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草原,獵食者們活躍起來。
銀琦回到王府,立即與化名崔鷹的北英王、韃靼副汗楊英在密室中進行了一番長談。
自父親死后,白音口蜜腹劍,騙取她的信任,一步步削弱她的影響,逐步控制了朵顏衛(wèi)的大權,銀琦為了三衛(wèi)的共同利益,忍辱負重、步步退縮,一忍再忍。然而現(xiàn)在白音已經(jīng)漸漸動手了,不但要奪取她的權力,就連她的婚姻也要擺布,現(xiàn)在她已退無可退。
銀琦并不戀棧權位,一個王爺?shù)姆馓柡蜋嗔Γh沒有象一只快樂的云雀般那么活著愜意,然而她是朵顏部族的領袖,她必須擔負起應該承擔的責任。白音不是一個稱職的領袖,他沒有山一般寬廣的胸襟,如果讓他成為三衛(wèi)之首,朵顏衛(wèi)所擁有的最豐美的草原早晚會被他奪去,整個部族將淪為受他欺壓的對象。
現(xiàn)在,白音當著她的面公然讓兒子射殺布和,用意所在,其心可誅。銀琦終于決定動手了。經(jīng)過一個多時辰的長談,兩個人走出了密室。一道道指令發(fā)出,一支支力量應聲而動。
封雷、荊佛兒率領貼身近騎連夜離開營地奔向北方,一直悠閑自若的楊凌也突然午夜起程,徑直向東而去。東方有大明的衛(wèi)所,也有女真部落,縱然有人見到,也不知道他屬于誰的勢力。又是因何而連夜離開。
受到驚擾地牧民們系上袍子,鉆出帳子看看,便嘟囓咒罵著回去睡大頭覺了,牧人們關心的只是自已的羊群有沒有跑掉,有沒有狼群來襲,根本不關心這些夜行者。
女王府先后派出了四隊侍衛(wèi),悄無聲息地牽馬出城,行蹤十分詭秘,然而他們在草原上卻只是漫無目的的游蕩,讓人無法摸不清他們的目的。
銀琦換了一身普通蒙古武士的衣服。混在第三支隊伍中,向草原南方策馬而行。此時月朗星稀,在草原上是最不易追蹤的,半人高的草叢雖然可以遮掩身形,卻遮不住馬匹,然而不用馬,在草原上又根本無法追循別人地蹤跡。
銀琦向南行出十余里地,確認沒有人追蹤。才忽然折向,拐向了福余衛(wèi)駐地。福余衛(wèi)中軍大帳的燈火剛剛熄滅。立即又亮了起來,徹夜不熄。
艾慎一行人神秘地失蹤了,李大禮候到半夜仍不見他們歸來,立即帶了幾名親信悄悄潛往泰寧衛(wèi)駐地,只見福余衛(wèi)駐地警哨林立,兵丁巡邏。戒備異常森嚴,根本就摸不進去。
李大禮料想艾慎對福余衛(wèi)襲擊時失手了,立即決定停止一切行動,馬上全部轉移。現(xiàn)在做的事縱然不能讓朵顏三衛(wèi)立即火并,也足以在他們之間埋下猜忌的種子,沒有必要冒險繼續(xù)下去。那樣很可能弄巧成拙。一生行事唯謹慎,李大禮還是頗有乃父之風的。
白音回到駐地,思前想后越想越覺可疑:這些事的確不象是阿古達木所為,如果說有人挑撥三衛(wèi)和女真部落自相殘殺,那么得益最大的就只有伯顏部落。莫非是伯顏猛可派人利用那達慕大會諸部云集的機會暗中下手?
白音越想越有可能,如果是這樣。那么他襲擊自已地商隊就只是混淆視線,實際打擊目標必是泰寧衛(wèi)無疑。挑撥阿古達木那個莽夫對自已的敵意,就可以達到分化朵顏三衛(wèi),拉攏阿古達木為其所用地目的。
一念及此,白音不禁暗暗心驚,急欲鏟除阿古達木的念頭一掃而空,他要的是整個朵顏三衛(wèi),可不想為他人做嫁衣,便宜了伯顏猛可那頭兀鷹。
天色剛亮,白音就急急進城趕去見銀琦,銀琦這個掛名的女王還是有些用處的,起碼讓她出面安撫,還能暫時穩(wěn)住阿古達木那頭脾氣暴燥地老牤牛。
白音知道銀琦對他已經(jīng)有了戒心,她有意拉攏塔卡部的那個勇士崔鷹就是明證。但是對她的行徑,白音只是當成小孩子把戲付之一笑,根本沒有往心里去。
個人再英雄,在戰(zhàn)場上能濟得了什么大事?自已只須輕描淡地下一道命令,就能讓整個塔卡部落灰飛煙滅,崔鷹一個人根本無足輕重。
昔年白登山上,楊凌使緩兵之計穩(wěn)住朵顏三衛(wèi)時,朵顏三衛(wèi)那么多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領都信以為真,只有銀琦看出破綻,這小姑娘的聰穎智慧與她稚嫩無邪的外表可絕不相稱。
銀琦對白音仍然擺出一副言聽計從地模樣,聽了他的話,立即使人去請阿古達木來王府議事,然后很熱情地請白音上座,奉上好茶款待,自已以侄女身份敬陪下首。
白音見了很是滿意,他擺手讓兒子和侍衛(wèi)們退下,對銀琦笑道:“銀琦啊,你父親在的時候,叔父就和他商議過你的婚事,他也很喜歡蘇赫巴魯?shù)摹?
你是女孩兒家,又是咱們朵顏三衛(wèi)尊貴地女王,希望自已的夫婿在那達慕上出出風頭,叔父也能理解。現(xiàn)在,夠資格迎娶你地人,只有布和、崔鷹和蘇赫巴魯了。要說崔鷹嘛,嗯是不錯,人品出眾,身手也好,可他畢竟是個漢人、又是一個小小的塔卡部的牧人,哪里配得上你?
