將他們的喉結連同氣管抓了下來,兩人便一臉茫然的倒在了地上,身體還在不停的抽搐,鮮血從他們脖子洶涌而出,順著雨水蔓延開來。
“帳外何事?”從營帳內傳來楊彪略帶沙啞的聲音。
“沒事,只不過殺了兩條看門狗罷了!”
段虎藝高人膽大,一邊出言調侃,一邊掀起帳簾,走了進去,只見老將軍已經警覺的站起來,伸手提著那把跟他一起縱橫疆場的九雷斬將刀,筆直挺立,氣勢非常。
楊彪舉刀直指,質問道:“爾是何人?”
“我是一個無名小卒,你不需要知道。”段虎囂張的說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來取你首級的,就可以了!”
“豎子,爾敢!”
楊彪曾幾何時受過如此蔑視,頓時怒發沖冠,舉刀朝段虎劈來,斬馬刀瞬間化成十幾記刀刃,封住他所有退路,勢必將他斬殺當場,營帳內的油燈也被這股刀風吹熄。
“老家伙,還有些斤兩,刀也不錯。不過你已經老了,動作太慢,力量太弱!”
段虎露出不屑的笑容,左手快若閃電,一把扣住斬馬刀的刀刃之上,令其動彈不得,右手則化成足以撕裂天地的龍爪,擊碎楊彪胸口的護心鏡,從他的身體穿過,手中則多出了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
楊彪難以置信的向下看了看穿過他身體的手臂,一臉憤恨的說道:“你不要得意,我兒敬業一定會為我報仇的。”
說完,便合上不甘的雙眼,癱軟了下來。
“廢話!你兒子連你是誰殺的都不知道,還怎么為你報仇!”
對于楊彪的威脅,段虎毫不在意,一刀砍下他的首級,用一塊粗布包好,背負在身上,正準備離開,可身形又頓了一下,回頭看著那柄寒光閃閃的九雷斬將刀,心中不禁想要據為己有。從與陳俊對決以后,他感覺到如果沒有一把趁手的兵器,實在是吃虧很多,而眼前這柄神兵無論是鋒利程度還是刀身重量都很合他心意,只是樣子太過獨特,很容易被人認出來。
“管他的,就算被他兒子認出來又怎么樣?我照樣能夠讓他下去見他老子。”
段虎下定決心,提起九雷斬將刀,走了出去。由于帳外雨水聲太大,帳內發生的一切聲響都被雨水聲被屏蔽了,他快步走到大營左側的臨時馬棚中,一人一刀,了結了馬棚中的守衛,將所有馬匹的韁繩全部放開,然后對著馬屁股狠狠的就是一刀。頓時,馬嘶蹄鳴,近三千匹戰馬從馬棚中竄了出來,形成一股洪流,在中軍大營中四處亂沖,還在睡夢中便死在馬群蹄下的步卒不記其數,而段虎這個罪魁禍首則帶著南齊大都督的首級,趁亂逃了出去。等趙靜和楊敬業管束好混亂的軍隊,將戰馬全數收入馬棚時,已經過了又一個多時辰了,到這時他們才發現楊彪死無全尸的躺在中軍營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