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商場的一路上,宋以朗安安靜靜地閉目養(yǎng)神,夏曉北心不在焉地暗自糾結(jié)。
當然,糾結(jié)的不是方才腦中乍現(xiàn)的香艷畫面,而是宋以朗的心思。
過去三年,他雖專政獨裁,但專政的都是與他自身利益密切相關(guān)的事情,獨裁的也都是他在兩人之間權(quán)力的至上。例如他之所以會管她吃什么,是因為影響到他的嗅覺享受;他之所以會管她玩什么,是因為威脅到他作為丈夫的威嚴。
但像她有沒有合適的衣服這種和他毫無瓜葛的事情,照理他是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的。如今,他竟然主動提出要陪她挑禮服?!夏曉北的第一反應(yīng)是自己產(chǎn)生了幻聽。
經(jīng)過慎重而周全的思考后,夏曉北認定,一定是出于他良好的修養(yǎng),秉承“弄壞了別人的東西就得賠償”的禮貌原則,才愿意屈尊降貴。
嗯嗯。夏曉北摸摸下巴,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想很有道理。于是,她總算放下了糾結(jié),對宋以朗道:“還是直接回家吧,禮服我自己改天抽個空來買就行了。”
宋以朗沒有理她。
“真的,你不用因為扯爛了我的衣服而愧疚,反正你也是不小心的。”夏曉北鍥而不舍地絮絮叨叨,“要怪就怪我,是我讓你幫我脫衣服的,所以你不必”
未及她說完,前頭偷聽的Joe興奮地回過頭來打斷她:“什么什么?你說宋總扯爛了你的衣服?哇塞!原來我們的宋總私下里如此生猛!能不能透露些細節(jié)?”
他兩眼放光,目光曖昧,神色間顯然正因為夏曉北的話而天馬行空地想象著什么。
夏曉北頓時滿面通紅,這才意識到自己都瞎說了些什么。也終于明白過來,為何她之前說那話時,隱隱感覺到宋以朗的嘴角似乎不動聲色地抽搐了幾下。
宋以朗睜開眸子,輕飄飄而又冷冰冰地掃了Joe一眼。Joe脖子一縮,立即識趣地閉上嘴,悻悻地拉下?lián)醢澹仡^專心開他的車。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想說......”
“不是那個意思,就廢話少說。”宋以朗毫不留情地制止了她接下來的話。
夏曉北無奈地嘆口氣,從善如流。
她果真是不說還好,一說就錯咯。
車子依照原定計劃駛進了商場后的停車場。
下車后,夏曉北和Joe兩人像小跟班一樣隨在宋以朗后頭。還沒走幾步,一輛大眾緊急剎車在一旁,車輪劃過地面發(fā)出尖銳的噪聲。車燈大開,似是故意對著他們照射,刺得夏曉北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擋著眼睛。
逆光中,有人從車上走了下來。夏曉北根本看不清楚來人,只從映出的影子辨別出對方的體型大腹便便,手里似乎還提著一桶什么東西。還是眼尖的Joe忽然問了一句:“王總?你怎么在這里?”
聽這稱呼,約莫是宋以朗生意上的伙伴了。
那王總在距離他們?nèi)竭h之外的地方站定,把一份文件重重地丟到了宋以朗的面前,“我是來找你們宋總續(xù)簽合約的。”
Joe口氣有些無奈:“王總,上次在酒吧的包廂里,我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以我們兩家公司目前截然不同的經(jīng)營理念,著實不適合再繼續(xù)合作下去。”
夏曉北這才想起,眼前的這位王總,就是那個差點成為她喂冰對象的醉酒豬頭了。
王總的情緒隱隱比剛剛有所激動,不看Joe,而是直勾勾地盯著宋以朗,口吻如針一般:“是不是所謂的經(jīng)營理念問題,你心里明白!”
Joe還想說話,卻被宋以朗攔住,“王總,商場上做生意,從來都是好聚好散。你這樣糾纏,把我們之前的兩年情分,都擱到哪里去了?”
“你還敢跟我提情分?”王總伸出食指直指宋以朗,聲音尖銳,幾乎破音:“宋以朗,最忘恩負義的就是你了!當年你們RT像狗一樣來向我們寶能求合作時是如何低聲下氣的需要我提醒你嗎?如今你們翅膀硬了,就想把我拋下!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該跟你算情分的是我而不是你!”
宋以朗的表情早已隨著他的話冷了下來,明顯動了怒:“王總,是你們寶能為了節(jié)約成本,縮短流水線以次充好,險些害了人命,如今遭到工商部門的查封,卻跑來指責我忘恩負義?要真論情分,我說過,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我能幫則幫。但續(xù)約關(guān)系著我們RT將來的發(fā)展,換做是你,會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來開玩笑嗎?”