叔父的意思,找他好好談一談,嗯,封他個千戶,讓他在你麾下效力,這已經(jīng)是抬舉他了。呵呵,你先不要說話,聽叔父講完嘛。布和跟蘇赫巴魯嘛,都是咱們兀良哈三衛(wèi)的好男兒,兀良哈三衛(wèi)一向是同進同退、榮辱與共的。你不管選了哪一個,那都是親上加親嘛”。
白音雙眼微微一瞇。不陰不陽地笑道:“銀琦,你說叔父說地是不是這個理兒?怎么選擇那得你自已拿主意。可你是朵顏衛(wèi)的女王,一舉一動關系重大,如果選錯了人,影響的可是咱們?nèi)l(wèi)的前程。你說是不是?”
銀琦心中恚怒,臉上卻是一副乖巧可愛的笑容,甜甜地道:“是,銀琦少不更事。接過父王這份擔子后,根本不知該如何把它挑起來,全全市仰仗白音叔叔。我才能穩(wěn)定朵顏三衛(wèi)
,未予伯顏老賊可趁之機。
唉!現(xiàn)在伯顏虎視耽耽于外,哈剌之死又勢必惹惱女真部落,我們也得用一番心思去安撫,眼下阿古達木叔叔對你我又明顯有些不滿,銀琦也沒有心思去考慮個人之事了。待這些事都平息下來,銀琦的婚事就請就請叔父為我作主吧”。
白音一聽大喜,銀琦這話已是婉轉地答應嫁到他們家去了。
白音哈哈大笑道:“使得。使得,侄女兒放心。叔父待你,就象對待自已的親生女兒一樣。叔叔不會虧待了你的,這樣事就讓叔父來為你操辦吧。哈哈哈”。
白音心懷大暢。他笑瞇瞇地接過銀琦雙手奉上的茶杯,悠然自得的呷了一口,心中想道:“這小丫頭還是好擺布地。現(xiàn)在,只剩下阿古達木那個老家伙了。我得想個法子,怎么讓那老混蛋俯首貼耳呢?”
白音還沒想出制服阿古達木的法子,大門轟地一聲就被人踢開了,阿古達木須發(fā)戟張、嗔目怒眉地沖了進來……
阿古達木大步入廳,一眼瞧見白音,他怒吼一聲。揮刀便砍,白音嚇了一跳,急忙向旁一閃,‘咣啷’一聲,把那茶杯帶翻在地。摔的粉碎。
阿古達木橫刀又砍,幸好緊隨著沖進來的蘇赫巴魯挺身而出。兩人刀鋒相接,“鏗”地一聲火花四濺,兩人都使足了十分力道,這一刀撞擊,兩人都騰騰地退了兩大步。
外邊沖進更多的人,阿古達木的侍衛(wèi)和白音的侍衛(wèi)擰眉立目,對面而立,各自手中舉著鋒利的刀槍,外圍則是女王府地侍衛(wèi),他們一面護住銀琦,一面把福余和泰寧兩衛(wèi)的人都圍在中間。
銀琦驚怒而起,啪地一拍桌子,厲喝道:“阿古達木,你做什么?”
阿古達木雙眼赤紅,猙獰厲目地吼道:“我做甚么?白音這老賊!我就知道他想除掉我這眼中釘,挾制女王一統(tǒng)三衛(wèi)。銀琦,你上了這老狐貍地當啦!刺殺女真人哈喇的是他!昨夜派人襲我營帳的還是他!嘿,今日要我進城,半途埋伏襲擊,還是出自他的主使!這個老賊,有他無我,有我無他,今日我一定要殺了他!”
白音又驚又怒地喝道:“胡說八道,我好心好意地要銀琦出面,緩和你我兩衛(wèi)關系,我怎么會殺你?”
阿古達目獰笑道:“你還敢狡辯?哼哼!昨夜受人襲擊,今日我還不知道嚴加戒備嗎?你當我阿古達木是蠢豬?你要證據(jù),好!來人,把證據(jù)給我抬上來”。
外邊虎吼一聲,布和領著幾個人抬著兩具射的刺猥一般的尸體走上王府大廳,把尸體嗵地一聲往地上一丟,白音瞧見其中一具尸體,不由驚叫道:“把阿禿兒?”
布和雙手抱臂,冷笑道:“正是你白音大頭領地內(nèi)總管,據(jù)說已經(jīng)被人擄走失蹤的把阿禿兒,原來擄走是假,化明為暗意圖刺殺我才是真的。他是你最忠心的部下,你怎么說?”
白音驚疑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把阿禿兒怎么會在這里?”
銀琦驚詫地道:“阿古達木叔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還承認我是朵顏三衛(wèi)的首領,就說給我聽,由我來處置。你們在這里大動干戈,傳出去豈不讓外人笑話?”
阿古達木怒氣沖沖地道:“我聽了你地人傳訊。立即帶人進城,路過城口時,路邊一頂賣雜貨地帳內(nèi)卻突然射出幾枝冷箭,虧得我早有防備,內(nèi)著兩層皮甲,才沒有中了暗算,可我的手下卻有幾人被射死!
那帳中人一擊不中,立即自帳后逃跑,他們早已準備了馬匹在那里,可我阿古達木的侍衛(wèi)也不是廢物。這兩個家伙是被我的人追擊時射死的。長生天保佑,若非如此,我又怎么知道這是你白音大頭領地詭計呢?”
“不可能!這不可能!”白音愕然,連連搖頭道:“把阿禿兒對我忠心耿耿,絕不會背著我做出這樣的事來,你說我要殺你?我殺你對我有什么好處,泰寧衛(wèi)若因此叛出朵顏三衛(wèi),我們勢必被伯顏猛可一一殲滅。阿古達木,你好好想一想。我會做那樣地蠢事么?”
