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明,平靜的海面上泛著粼粼銀光,一輛豪華遊艇隨著海浪緩緩起伏,船艙里正傳出一個男人明悅的說話聲。
“來來來,張嘴,乖,喲,棒棒噠!”唐樂笑彎著一雙眼睛,抽紙巾幫寧雪霏擦了擦嘴,“今天表現不錯,把一碗粥都給吃了。”
他自說自話的起身,就著她用過的碗筷,給自己也盛了一碗粥。
這魚粥裡用的鱸魚,是他今天一早從海里釣上來的,剁成了手指長短的魚塊,煮了足足兩個小時,粥的香滑和魚的鮮美都恰到好處。
“膩歪。”寧雪霏忽閃著大眼睛,微微弩起薄脣酸了他一句。
“啊,好可愛,好可愛!”唐樂像個抽風的怪蜀黍,捏著寧雪霏的臉蛋笑彎了眼。
寧雪霏眼皮子一抹搭,無語了。
雖然已經習慣了唐樂這貨時不時就要誇她一下子可愛,卻還是不能適應這種親暱的表達方式。
唐樂這廝長得就像個粉撲撲的瓷娃娃,雙頰長期懸掛梨渦兩枚,好像天塌下來在他在眼中也不過笑一笑就能解決的事兒,明明該是那種出場自帶星光濾鏡王子般的主角,可這個嬉皮賤萌的樣子,卻總讓人想起爲女主各種鞍前馬後俯首稱臣的炮灰男二。
寧雪霏每次見他樂此不疲的對著自己的冷臉,都想問問他的樂趣在哪。
“喂,今天這粥是不是特好吃?”唐樂抖著眉梢看她,眼神中泄露出點點小得意,像個等待被老師誇獎的孩子。
“一般。”寧雪霏說完脣角抿了抿,“挺好吃的。”
“那就好,你每天這樣多吃點,身體好的也快,說不定那個瘦巴巴的胸脯也能多長二兩肉。”
“嘿!”寧雪霏瞪眼,一下連脊樑都挺直了。
“哥說的這是大實話。”唐樂不畏她眼中的殺傷力。
“切。”寧雪霏不屑,“哥什麼哥,明明是個比我小兩歲的小P孩。”
“哥可是個正兒八經的男人,你現在身體不行,要不,等你好了,我讓你驗驗?”唐樂笑意滿滿的咔吧著大眼睛,那張帥臉彷彿自帶吸光效果,明明是這麼吊兒郎當的話,讓他說出來也暖融融的,只讓人想笑,不會討厭。
“行啦,你就不用每次都這麼刻意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寧雪霏意味不明的揶揄了他一句。
就算他整天眉飛色舞表現出對女人的極大熱情,寧雪霏還是打心眼裡認爲,這貨從頭髮捎到腳趾頭,都生就了一副萬年受只有被推倒的樣子。
“事實勝於雄辯,哥不跟你廢話。”唐樂端著飯碗霸氣起來。
寧雪霏幾不可見的勾了勾嘴角,感覺不錯。
不出三分鐘,唐樂停下來的嘴皮子又不安分了。
“嘿,你這麼一直深情款款的看著我,不會是看上我了?”那貨瞇眼一笑,透亮的眸子頓時彎成了天邊的月牙,精緻又清澈。
“你是不是整天都盼著我看上你啊?”
“那必須的。”唐樂放下飯碗,極其認真的盯著她的側臉,“我這怎麼說都算是救你一命啊,你就不考慮一下以身相許?”
“你要是對我一見鍾情,我沒準兒還就真考慮了,但你不是啊,你是覺得我跟你的初戀小情人長
得像,我可不想給別人當替身啊。”寧雪霏的聲音有些虛,說這麼長的句子讓她十分費力,不由得捂住了肚子來控制自己的呼吸。
唐樂見狀也不跟她貧了,“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說了,都十六年前的事兒了,你還吃醋,本少爺也是無能爲力了。”他說完長嘆口氣,斂眉搖頭的樣子,好像真的往心裡去了一樣。
寧雪霏垂眸看著自己的小腹,寬大的T恤下面,纏著一圈圈厚實的紗布。
“要不是因爲我跟那小丫頭長得像,你是不是不會救我?”她喃喃了一句,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隨便自言自語。
她從小命就不好,大致,是沒有遇見過算命先生口中常說的那種貴人,所以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謹慎如履薄冰,因爲就算她深陷窘境,也不會有人願意伸出援手。
唐樂緩步走到她身邊,似乎沒聽見她說話,伸手戳著她的腮幫,笑瞇瞇得像是在逗弄寵物。
“duang~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很可愛?”
寧雪霏臉色僵住,眉頭一堆,嘟囔:“滾!”