王總的臉色在一白一青中變幻,忽然噗通跪倒在地,哭著對宋以朗道:“宋總,可是這合同也關(guān)系到我們寶能上上下下幾萬個員工的活計啊!”
空曠的停車場更顯得王總的哭聲悲戚,聽得夏曉北有些于心不忍。但這是宋以朗的事情,他最清楚該怎么處理,她自是不會多嘴。倒是有幾個從商場里出來取車的人對這邊的情況稍有駐足,開始指指點點了起來。
宋以朗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不欲多加逗留無故生非,“王總,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造成寶能如此田地的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你自己。恕我無能為力。”
啊喂,語氣好點會死嗎?非得把一句忠言說得這么逆耳!
夏曉北在宋以朗身后翻了個白眼,見他繼續(xù)往前走,正準備屁顛屁顛地跟上去時,情況在一瞬間陡然生變!
“好,既然你不答應(yīng),我就跟你拼了!”
只見那王總狂吼一聲站起身來,拎著手上的東西猛然朝宋以朗沖過去。夏曉北眼見他提著的分明是汽油桶,瞬間腦補了港劇里時常出現(xiàn)的往人身上潑汽油然后引火的場面,心眼霎時提到了嗓子口,等她反應(yīng)過來時,自己竟已像母雞護著小雞一般展開雙臂擋到了宋以朗面前。
她發(fā)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顫顫的兩股和發(fā)抖的身體完全可以為她作證!
可是她的腳似乎突然間愛上了這片土地,就是釘住了不再愿意挪走!
唉呀媽呀,她是不是要在火中壯烈犧牲了?!那豈不是會死得很難看!
夏曉北想象著自己被燒成黑不溜秋,心中哀嚎著閉上了雙眼。
“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
第一次聽到宋以朗如此暴跳如雷的怒斥,夏曉北很是為自己委屈,臨死之前還要挨罵,真晦氣!
然而未及委屈完,她整個人便落入了他寬厚結(jié)實的懷抱,緊緊地貼著他的胸膛。她完全聽不到周圍人群因這變故而爆出的驚叫聲,耳畔只充斥著他清晰而劇烈的心跳聲。
“嘩啦”類似于水潑出來又濺到地面的動響過后,陣陣惡臭突然襲進鼻子里。緊接著是片刻死般的寂靜,最后傳出的是Joe驚天動地的哀嚎:“啊怎么是屎尿!”
夏曉北沒有成功地英勇就義。英勇就義的是護主心切的Joe。
他整個人就像剛從便池里頭撈出來,濕噠噠地被夾雜甲烷氣體的半黏稠物質(zhì)浸透,狼狽不堪。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在關(guān)鍵時刻機智地把后背留給了敵人,所以臉蛋幸免于難。但......表情也是苦瓜得讓人醉了。
夏曉北心有余悸地脫離了宋以朗的懷抱,發(fā)現(xiàn)他的褲腳也遭了殃,趕忙從包里拿紙巾想要幫他擦。宋以朗伸手制止了她,“你先自己打車回家。”
語氣里聽不出他的情緒。
那頭遠遠的有警衛(wèi)人員往這邊趕來,而罪魁禍首王總儼然如沒了生氣的娃娃一般,呆呆地跪坐在地上。
夏曉北瞥了一眼宋以朗黑沉的眸子,選擇了聽從他的話。
電視新聞里,記者正在案發(fā)現(xiàn)場對著鏡頭喋喋不休地報道著事件經(jīng)過。畫面又轉(zhuǎn)至了警察局門口,大批的記者想要進去了解情況,悉數(shù)被堵在了門外。就連RT所在大廈的樓下也圍蹲著人。
夏曉北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電視畫面,一臺一臺地搜羅著跟此次事件相關(guān)的所有新聞,試圖從中找到宋以朗的身影,卻是無果。但宋以朗的名字倒是不停地被提及。
聽著那些明明不了解內(nèi)情卻不負責任隨意揣測的論斷,夏曉北煩躁地關(guān)掉了電視,安安分分地等待宋以朗回來。
發(fā)現(xiàn)客廳還開著燈時,宋以朗愣了愣。
夏曉北雖在等待中睡著了,但因為心中記掛著事,聽見輕微的動靜時,便第一時間起了身,“你回來了!”
明明睡眼惺忪,嗓音倒清亮得很,帶著滿滿的驚喜。
宋以朗凝望著夏曉北迷迷糊糊的面容,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驀地從內(nèi)心深處千回百轉(zhuǎn)地暖過他的四肢百骸。
他眸光一閃,默默地走上前去,緊緊地將她擁在了懷里。
“你、你怎么了?”夏曉北被抱得有些喘不上氣,但更為他的異常而擔憂,猶豫著反抱住他,掌心輕輕地撫上他的背。
“不要說話。”宋以朗緩聲命令。
他只是,忽然很想抱著她。
就這樣。靜靜的。
說:
今天的六千字結(jié)束。(~?o?~)~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