布和朗聲大笑:“白音大頭領,你就不要演戲了,草原上的漢子,既然做下了,有什么不敢承認地。朵顏三衛(wèi)被伯顏猛可一一殲滅?那不正是你想要的結局么?”
他倏地笑容一收,厲聲道:“你早就同伯顏猛可勾結起來了。意欲把我朵顏三衛(wèi)獻與伯顏,是不是?”
白音大怒,喝道:“混帳,你胡說甚么?”
“我胡說?”布和冷笑,一指另一具尸體道:“這個人就是證據(jù),你敢告訴銀琦他是何人么?”
那具尸體俯臥在地。布和抬腳一踢,踹在那死尸的肋骨上,那人雖說削瘦一些,也是條百十斤重的漢子,竟被他一腳踢飛起來。仰面朝天地又摔在地上。
白音愕然看去,并不認得這人模樣。不禁驚疑道:“他是什么人?”
阿古達木嘿嘿笑道:“這個人是伯顏十分信任的一個板升城主,市集上有從板升中逃脫出的奴隸,認出了他的身份。伯顏最信任的手下和你最忠心地內(nèi)總管埋伏在路旁意欲刺殺我阿古達木,你敢說不是出于你的授意?你敢說沒有和伯顏勾結?”
阿古達木身材魁偉如山,他須發(fā)皆張地,說一句便向前猛跨一步,那股威猛如雄獅地氣勢迫得白音按著刀柄連連后退,由于被他氣勢所懾,竟不敢拔出刀來。
“明顯是嫁禍!明顯是嫁禍!”白音怒不可遏,憤然道:“這分明是有人擄走我的人嫁禍給我,這么簡單的詭計還看不穿么?銀琦,你”。
他正要拉出銀琦,由她壓制阿古達木,
可是一扭頭間,瞧見銀琦穩(wěn)穩(wěn)地立在侍衛(wèi)中間,雙眸晶亮,那臉上的神采凜凜然竟然帶著幾分殺氣,自她登上女王之位,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氣勢,白音不由一怔,心中攸地閃過一比不祥的預感。
“白音叔叔!我對你那么信任,你居然背叛三衛(wèi),投靠伯顏猛可?”銀琦地語氣森然,雙眸射出凌厲的光芒,她的侍衛(wèi)隨著她的話,已霍然轉向白音,刀劍并舉,把他和蘇赫巴魯以及幾名親衛(wèi)圍在中間”。
“我沒有!我怎么會投靠,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來這場布局,根本就是針對我的。你!你!你們兩個,銀琦,你和阿古達木聯(lián)手陷害我?”白音恍然大悟,臉色陰鷲起來。
“白音叔叔,人證物證俱在,你還要狡辯?還要把罪責推卸到別人身上?”銀琦一臉‘痛惜’,真是唱念俱佳。
“哈哈!哈哈哈”,白音狂笑起來:“銀琦啊銀琦,你還嫩了點兒,你以為找個罪名擒住了我,就能制服福余衛(wèi)么?”
他陰惻惻地道:“你太天真了。我陷在這里,福余衛(wèi)里還有諸部族長,他們素來桀驁不馴,就憑你這小丫頭降得住他們?兀良哈三衛(wèi)一旦分裂,伯顏猛可趁虛而入,你們覆滅之日可期了,愚蠢之極!”
銀琦冷笑道:“白音,我是朵顏女王,是朵顏三衛(wèi)的最高頭領。你私通韃靼,出賣三衛(wèi),罪無可恕。除掉你這樣地奸細,我自然有辦法整合三衛(wèi)!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銀琦一聲令下,侍衛(wèi)們一擁而上就要擒人,蘇赫巴魯把鋼刀一掄。“嗚”地一陣驟風,擊開三柄長刀,嗔目大喝道:“誰敢動手?”
“我敢動手!”話音未落,一道人影翩然閃入,自侍衛(wèi)身旁如一道輕煙般襲至蘇赫巴魯身邊,兩只素白如玉地手掌輕飄飄在他胸口一按,蘇赫巴魯“哇”地一聲大叫,龐大的身軀倒飛出去,“轟”地一聲撞在合抱粗的廳柱上。
廳頂被震的灰土簌簌而下,蘇赫巴魯順著廳柱緩緩坐倒在地。殷紅地鮮血順著嘴角汨汨流,可他圓睜雙目,竟似毫無知覺。
紅娘子負手而立,白音的侍衛(wèi)手中刀鋒距她地胸口不足半尺,竟然不敢刺下去。眼見如此慘狀,銀琦有些不忍地扭過頭去。白音見此情驚心膽欲裂,他慘呼一聲:“蘇赫巴魯!”然后奪過一柄鋼刀,象一只受傷的孤狼。狂嗥著向紅娘子的頭頂狠狠劈了下去。
紅娘子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眼看著白音揮舞著鋼刀迎面撲來。鋒寒地刀鋒映出的一抹寒芒在她晶亮的眸子里已經(jīng)越來越清晰了,就象兩簇冷焰。紅娘子忽然一撩袍襟,一條大腿攸然揚起與眉齊高,靴尖重重地吻在了白音的胸口。
一陣骨裂聲,白音倒飛出去,正撞在兩柄刀尖上。“噗”地一聲,白音胸前透出兩截帶血的刀刃,他的兩名侍衛(wèi)措手不及,驚恐地棄刀放手,白音悶哼一聲,跌落在地。
銀琦再也無法看下去了。盡管她知道今日狠心殺一人,來日便可活千萬人的道理,可白音再如何貪婪卑鄙,畢竟是她從小叫過叔叔的人,畢竟沒有動過殺她地念頭。銀琦一轉身,便撲進了紅娘子的懷抱。
紅娘子嘴角歪了歪。一邊抱住她地肩頭,安慰地輕拍著,一邊向阿古達木叔侄使了個眼色。這叔侄二人會意,一個箭步搶上前去,“噗噗”兩聲,兩顆人頭已被他們挽在手中。
紅娘子微微一笑,說道:“女王已命巴雅爾調兵在外相候,勞煩布和大哥調集泰寧衛(wèi)的勇士,會同巴雅爾大人收剿福余衛(wèi)的兵器,聽候女王發(fā)落”。
看到銀琦撲入紅娘子懷中,布和眼神便是一黯,可是那晚他已見識過紅娘子的武功,知道就算和他較技,那達慕三藝冠軍也必是崔鷹無異,何況他還是自已的救命恩人。好漢子愿賭服輸,到了這一步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他默默無語地拱了拱手,從叔父手中接過白音地人頭,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福余衛(wèi)聽說白音父子私通韃靼、已被朵顏女王果斷處死,還是朵顏衛(wèi)大將乃仁臺帶著朵顏女王銀琦的命令來傳達的消息。族中長老為之大嘩,他們正夢想著凌駕于朵顏衛(wèi)之上,實在無法接受這個現(xiàn)實。
族中各部落酋長群情激昂,也不忌諱乃仁臺就在身旁,就開始七嘴八舌地商議要起兵報復,攻打朵顏部落。就在這時,外邊探子急急來報,福余衛(wèi)已被兩萬鐵騎團團包圍,來者正是近來草原上風頭正勁的白衣軍。
福余衛(wèi)素有德望的頭領布日固德森然望向乃仁臺,冷聲道:“白衣軍兵圍福余衛(wèi),可是與你們合謀?”
