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到處都是張燈結(jié)彩,鞭炮聲震耳欲聾。
陸家的老規(guī)矩,三十要一起吃年夜飯,然后過新年,今年而且是慕初夏到陸家的第一年,陸奶奶更加重視這場年夜飯,親自下廚掌勺。
陸景喬早早地就下班回來了,進門的時候,一陣香味飄出,勾起人的無限食欲,陸景喬放下手里的包隨即進了廚房。
“奶奶,做什么這么香呢。”
陸景喬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伸手就是抓了一個鴨舌頭放進嘴里,陸奶奶轉(zhuǎn)過身,看著自己筆挺身姿的寶貝孫子,長長嘆了口氣:“景喬,孩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陸奶奶直接開門見山,嘴巴還在動的陸景喬一下子愣住,身子一僵,半晌反應了過來,無奈地扯了扯嘴角:“是嗎,知道了也好,爺爺他……”
陸景喬現(xiàn)在心里立馬明白了,為什么他的小妻子支支吾吾地要他今天早點回來生孩子,原來是被奶奶發(fā)現(xiàn)了……
陸奶奶轉(zhuǎn)過身,手里還拿著炒菜的勺子,面上已然是一片慘白,不知該如何辦:“虧得你們有心,瞞著你爺爺,我也挺擔心的,他心臟一直不好,要是承受不了這個打擊,那該怎么辦啊……”
聞言,陸景喬的俊臉微微扭曲,深邃的眸子瞇起,之后,他將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拍了拍陸奶奶到他肩膀的身子,臉上露出苦澀一笑:“放心吧,在爺爺發(fā)現(xiàn)之前,我會努力,早點讓初夏懷上的。”
生孩子,已經(jīng)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了,得每天提到日程上來。
想著,陸景喬上了樓,輕輕地推開臥室的門,皎潔的大床上,那隆起的一團,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
她睡著了。
不知為何,陸景喬心里一動,盯著她那抹靜靜的睡顏,他倏地覺得一切變得寧靜了下來,就這樣,每天這樣安穩(wěn)地睡著,不用擔心秘密被人戳穿,不用擔心孩子,該有多好……
見她睡得如此安穩(wěn),陸景喬放輕了腳步,輕輕地在床邊坐下,右手忍不住,撫上了她的側(cè)臉,第一次,見她睡得如此地安詳,他那提心吊膽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
許是她睡得淺,他輕輕的動作,吵醒了她,慕初夏懶懶地睜開雙眼,見著那張俊臉在眼前若隱若現(xiàn),溫柔地問:“陸景喬,你回來了……”
陸景喬低了低頭,俯身在她額頭輕輕印上一個吻,真實的觸碰,轉(zhuǎn)瞬即逝,接著,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際回響:“對不起,將你一個人留在家里,還要幫著我說謊。”
他知道了……
慕初夏一愣,掙扎著從床上坐起,輕輕一笑:“沒什么,我只是覺得,這事,瞞不了爺爺多久,我們,遲早會穿幫的。”
本來,她三個多月的肚子,轉(zhuǎn)眼間就要過四月,現(xiàn)在卻是一點孕相都沒有了,到時候到了五個月,本來她的肚子應該隆起,可是要還是平平,她該怎么辦,難道真的要學電視劇里的那樣,拿個枕頭塞進肚子里充太子?
慕初夏心七上八下的,她不明白,為什么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不該這樣的,本來,他們應該會很幸福的生活下去,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擔驚受怕。
下一秒,他伸出雙手,張開雙臂,抱住了她,緊緊地,然后輕輕地捋過她的黑發(fā),低吟:“一切交給我,沒事的,只要你還在我身邊……”
……
夜色降臨,華燈初上,不過剛剛晚上七點,外邊的鞭炮就像導彈一樣,迫不及待地噼里啪啦地響了起來,所謂年味,也不過如此了吧。
陸奶奶真的是心靈手巧,廚藝精湛,一桌子硬菜,完全出自她手,一頓熱鬧鬧的年夜飯就這樣開始了。
陸老爺子和陸奶奶坐在所謂的上座,旁邊,坐著慕初夏討厭的人,陸深,陸景喬的父親,而她和陸景喬,則坐在一側(cè),一頓飯,不知何味。
年夜飯,喝酒是必然的,但今晚,沒有別的客人,也沒人陪酒,就陸景喬和陸老爺子喝了起來,陸深完全被無視到底,今天他也算識相,沒有鬧事,從頭到尾一言不發(fā)。
慕初夏坐在那自顧自地吃著,不一會兒,還要捂著得肚子,裝出一副還懷孕的假象,著實很累。
酒過三巡,爺孫倆都喝的面紅耳赤,酒桌上的菜肴也吃的差不多了,這時,陸深倏地站起,含笑的眸子盯著慕初夏,直看的她心里發(fā)麻。
“慕小姐,好好照顧我的孫子,陸家的未來,可都在你身上了。”
陸深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一下子讓慕初夏身子僵住,心底已經(jīng)砰砰在打鼓,一股心虛立馬讓她白了臉色,陸深突然這么說,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她不自覺地撫上自己的肚子,那里,空蕩蕩的……
“多謝爸提醒,我會記得的……”
那一聲爸,殊不知她是費了多大的勁,才喊得出口,桌底下,一只大手伸了過來,慕初夏瞪大雙眼,轉(zhuǎn)過眸子,卻見滿臉潮紅的陸景喬沖著她使著眼色,那雙厚實的大手,莫名地讓她感到心安……
砰!