她嘴巴充氣,腮幫鼓鼓囊囊得像只青蛙,臉上的潮紅卻並沒有因此變淡。
唐樂嘿嘿一笑,轉身去收拾碗筷。
寧雪霏看著他一邊哼歌一邊收拾,緩緩動了動,覺得這船艙裡有些悶,“我想去甲板上曬曬太陽。”
“不行。”唐樂乾脆的拒絕,連頭都沒擡,“少爺我要去刷碗,順便收拾一下吧檯,你一個人上去萬一被風颳走我還得開著船滿世界找你。”他說完瀟灑的轉身走了,一點都不像纔剛在說笑。
寧雪霏有點想笑,她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被風颳走,虧他說得像真的似的。
眼瞄著他走出去,她才撲哧笑出來,可這笑聲還沒落定,就見那貨又折回船艙。她一緊張,速度閉上嘴,準確無誤的咬在了舌頭上。
驚慌失措中,寧雪霏臉上的肌肉習慣性的板著,除了臉頰紅得像豬肝,眼睛眨巴的頻率有點高之外,別的都還好。
從沒見過她臉上有那麼明快的表情,唐樂一下定在了門口,倒像他是那個很尷尬的人,好半晌才溫溫吞吞的說:“那個……忘拿筷子了。”說完一溜煙拿了筷子衝出了房間,靠在門口眨了眨眼,“你……繼續。”
寧雪霏靜默了三秒,見他消失,忙不迭把疼得火燒火燎的舌頭吐了出來,泛著血絲的舌頭尖在外面上下卷著,像個賣萌的小奶狗。
“那個……喝水不?”唐樂從門口冒出腦袋,滿臉都是賤笑。
“不喝!”寧雪霏抄起手邊的雜誌,嘩啦啦飛舞著砸了出去,趕緊轉身躺下,果斷用被子蒙上了腦袋。
“誒,我這就走了,別害臊了哈。”
唐樂幸災樂禍的聲音從耳朵直灌進來,寧雪霏耳廓一燒,臉也更熱了。
最後悶得不行了,她才從被子裡出來,呼哧呼哧喘了半晌氣兒,自顧自傻樂起來。
在這船上養傷的半個月,倒是比她在寧家的十幾年笑得還要多。
半個月前,她被人在肚子上捅了三刀後丟進海里,承蒙那天晚上唐樂少爺雅興十足,大半夜不睡覺劃著救生艇去釣魚,把她給撿了回來。
據說當時她身上綁
著很多石頭,虧得唐樂水性好,不然也救不上來。
也虧得他願意救她。當時寧雪霏聽完,撇了撇嘴,在心裡就這麼想。
虧得他願意救她,沒怕把自己搭進去,虧得他願意救她之後盡心盡力的照顧著。
讓她好多時候,都想見見他那個六歲就看上了的小初戀,看看她長大之後到底跟自己像不像。
按照唐樂的說法,她能活下來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奇蹟。
要不是這船上的急救設備夠先進,要不是有剛好有個外科醫生在,要不是唐樂跟她一樣是倒黴的熊貓血在危急關頭當了血袋,要不是她自己足夠給力堅持到有了腸線縫合傷口,她已經成了這海上飄著的一縷冤魂,能不能投胎都是個未知。
忘了是誰說,冤死鬼投不了胎。
寧雪霏不迷信,但也希望自己這輩子能善始善終。
不過她從沒想過自己能成爲鑄造奇蹟的人。
好像所有的事在唐樂誇張的描述之下都能頂上一圈神聖的光環,神格被提上去一個層次,不知道爲什麼,自認爲打小就跟幽默感仨字無緣的寧雪霏,很喜歡他的誇張。
苦命的孩子有朝一日會成爲奇蹟,她琢磨起這事兒就想樂。
寧雪霏長出口氣,心道,如果她的人生裡真的有貴人這種東西,唐樂應該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了。
四月的陽光正好,不熾烈但夠溫暖,這個時間的海風也柔柔的,拂過面頰剛好能稍微帶起鬢角的碎髮。
寧雪霏隨手挑出一本牀頭櫃上的雜誌,翻著翻著就有了睡意,不知道什麼時候手就不聽使喚了,眼皮也沉得再擡不起來。
朦朦朧朧間,她聽見唐樂吵吵來吵吵去的聲音,不由皺起眉頭,含含糊糊的抱怨,“唐樂,你就不能安靜,安靜一會兒啊……”
“不能,絕對不能,雪霏,趕緊看我一眼,趕緊的,我快要被章魚給吞了!”唐樂跳腳的聲音一路走高,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猴子,著急敗火的。
“章魚?”寧雪霏的神志還處於半睡眠狀態,一時間沒明白什麼意思。
她懶洋洋地拉開眼皮,只見唐樂抓狂的抱著頭在船艙裡走來走去,一隻短蛸趴在他的鼻子上,正不遺餘力的揮舞著八條長腿跟這貨的帥臉做鬥爭。
“這就是傳說中的糊你一臉吧?”寧雪霏怔愣愣的喃喃道,然後,忽然像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哈哈大笑起來。
那個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好像把這輩子的笑都攢到今天爆發出來了。
笑著笑著,忽然感覺不太對勁,寧雪霏急急捂住肚子,張皇失措的吵吵起來,“唐樂,壞了壞了,肚子,肚子好像壞了!”
唐樂一驚,趕緊把短蛸抓下來甩一邊,直衝過去,“天,不是把藥線給笑開了吧?”
他緊張兮兮的拿開她的手,忙不迭去掀衣服,倏爾,被寧雪霏一把攥住。
“逗你的!”寧雪霏賊賊地瞄著他,又一次哈哈大笑起來。
唐樂長舒口氣,一下癱軟在牀邊。
他拽著她的手,捂在自己胸口上,“臭丫頭。”
寧雪霏一怔,手心裡他撲通撲通的心跳那麼明顯,讓她的心也跟著有些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