乃仁臺泰然自若地道:“不錯!白衣軍首領北英王楊英大人,已決意與伯顏猛可決裂,白衣軍現(xiàn)在不但與我們朵顏衛(wèi)結成同盟,而且北英王大人已經(jīng)和我們銀琦女王聯(lián)姻,從此兩家便是一家,同進同退、生死與共!”
福余衛(wèi)眾頭領聽了倒抽一口冷氣,朵顏衛(wèi)與泰寧衛(wèi)聯(lián)手,他們已經(jīng)是很難抗衡了,如果他們和正如日中天的白衣軍再結成同盟,那還有反抗地余地嗎?
必勒格目光一閃,悠然說道:“女王同白衣軍結盟聯(lián)姻?乃仁臺大人,你不會不知道白衣軍同大明朝廷勢不兩立吧?如果因此惹惱了大明天可汗,兀良哈三衛(wèi)就要面臨腹背受敵地局面。縱然有白衣軍之助,下場也必然堪慮,女王這是要把三衛(wèi)帶向絕境嗎?”
福余衛(wèi)眾將領一聽,頓時精神一振:還有希望。銀琦那小丫頭不知輕重,為了壓制白音大首領,竟然不惜與狼共舞,只要福余衛(wèi)打
起對抗白衣軍的旗號,必可贏得大明軍隊的支持,如果那樣的話,說不定仍有一戰(zhàn)之力。
乃仁臺哈哈大笑道:“女王當然不會不考慮到這一點。可是諸位大人請想一想。朵顏三衛(wèi)與強援強盟,阻止伯顏猛可那頭猛虎地進犯對大明更有利呢,還是讓他成為一個強敵,對我們朵顏三衛(wèi)、甚至大明的衛(wèi)所構成時刻不在地威脅對大明更有利?”
他虎目一掃,傲然道:“女王已經(jīng)得到了大明的容許,只要以后約束白衣軍,不進犯大明的疆土,那么對于雙方結盟對抗伯顏的事。大明不予追究。諸位還有什么話說么?”
議事大廳上頓時靜了下來,只有乃仁臺粗獷爽朗地聲音高聲道:“諸位部領大人。白音野心勃勃,謀圖女王之位,甚爾勾結死敵伯顏,這才自尋死路,這等行為既不容于我兀良哈三衛(wèi)、也不容于大明朝廷。
現(xiàn)在,白音父子已經(jīng)伏誅。諸位部領難道還想為了白音,不惜冒著戰(zhàn)死或舉族淪為奴隸的風險與女王、與大明對抗?女王心地淳良,我來的時候,她早就吩咐下來,白音欲壑難填、自取滅亡,與福余衛(wèi)諸部領無干。
諸位只要接受女王的御下。贊成兩衛(wèi)合并,那么諸位的子民、牛羊、領地都不會受到侵犯。同時,女王將把白音的部民和領地、財產(chǎn)恩賜給你們,由諸位部領均分。
如果你們一定要與女王作對,那么這個恩賜就是給予白衣軍的。相信為了這份利益,白衣軍會不遺余力地攻打福余衛(wèi)。當然。現(xiàn)在出現(xiàn)的,只是白衣軍地兩萬精騎,隨后,女王的大軍和大明朝廷地官兵也會陸續(xù)趕來。何去何從,希望諸位早下決斷!”
