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錯……”展勒言跪在地上,額頭點地,低聲重復著。
程若珂走上前,蹲跪在他旁邊,輕輕撫著展勒言的后背。
“不是你的錯,你不要這樣……”程若珂十分心疼。
她從來沒見過如此脆弱的展勒言,這讓她心疼的不得了,這種情感甚至超過了展夫人死去對她造成的情感沖擊。
“都出去吧,與其在這里哭喪,不如去好好為你媽媽準備后事。”展宗明見兩個兒子如此傷心,也是于心不忍,干脆皺著眉頭發了脾氣。
展亦揚先站了起來。
“走吧,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程若珂扶著展勒言想要站起來,展勒言抬起頭,卻晃了晃身體,暈倒了。
大抵是換過心臟的,受到這么大刺激,還是有些承受不住,于是他就這么暈了過去。
下人們跑著去找齊飛,程若珂心知齊飛已經離開,于是自己在展勒言身上找那個他隨身帶著的藥瓶。
將藥丸放入展勒言口中,靜靜等他醒過來。
他的呼吸是平穩的,只是急火攻心罷了,程若珂摸著展勒言溫熱的臉,以確定他是活著的。
之前的家庭醫生匆匆趕來,看了看展勒言的情況,又詢問了用藥情況,點了點頭。
“一會兒藥效起了作用,他就能醒過來了,暫時不要讓他再受到什么刺激。”
“嗯,我知道了。”程若珂的心終于安了。
醫院的救護車來了,展夫人的遺體被載到了醫院,大概是送去太平間了吧,程若珂猜想。
家里立即忙了起來,里里外外都是忙碌的下人們,忙著布置靈堂,忙著準備迎接前來吊唁的客人們。
暖暖陪在爸爸的床邊,眼睛紅紅的,小手一直拉著爸爸的手。
“爸爸,你怎么還不醒過來啊?是不是你也要像奶奶那樣,再也不醒過來?”他雖然小,但也明白,奶奶是去世了。
這是暖暖第一次經歷生離死別,他被嚇到了,于是見到展勒言臉色蒼白的閉著眼睛,他害怕極了。
“媽媽,爸爸怎么還不醒過來啊?”他仰起頭哭著問程若珂。
程若珂伸手擦掉兒子臉上的淚珠,強顏歡笑著說:“爸爸只是有些傷心,想要睡一覺,我們不要打擾他,他一會兒就會醒過來了,暖暖乖,和媽媽一起等爸爸醒過來吧。”
“嗯!”暖暖重重點了點頭,安靜的躺在了爸爸的身邊。
外面傳來敲門聲,葛藝站在門口。
“你怎么回來了,俊良呢?好些了嗎?”程若珂問。
葛藝點點頭。
“輸了液,睡著了,保姆在照顧他。”葛藝走進來,看到床上雙目緊閉的展勒言,輕輕嘆息一聲,“我聽亦揚說了,他可能是太過自責,你要好好勸勸他……”
“嗯,我會的。”程若珂紅著眼眶點頭。
葛藝伸出雙手抱了抱程若珂。
“有什么事你就叫我,我出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幫忙的。”
“嗯。”程若珂點點頭,“等勒言行了,我就下去幫你。”
展勒言足足暈了一個小時才轉醒,醒過來的那一刻,程若珂看到他的眼角滑落兩滴清淚。
“你醒啦……”程若珂輕輕說道。
暖暖已經昏昏欲睡了,聽到媽媽的話,立即抬頭,看到爸爸張開了眼睛,激動的一把抱住了爸爸的脖子。
“爸爸,你終于醒了!”
展勒言抬起手,抱住兒子小小的身體,突然控制不住的顫抖了身體。
他在哭泣。
他的傷心,他的脆弱,只有在妻兒面前,才這么展露無遺。
程若珂也上前,抱住了展勒言的肩膀。
三個人抱在一起,輕輕抽泣。
“沒關系,不是你的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還有我和暖暖啊……”她柔聲安慰著,手不停的在他的頭上輕撫。
展勒言將臉埋在程若珂的頸窩里,程若珂感受到了濕熱的液體浸透了她的衣服。
“如果不是為了我才憂心,她不會走的這么早……”
這是他愧疚打過傷心的根源。
程若珂拍著展勒言的后背,聽他發泄心中的情感。
“從小到大,我最虧欠她,如今還未來得及贍養,她去因我而去了,我心中難過……”展勒言低聲說道,“我虧欠的太多……”
“人死不能復生,如果媽泉下有知,見到你這個樣子,也一定不好受,就讓她安心的去,不要讓她為你擔心,也不要讓我和暖暖為你擔心,家里還有爸爸要照顧,你要振作起來。”
展勒言摸著兒子哭花了的臉,坐了起來。
“放心,我會的。”
他天生不是感性之人,無論再大的情感波動,都不曾讓他亂了方寸。
只不過喪母之痛,實在錐心。
展夫人去世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市,許多媒體記者打來電話詢問發喪時間。
展宗明定在了三天后,這三天,他一直在書房里,不吃不喝,甚至未曾走出來過一步。
幾個人輪番去叫,都被趕了出來。
小姨從國外趕回來,帶著大墨鏡,遮住了紅腫的眼睛。
“您可算來了,老爺三天沒出書房,不吃不喝,誰勸都不聽,要不您去試試吧……”陳嫂為家主憂心。
小姨仰頭看了看樓上書房的位置,隨后突然轉頭給了展勒言一個響亮的巴掌。
猝不及防,展勒言甚至來不及躲閃。
程若珂驚呼一聲,上前去看展勒言的臉,發紅了。
“小姨……”程若珂護著展勒言。
展勒言卻絲毫沒有躲閃的意思。
“要不是因為你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鬧出這么大的事情,你媽怎么會這么早就死!”小姨摘下墨鏡,露出紅紅的眼眶,“你知道你媽媽是多不容易活了這么多年,她的生命,是用我母親的命換來的,就這么被你害死了!”
