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峰聽出了邵興邦的言外之意,他用力的擦擦眼淚,仰頭望著他認真的質問,“舅爺!我問你,你還想當我爸爸嗎?”
他從那天母親給他開完家長會回來,就覺察出一些反常。
按說他的學習成績有進步,母親在老師那里得到了表揚,回來后即使身體不舒服也會很高興的樣子。
但是母親在此之后一直郁郁寡歡悶悶不樂。
這幾天里,林姨沒有來廠里,他偶爾從工人的只言片語中也聽到了一些風聲。
有人說邵爺爺的忽然生病,跟母親有關。還有人說……
邵興邦面對程文峰那雙含著眼淚清澈見底的眼睛,沒辦法做到再拿謊話哄騙他。
其實他知道孩子不是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只不過想要親自的從他這里得到答案。
他艱難的開口,“文峰!我不能做你的爸爸,卻可以做你的舅爺!我會一直對你好的!絕對會說到做到!”
程文峰很傷心,他根本接受不了邵興邦說的話。
在他的心里,雖然還沒有叫出那一聲爸爸,但是他早已將邵興邦當成了自己的爸爸!
他哭著甩下一句我恨你之后快速的跑開。
邵興邦想要去追孩子,梁薇這時攔住了他。
她垂眸沒有看著邵興邦的眼睛,語速極快的說道,“小舅!你還是不要出面!我去追他!”她說著微微鞠了一躬,“對不起!我們真的不是有意打攪到你們!”
梁薇說完也迅速的奔著程文峰消失的方向追去。
邵興邦攥緊了拳頭站在原地,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樣的難受。
他真心喜歡文峰,也想要他做自己的兒子,想要對他們好,卻沒有想到到頭來,竟然是他深深的傷害了這個孩子。
梁薇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追上了瘋狂跑走的程文峰。
但任憑她在后面怎么叫他站住,他也不聽,還是故我的朝前跑。
梁薇是真的跑不動了,她只好彎腰扶著膝蓋氣喘吁吁的喊道,“程文峰!你能不能等等我?我跑不動!肚子疼!”
程文峰聽到后停下腳步回頭,當他看到梁薇捂著肚子一臉痛苦緩緩蹲下的時候;
他終于急了,忙跑到了梁薇的身邊,小心急切的問,“媽!你沒事吧?媽!”
梁薇一把抓住程文峰的手腕,再也不撒手。
她抬頭的時候已是淚流滿面,“你個死孩子!跑什么跑?被撞到了怎么辦?你要是出事了我還能活嗎?”
她這輩子最大的指望就是兒子了,如果兒子出了什么事,她真的活不成!
程文峰見母親哭的這樣傷心,他也心如刀絞,忙不停的道歉。
“媽!我錯了!我不該亂跑讓你擔心了!我下次再也不會這樣!媽!我真是接受不了!為什么要變成這樣……”
他剛剛是真的接受不了才會失控的跑掉。
其實這一路上,他腦海中都在回放他和舅爺兩人在一起相處的畫面。
舅爺請他喝汽水吃冰棍陪他聊天;
當知道他被人欺負請家長的時候,舅爺挺身而出去了學校,幫他收拾同學的父親,英武霸氣的踩著對方警告他們;
讓他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在學校過得很平靜,再也沒有誰敢輕易的欺負他。
他從小沒有爸爸,是舅爺給了他那份如同父親一般的溫暖,也是舅爺教會了他是男人就應該去勇敢的戰斗,不能畏畏縮縮的被人欺負。
后來舅爺跟他進行了男人間的談話,當得知舅爺相中了母親時,他欣喜異常的說出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他想讓舅爺當自己的爸爸,很想很想……
可是現在呢?
一切變化的太快,好像龍卷風,卷走了那些美好的曾經。
梁薇激動的摟住了程文峰安撫,“傻孩子!你沒錯!錯的是媽媽!媽媽之前就跟你說過,我對你舅爺沒有那個心思!
媽也不想找個人嫁了!只想好好的把你養大成人!以后有出息!
可是因為不想你傷心難過失望,我答應了先做朋友!媽媽太自私了!
不該給了你希望又讓你失望。我應該堅定的讓你認清現實才對!”
梁薇無比的后悔,她不應該被兒子的冷戰弄的亂了陣腳。
以為她答應了和邵興邦先做朋友,能夠讓兒子跟自己和好如初的同時,還能享受到那份類似父愛的感情。
程文峰嗚嗚的哭著,他知道當時媽媽是不同意的,都是因為他才會……但他以為媽媽其實內心深處也是喜歡舅爺的。
他仰起臉,紅紅的眼睛里還噙著淚水,“媽!以后我不會再逼著你做任何事!媽!我想跟你回老家!”
他不想再留在這里!
“好!媽答應你!我們回老家!不過要等你上完這個學期的!”梁薇現在也顧不了太多,她們母子倆如果還是不離開這里的話,只會讓邵興邦和兒子都不好過。
“好!媽!”程文峰臉上浮現埋怨,“我以后再也不想見到舅爺了!他說話不算數!”
舅爺明明告訴過他,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要算數!可連他自己都沒有做到這一點!
梁薇捧起兒子的臉為他擦眼淚,“文峰!你不能這樣!你舅爺對你多好啊?他不是說話不算數,而是有苦衷。”
“媽!他有什么苦衷啊?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跟我說說還不行嗎?”程文峰很想知道,是不是跟車間里的人說的那樣。
梁薇知道兒子也長大了,有些事也應該和他有交代。
“媽媽是個寡婦還帶著你,你舅爺從來沒有結過婚!
如果這事換在你的身上,你長大了找個寡婦帶孩子的回來讓我見,你想想媽媽能同意嗎?肯定不能同意!”將心比心,所以她很理解邵家人,同時也不會怪她們。
程文峰還是懵懵懂懂,“媽!你為什么不同意?”
梁薇又哭又笑無奈的拍拍他的腦袋,“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
因為梁薇母子的這個突發事件,當邵興邦回到座位的時候,桌上的氣氛再也不是之前的歡快,變得凝重詭異。
京京和可可許是也感受到了,他們識時務的不再作鬧,乖乖的坐在大人的腿上。
邵成志吃了幾口菜,突然提出,“興邦啊!我想要去廁所!”
“好!爸!我陪你去!”邵興邦起身虛扶了一把邵成志。
待爺倆離座走遠后,邵美芳看了一眼低頭吃飯的林夏,悄悄的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