何去何從,生死攸關。福余衛(wèi)的部族頭領們,現(xiàn)在不得不慎重進行最后的抉擇了
賀蘭山下,瓦剌部的大本營,此時的情形與福余衛(wèi)是那般相似。
瓦剌各部的首領們濟濟一堂,正在商議事關他們生死前程地大事。
亦不剌猝死的消息傳來,令各部首領大為慌亂,他們議論紛紛,卻始終沒有一個能夠令各部信服的人來主持大局。
蒙古部落一直沒有象中原國家那樣完備嚴瑾的官僚體制,一個強大的勢力,完全依靠某個英雄的個人威信來支撐。一旦這個首領死亡,即便他名正言順地留下了繼承者,也很難掌控全局,就象天圣可汗地兒子和花當之女銀琦,盡管他們是以合法身份繼承了他們的權力,也難以控制野馬一般的部族首領們。
而瓦剌更加特殊,他們有衛(wèi)拉特各部落、有當年窩闊臺、阿里布哥等系的部落,還有北元太師亦思馬因的部落,勢力錯綜復雜,這些部落共同構成蒙古六萬戶中地鄂爾多斯萬戶和永謝布萬戶。
右翼三萬戶中的最后一支力量,就是火篩統(tǒng)治地蒙郭勒津萬戶,現(xiàn)在,是右翼瓦剌控制的鄂爾多斯、永謝布、蒙郭勒津三個萬戶,對抗左翼韃靼控制的察哈爾萬戶、兀良哈萬戶和喀爾喀萬戶。
盡管右翼三萬戶最有威望的頭領亦不剌已死,但是左翼三萬戶曾被花當洗劫過,元氣大傷,現(xiàn)在又被白衣軍分割出一部分,兩方面可以說仍是勢均力敵。瓦剌一方之所以如此悲觀,是因為他們已經(jīng)收到消息,一直保持著中立的科爾沁部落不知發(fā)了什么瘋,已經(jīng)悍然宣布對瓦剌用兵了。
眼看分崩離析在所難免,這個時候,火篩急急趕來了。
鄂爾多斯部的頭領勒古錫阿克拉沉聲說道:“火篩大人。您剛剛趕來,大概還不知道吧,科爾沁部已經(jīng)對我們宣戰(zhàn)了,有他們加入,即便亦不剌活著,我們能否對抗伯顏也在兩可之間,何況現(xiàn)在這種情形。您認為我們還有一戰(zhàn)地可能嗎?依我之見,不如現(xiàn)在就象伯顏猛可乞降,保存我們的實力”。
火篩微笑道:“阿克拉大人,您認為經(jīng)過我們一再的判亂。現(xiàn)在乞降的話,伯顏猛可會不對我們進行清算嗎?諸位大人,你們是天圣可汗的后裔、是尊貴的窩闊臺、阿里不哥的后裔,然而伯顏是怎么對待你們的?
你們都是尊貴的大人,而伯顏猛可卻以黃金汗庭的唯一繼承者自詡,勒令你們地住帳只能稱宅,而不得稱殿,你們的冠纓不得超過四指。甚至許跪不許坐,極盡侮辱。你們都是英雄的后代,能容忍這種屈辱嗎?你們還能接受多少這樣的壓迫?”
“不錯!科爾沁部是對我們宣戰(zhàn)了,可是我們原本就知道,合撒兒系的后人,早晚會和伯顏猛可站在同一陣線上,他們早晚會對我們宣戰(zhàn)的。不是么?”
火篩大步走到寬敞的大殿中央,朗聲說道:“科爾沁和韃靼人聯(lián)手,我們?nèi)f戶的確不是對手,然而你們忘了如今地草原已經(jīng)不僅令是我們和韃靼人這兩只猛虎了嗎?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準確的消息,在北方,伯顏猛可親口封設地大濟農(nóng)(副可汗)、北英王楊英。已經(jīng)背棄了他。
這次,亦不剌前往東方去,是去與朵顏三衛(wèi)女王銀琦其其格秘密商議聯(lián)盟事宜的。亦不剌不幸遇難了,但是我們的盟議還在,當我們同伯顏、科爾沁作戰(zhàn)的時候。北方的白衣軍、東方的朵顏三衛(wèi),也會從他們地腹背處對他們發(fā)動致命的攻擊。
諸位。我們還沒有窮途末路,事實上,我們比伯顏猛可更具優(yōu)勢。只要我們?nèi)f戶齊心協(xié)力,不但不會敗在伯顏手中,相反,我們甚至可能徹底消滅這個危險的家伙,重新成為大草原的主人。
銀琦是女人,楊英是漢人,你們認為他們有資格統(tǒng)治大草原嗎?只要打敗了伯顏,瓦剌人就能重拾昔日威風,象天圣可汗時代那樣,成為整個大草原的統(tǒng)治者,伯
顏的人將匍伏在我們腳下,他強加給我們地恥辱,我們將用他們的鮮血來洗刷。勇士們,現(xiàn)在你們有一戰(zhàn)的決心了嗎?”
勒古錫阿克拉振奮地道:“火篩大人,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火篩道:“當然,我火篩敢對長生天發(fā)誓,我說地每一個字都是真的。而且,伯顏部落中有我地人,關鍵時刻,他會在伯顏的心臟上狠狠捅上一刀。只要出兵!朋友們,只要我們出兵,攥成一個拳頭狠狠地迎擊上去,勝利就是屬于我們的!”
大廳上一片嗡嗡的私語聲,火篩游目四顧,觀察著大家的反應,過了半晌,阿克拉大步走了出來,高舉雙手示意大家停止議論,然后朗聲說道:“諸位,我同永謝布萬戶的諸位頭人們商議了一下,決定聽從火篩大人的意見,并且推舉他為我們的頭領,帶領我們對抗伯顏猛可,諸位意下如何?”
嗡嗡聲再度在大廳中響起,陸陸續(xù)續(xù)的,有頭人應和贊成,最后,右翼三萬戶的頭領們達成了一致的意見,一個巨大的聲浪盤旋在亦不剌的巨大廳堂上,:“我們推舉火篩大人擔任我們的大汗,打敗伯顏猛可,一統(tǒng)大草原!”