說罷又要上前打人。
長輩教訓人,晚輩不能反抗不能犟嘴,程若珂只好抱住展勒言,試圖保護他。
展勒言卻將程若珂拉到了身后,生生又接了小姨的一巴掌。
“是我的錯。”他一字一頓的說,“我無話可說。”
展亦揚試圖上前阻止小姨,卻被展勒言制止了。
“誰都不準過來。”他筆直的站著,等著小姨的巴掌。
表情卻是十分淡然的,甚至嘴角還帶著笑。
程若珂知道,他這是在懲罰自己,打心里,他依舊認為母親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
展宗明在這個時候砰的打開了書房的門。
“鬧夠了沒有!”他怒聲喊道。
見到姐夫出來,小姨不再怒氣沖沖,放下了又要打展勒言的手,轉身坐在了沙發里。
程若珂疑惑,難道剛才她是為了把老爺子從書房里氣出來?
可是這辦法……她抬頭去看展勒言的臉,紅紅的,嘴角還帶了一絲血。
她伸出拇指,將那一絲血跡擦掉。
“蘭姐,去冰箱拿幾個冰塊用毛巾包住拿過來。”
蘭姐很快將東西拿了過來,程若珂一下一下幫展勒言止痛。
冰涼的觸感讓展勒言輕輕嘶了一聲。
“嘶……”聲音很輕,但是程若珂聽得清晰。
“忍一忍,不然會腫起來的。”她輕輕為他按壓著。
“陳嫂,給我姐夫準備飯菜,吃完了我有事情跟他說。”小姨雙手環抱胸前,對陳嫂說道。
展老爺子皺著眉頭,聲音沙啞。
“有事現在就說。”他完全沒有食欲,這幾天來日日回想過去種種,越加思念亡妻,在書房里寫了一遍又一遍“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明天就是我姐出殯的日子,難道你要這副模樣去見她嗎?”小姨有些生氣的說,“陳嫂,做飯!”
“好的翁小姐,我就去。”陳嫂見老爺子沒有反駁,立即去了廚房。
有些話,這個時候也只有小姨敢說吧。
晚輩就算再擔心,也只能商量著來,而倚著小姨的脾氣,展宗明還是沒辦法拒絕她的那個理由。
一家人一起去了殯儀館,將展夫人火化后,裝入骨灰盒帶回家里。
這是展宗明的意思,他思量了三天,決定將展夫人的骨灰放在家中臥室,不想亡妻“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于是靈堂也就設在了家里。
為了方便客人前來吊唁,展夫人的骨灰盒放在客廳,客廳里的沙發和擺設都被挪開,放置了幾排套著黑色絲絨罩的椅子。
雨一直在下,空氣里散發著潮濕的氣息,和淡淡的憂傷。
所有人都穿著黑色衣服,表情沉重的來,唏噓感嘆的離開,凌家和池家等一些展家的世交和展夫人生前要好的朋友們,則是在椅子里安靜的坐著,想要多一點時間悼念亡者。
池城和向玲一起進屋來,在展夫人的靈前三鞠躬,展勒言,展亦揚,程若珂,葛藝,帶著孝,站在展夫人靈前兩側,對每一位前來吊唁的客人鞠躬達理。
向玲上前擁抱了程若珂,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別太難過。”
“嗯。”程若珂輕笑點頭。
池城突然貼在展勒言耳邊說:“金瑟來了。”
他話音才剛落,門口就傳來一陣騷動。
金瑟,果然是她!
畢竟前來吊唁的不光是是親友,還有展氏的合作伙伴,和A市商界的人,當年金瑟帶著瑞金突然在A市崛起,差點兒顛覆整個A市商界的事情,所有人都歷歷在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