“大人,科爾沁部、瓦拉特部的援軍到了。科爾沁部首領鄂爾多固海喏延和他的兒子布爾海親率五萬步騎精兵自右路進攻,瓦拉特部的色古色則全部都是騎兵,自左翼包抄,由和林格爾攻入。大汗率率主力,自翁觀山的峽谷穿入,準備沿圖爾根河前進”。
“消息準確嗎?”一個陰鷲的聲音問道。燈影下,一個人越走越近,完全遮掩住了那如逗的一點燈光。一團巨大地黑影,把面前的人籠罩黑影之下,兩個人的容貌都看不清了。
從背影看,走過來的人身軀十分魁梧,壯如雄獅,遺憾的是他的一只腳有點■,走起路來一瘸一瘸的。不過蒙古人是馬上的英雄,相信這樣一條大漢,一旦乘上戰(zhàn)馬,也是任何人不敢小覷的好漢。
“絕對準確!”面前的人毫不遲疑地答道。
“呵呵。很好,那么你知道怎么做了?”
“小地明白,馬上知會火篩大頭領”。
“嗯!”面前的人頓首離去,那個高大的黑影緩緩轉過身來,嘴角噙著一絲陰冷而得意的笑意:“伯顏,打不死的伯顏,哈哈哈,現(xiàn)在。你想不死都難了!”
這是一個在韃靼部落中毫不起眼的部族頭領,一個平素只知道人云亦云。甚至這樣的大會戰(zhàn),都‘酒’醉臥,要派手下將領參予調度會議的人。而他地身份,是伯顏可汗的同母異父兄弟,他叫卜兒孩。
他地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亦思馬因。曾經(jīng)是草原上最了不起的英雄。他的父親擊敗了伯顏的父親,把他的母親,美麗地錫吉爾擄走納為侍妾,并生下了他。
本來,他是有希望成為草原的可汗的,但是滿都海夫人扶保著幼年的伯顏可汗重新崛起了。他們趁亦思馬因征討兀良哈三衛(wèi)的時候,自后偷襲,打敗了亦思馬因的軍隊,郭爾羅斯部地脫火赤少師一箭射殺了他的父親,從此他的部落只得臣服于伯顏的汗帳之下。
要不是他的母親錫吉爾與亦思馬因彼此恩愛。對他也甚好,竭力出面阻攔地話。他這個亦思馬因的孽種一定喪命在伯顏刀下了,但是盡管逃得了性命,他還是被斬斷了腿,成了一個殘廢。
為了求生,他把自已打扮成胸無大志、整天只知道酗酒玩女人地無能貨色,用了足足二十年的時間,這才漸漸打消了伯顏的疑慮。整個韃靼部落,人人都把他當成一個廢物。
然而他沒有放棄父仇和遠大的志向,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重拾昔日的榮光。多少次借酒裝醉后,他苦思東山再起之策,卻始終束手無策,現(xiàn)在,機會終于來了!
“火篩一定會很高興”,想到這里,卜兒孩摸著大胡子嘿嘿地笑起來。
沒有人能屠光對手幾十萬人口,韃靼人辦不到,瓦剌人也一樣辦不到。更無法把所有的人口全都聚集到自已的麾下去看管,草原的廣袤,游牧才能維生的條件,使得整個草原的統(tǒng)治必須趨于渙散。
伯顏猛可征服了瓦剌,卻無奈地任由他們的部族首領繼續(xù)率領族人逍遙在外,時不時的給自已搞些破壞。伯顏猛可將整個蒙古分為六萬戶,他的汗帳設在察哈爾部,實際能夠控制的只有左翼三萬戶,就是這個原因。
瓦剌一旦打敗伯顏,就需要樹立一個傀儡,而他卜兒孩,既是伯顏猛可的同母兄弟,又素無大志,自然是最好的人選。然而亦思馬的后人豈是甘于雌伏人下的庸碌之人?
伯顏猛可是他的獵物,火篩又何嘗不是?當他成為韃靼的掌權者,他將在大明的扶助下,干掉火篩,一統(tǒng)草原。他已經(jīng)和漢人朝廷取得了聯(lián)系。現(xiàn)在,他是一個雙料間諜,將來,他將是草原上唯一的可汗!
每個人都在玩火,亦不剌是這樣,火篩是這樣,伯顏是這樣,他卜兒孩當然也是這樣,玩的不好那就只有引火自焚,就象莫名其妙死去的亦不剌一樣。而他,睿智英明的卜兒孩當然不會犯這個錯誤。
卜兒孩慢慢飲著酒,思索著大明朝廷的用意:“大元的后裔一直就在爾虞我詐的自相殘殺。大元皇帝妥歡貼睦爾離開大都逃回漠北后,內(nèi)爭就一直不斷,連續(xù)四代大汗都是在內(nèi)爭中被勢力漸壯的權臣所殺,明朝對漠北鞭長莫及,能夠采取的主要措施就只有扶持這些權臣,加劇草原內(nèi)亂。
大明曾封瓦剌首領馬哈木等三人為王,隨即又封韃靼太師阿魯臺為王,讓他們互相制衡。造成一連串地草原大
戰(zhàn),現(xiàn)在。大明的正德皇帝封朵顏衛(wèi)銀琦為王,并給予大力扶持,是為了對抗伯顏。伯顏和火篩一旦失敗呢,大明就需要再樹立一個王,和銀琦互相制衡,以防朵顏衛(wèi)趁勢坐大。對!這一定就是他們的用意。”
卜兒孩咧開嘴笑了起來:“大明,也在玩火!”燈光下,他的笑象狼一般猙獰。
卜兒孩又斟了一杯美酒,微微瞇起雙眼。想起與他接觸的大明特使,那個姿容妖艷、風情如水的漢人女子來。他的心神不由一陣蕩漾,腹下頓時變的滾燙火熱。
他享用過不同姿色、不同年齡、不同種族的太多女子了,可是他從來就沒有見過一個女人能象她那樣,她的風情是獨一無二地,她可以是一泓春水,也可以化成一團烈火。她可以成熟嫵媚,也可以稚氣天真,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把這樣種種截然不同的風情和氣質,盡現(xiàn)于一張驚艷不可方物的俏臉上。
他是多么渴望把這個絕世尤物壓在自已的身下。盡情發(fā)泄他無窮的欲望啊。
但是他不能,在這個美人兒面前,他必須做出一副志在天下、不好女色的模樣。他需要大明的扶助,需要這個聰慧如精靈、嬌艷不可方物的美女相信他是一個可以扶植地英雄。
等著吧,等到他奪取了權力,成為草原之王。這個叫黛樓兒的美人一定會屬于他!
蒙古大汗索要一個女人,大明敢不給么?
這就是權力!男人有了江山、有了權力,自然也就有了美人,無窮無窮地美人!
卜兒孩又是一杯美酒落肚,腹下燒的更熱了。
“啪啪!”卜兒孩擊掌兩下,一個侍妾連忙應聲進帳。卜兒孩瞇著眼,狼一般地盯著這個體態(tài)豐腴、淡藍雙眸的西域美人兒,獰笑道:“把她們都叫來,全都進來陪我!”
五六個女子走進了大帳,有西域的胡人、中原的美女。也有卜兒孩部落中最出色的女孩,卜兒孩一下子跳起身來。脫地赤條條的,他的肌膚黝黑結實,整個人就象一頭膘肥體壯的獒犬。
卜兒孩眼里這些風情迥異的美人兒,好象一下子都變成了他心中縈繞不去的那個絕世佳人,他喉中發(fā)出一聲獸性地嘶嚎,挺著巨大駭人的陽物,向她們猛撲過去
大漠落日,巨大如輪,殷紅如血。
風吹大旗,獵獵有聲,一個巨大的陣營緩緩行進在遼闊的草原上,暮色中帶著森肅的死亡之氣,大地在他們地腳下微微顫抖,鐵蹄踏地的殷雷聲即使在數(shù)里之外也依然清晰可聞。
一面烏黑旗面地白色狼頭大高高飄揚著,引領著五萬鐵騎穿過翁觀山大峽谷。鼓角轟鳴,兵甲鏗鏘,旌旗飛揚,兵器閃亮、馬匹雄健,雖然服裝不一、武器不一,可那縱騎前進時顯露出的陰森凌厲、威武強悍,卻構成一股雄渾如山的氣勢,數(shù)萬精騎猶如一片移動的森林,令人一望而心旌搖動。
前方探馬不斷,大軍安然渡過了翁觀山峽谷,伯顏猛可騎著一匹雄駿的戰(zhàn)馬,凝視著自已的巨大戰(zhàn)陣,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翁觀山大峽谷,是很好的埋伏地點,即便放棄埋伏,公開防守這處峽谷,我們要闖過去,也要付出巨大的傷亡。現(xiàn)在,我們沒有遇到一絲一毫的反抗,看來他們根本不知道我的大軍已經(jīng)突然殺至了”。
伯顏手下大將奧而格勒提著鋼叉哈哈大笑道:“大汗妙計。亦不剌一死,瓦剌人群龍無首,已經(jīng)沒有人能組織他們有效地反抗了。憤怒的科爾沁人為了報復他們屠族和焚燒草原的仇恨,已經(jīng)從右翼對他們不眠不休地攻打了四天了。瓦剌人自顧不暇,怎么可能想到我們冒險從最危險地一條路殺進來?”
伯顏猛可微微一笑,說道:“還有左翼,瓦拉特部全是輕騎,我們雖然同時出發(fā),不過估算速度,他們應該比我們早一天到達,也足以吸引瓦剌人足夠的注意力了。現(xiàn)在,他們即便發(fā)現(xiàn)我們,也沒有足夠的兵力從左右兩翼抽調出來了”。
“傳令。在圖爾根河旁宿營,三更天進餐,拂曉時分發(fā)動進攻,直襲亦不拉城!”
“是!”
命令迅速傳達下去,一頂頂營頂沿著泛著紅亮陽光的圖爾根河扎了起來,一朵朵蘑菇似的營帳越建越多,很快變成一座巨大的營地,一座座潔白的營帳沐浴在柔和的陽光里。一眼望不到邊。
紅日西下,暮色漸漸鋪滿了草原。炊煙在草原上裊裊升起,悠然飄向嘩嘩流淌的圖爾根河河面。
月亮升起來了,如霜的月華鋪滿大地,靜謐地軍營中偶爾傳出幾聲馬兒的長嘶。
三更天,軍營里忙碌起來,士軍們在千夫長、百夫長們的吼叫聲中匆匆爬起。喂馬做飯、整肅行裝,準備凌晨發(fā)起的攻擊行動,軍營中人喊馬嘶,騷動不已。
但是忽然之間,嘈雜的軍營一下子靜了下來,士兵們有的抱著野草、有的拖著柴禾。彼此面面相覷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轟隆隆~~~~”
“嗚~~嗷~~~~”
大地在顫抖,巨大的轟鳴和怪吼聲頃刻之間就傳進了耳中,戰(zhàn)馬驚惶不安地騷動起來,踩在草皮上地士兵明顯感到了靴底的戰(zhàn)慄。
“天吶!有多少人馬在向我們發(fā)動進攻?”不等有人發(fā)令,士兵們就紛紛扔下手中地東西。拔出刀劍沖向自已的戰(zhàn)馬。
“不要慌!乞克農(nóng)、蒙力克,立即繞向兩翼。攻擊來敵側翼,闊闊
闊臺、博達爾模,弓箭陣阻敵;奧爾格勒、阿勒泰,整合所部重騎,準備反沖鋒;哈丹巴特爾、旭日干所部后備,中軍不得亂動!”
伯顏猛可一邊束著寬寬的皮帶,一邊踏著穩(wěn)穩(wěn)的步伐走出來,高聲下著命令。
草原戰(zhàn)場,可用的陰謀不多,想逃處處是路,想攻無所憑仗,幾乎全是憑實打實的真正實力。
要偷襲一支準備作戰(zhàn)地大軍更不容易,馬群早在十多里地以外,就足以引起對方的警覺了,而且伯顏的大軍深入敵境,休息時人不解帶、馬不卸鞍,在他們的大軍沖過來前,有充足的時間做好準備。
“轟隆隆嗷~~~~”,怪異的聲浪越來越近了,伯顏猛可提馬站在河邊高坡上,月光下,遠處一個黑色地浪頭向他峙立如山的軍陣猛沖過來,他的眼角不由跳了跳。
哈丹巴特爾沉不住氣地道:“大汗,瓦剌人的馬蹄聲他們似乎出動了全部的鐵騎,難道他們已經(jīng)知道大汗在這里?知道我們地主力在這里?”
“不、可、能!就算如此,他們敢放棄兩翼防線,任由科爾沁和瓦拉特部長驅直入?”伯顏猛可立即反駁道,但是那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邊的鐵騎真地讓他也陷入了困惑之中。
“傳令,馬上發(fā)動攻擊,阻止對方施鑿穿陣法!”伯顏猛可惡狠狠地下令。
“嗚~~嗚嗚~~”,一陣雄渾有力的號角聲頓時飄蕩在整個戰(zhàn)場上空,宣告了戰(zhàn)斗的開始。
伯顏發(fā)出一陣冷笑:“快馬沖鋒,就能抵擋我的利箭和重騎兵?瓦剌人瘋了!”
闊闊臺、博達爾模冷靜地下達著命令:“弓箭準備!”
八千名弓箭手取箭,搭弓,開弦。
“射!”
“嗡~~!”弓弦嘈切,八千張弓斜指長空,利劍猶如一片驟雨,帶著無邊殺氣沖宵而出,射入茫茫夜色當中。
“弓箭準備!”
無數(shù)張戰(zhàn)弓的弓弦還在嗡嗡顫鳴,第二輪利箭又做好了發(fā)射的準備。三輪箭雨,夜空中傳出無數(shù)凄厲如鬼魂的嚎叫,兩萬多枝箭相信至少射死數(shù)千敵騎,但是對方似乎存了亡命一搏的念頭,鋼鐵一般的洪流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無數(shù)鐵蹄仍然滾滾而來。
闊闊臺噙著冷笑高聲下令:“退!重騎兵準備!”
八千名箭手隱入本身,翻身上馬,提起大刀長矛,從一名弓箭手化為一名驍勇能戰(zhàn)的輕騎兵。在他們前邊,三千名身披重甲的鐵騎,提韁前沖,開始緩緩加速,迎向撲面而來的黑色巨浪。草原上,只有可汗伯顏,才養(yǎng)有重騎兵。
普通的輕騎,是無法同重騎兵正面對沖的,三輪箭雨的洗禮,已經(jīng)給沖鋒者造成了極大的損失,他們將在重騎兵的腳下碰的頭破血流。然后,正面的輕騎,可已經(jīng)繞向左右兩翼的輕騎兵,將把這支沖鋒在前的偷襲者一網(wǎng)打盡。
但是當這支重騎兵隊伍漸漸加速,最后猶如回回炮拋射出去的一顆顆重磅石球,以一種有我無敵的龐大氣勢‘砸’向敵陣的時候,他們愕然發(fā)現(xiàn),迎面沖過來的根本不是瓦剌戰(zhàn)士,而是馬群、牛群。
數(shù)萬頭駿馬和壯牛,最前方的身上還掛著數(shù)不清的利箭,象瘋了似的猛沖過來,猶如一股滔天巨浪,剎那間把這支三千人的重騎兵完全吞噬了。
牛馬群縱然被人驅使狂奔,本來也不足以和對方的軍隊發(fā)生沖突,它們是沒有戰(zhàn)斗意識的,正常情況下只需側身避開,就可以讓過,甚至平白獲得大量的牛馬,根本不會受到傷害。
但是夜色的遮掩和伯顏猛可先入為主的判斷,使他的戰(zhàn)士們就象那個騎著毛驢向風車挑戰(zhàn)的愚蠢騎士一樣,主動招惹了一個本來完全無害的對手。而且后續(xù)為了防備沖鋒和發(fā)動反擊組織起來的密集陣形,使他的士兵們更成了這場莫名其妙之戰(zhàn)中的犧牲品,完全無法逃避。
哀嚎連連,每時每刻都有騎士和戰(zhàn)馬倒下,被蜂擁如潮的牛群馬群踐踏成一團爛泥,勢不可擋的牛馬群隨即沖進了后邊蓄勢以待的輕騎兵隊伍,更慘烈的叫聲此起彼伏地在夜空中回蕩起來,整片大地變成了一個惡魔肆虐的修羅場。
當伯顏猛可發(fā)現(xiàn)真相,被迫下令大軍逃散后撤,以避開這些數(shù)以十萬計的瘋狂牛馬時,左右兩翼的輕騎已經(jīng)完成了縱離、整隊、反沖的過程,氣勢洶洶地殺回來了。
乞克農(nóng)、蒙力克半俯著身子策馬飛馳,眼看前方人仰馬翻,顯然敵人偷襲的鐵騎已經(jīng)完全沖進了本陣,他們不禁心急如焚。
近了,更近了,隨著兩個頭領一聲大喝,馬上訓練有素的騎士們幾乎在同一刻拔出了鋒利的馬刀,戰(zhàn)馬奔跑、四蹄翻飛的速度也恰好提升到一個最易發(fā)揮沖鋒的程度,兩股騎兵,從左右兩翼沖進了那個半里多寬、十多里長的混戰(zhàn)洪流。
令人膽寒的震天喊殺聲迅速演變成了慘叫和驚恐的呼喊,數(shù)萬大軍和十余萬頭牛馬攪成了一鍋潰靡的肉湯,再后邊,火篩親自領著三萬精騎掩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