下一秒,面紅耳赤的陸老爺子一拍桌子而起,犀利的泛紅眸子猶如鷹眼,掃過她,那一瞬間,慕初夏覺得自己被凌遲處死了……被陸爺爺?shù)耐馈?
“哼!孫子?初夏,你告訴爺爺,孩子,真的還好好地在你的肚子里嗎?”
一聲質(zhì)問,猶如外邊噼里啪啦的鞭炮,在這平靜的年夜飯桌上,炸開了一個巨大的洞,深不見底……
慕初夏的心里發(fā)出咯噔一聲,莫名的心慌涌上心頭,陸爺爺?shù)哪抗猓^犀利,她根本沒辦法,在他面前說謊……即使陸景喬抓著她的手,但是他傳遞過來的那股心安,敵不過心中對陸爺爺?shù)睦⒕巍?
“陸爺爺……我……”
她的眼里,已經(jīng)水氣彌漫,淚,快忍不住了……
一旁的陸奶奶也白著臉,見著氣氛不對,連忙接過話去,狠狠拍上陸老爺子的肩膀:“哎呀,你這么大聲干什么?嚇到了曾孫,我和你沒完!”
以往,陸奶奶的圓場,都能起到逆轉(zhuǎn)局勢的作用,但是今日,仿佛格外的不一樣,氣氛還是冷凝的,就仿佛,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無從呼吸……
慕初夏面色慘白,身子顫抖著不行。
陸老爺子冷哼一聲,拄著拐杖,一步步走過來,拐杖的咚咚聲,一遍遍,敲進了她的心里,直到陸老爺子高大的身姿,立在了她的面前。
慕初夏隱隱抬頭,正好對上了陸老爺子那雙犀利的紅眼,害怕,涌上心頭,她的身子顫抖地更加厲害。
下一秒,陸老爺子一把抓上了她的胳膊,慕初夏不輕易地發(fā)出啊的一聲,陸老爺子的鐵爪,緊緊地禁錮著她的手臂。
“爺爺,你抓疼她了!快放開!”
陸景喬及時地出現(xiàn),擋在了她的面前,但是陸老爺子卻是充耳不聞,收緊的手,似乎要抓碎她的胳膊,“初夏,你告訴爺爺,孩子真的還沒事嗎?”
……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動,只有手臂上真實的疼痛,提醒著她,這不是在做夢,陸爺爺真的懷疑了……瞞不住了……
慕初夏緊緊地咬著自己的唇瓣,心里啪嗒啪嗒地在滴血,可是面上卻是閉口不言,不能說……要是陸爺爺真的扛不住這打擊,那么她,就是陸家的千古罪人……
“爺爺!你先放開她!我告訴你!”
陸景喬紅著一張臉,眼里已然是滿滿的怒氣,由于酒精上腦,他也顧不了這么多了,一旁的陸奶奶也是心急如焚,“是啊!老頭子!你干什么啊!沒看到孫媳婦很痛!快放開!”
聽著孫子這么說,終于,陸老爺子松開了他的手,凌厲的眸子轉(zhuǎn)向了陸景喬,臉上隱約竟然有了淚痕,“好!好!你來說!我的親孫子!從小疼到大的親孫子!你說!”
那話里的堅決,已然是告訴了他們,他知曉了一切,就看他們愿不愿意說實話了,此刻,陸景喬沉下去的心里也有一個念頭,和她一樣,瞞不住了……
事實上,陸景喬早就不想隱瞞了,現(xiàn)在天時地利人和,正好!
陸景喬輕咳一聲,微紅的眸眼里換上了悲傷,輕咳開口:“爺爺,您的曾孫,早就在之前的變故里沒了,現(xiàn)在你自己發(fā)現(xiàn)了,我也就不隱瞞你了,初夏瞞著您,是怕你的身體接受不了,您別怪她。”
終于還是說了……
慕初夏低了低頭頭,臉上已經(jīng)布滿了淚水,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過去了那么久,但是現(xiàn)在提起孩子沒了這件事,她的心,還是忍不住狠狠抽痛了一番,本來不該是這樣的,可是卻走到了這番田地……
慕初夏臉色慘白,身子顫抖著不行,眼角的淚,斷了線……
陸老爺子的臉上沒有過多的意外神情,只是后退了幾步,高大的身子,一下子變得脆弱不堪,自嘲地笑著嘟囔:“沒了……真的沒了!竟然真的沒了啊!我的曾孫!”
那一瞬間,他布滿皺紋的老臉上,落下了淚,慕初夏猛地抬頭,然后看著眼前的陸爺爺緩緩地在她面前倒下……
變故就是來的那么快,而且是在大年三十,鞭炮聲四起,處處張燈結(jié)彩的喜慶日子。
陸老爺子高大的身影慢慢地在她面前倒下,那一刻,慕初夏的眼里一片通紅,就好像鮮血,染紅了她的世界,就像那個恐怖的夜晚一樣。
就在陸老爺子落地之際,陸景喬飛快地閃身過去,伸手抱住了他,哐當一聲,陸老爺子手里的拐杖落地,他大口地喘著粗氣,右手捂上胸口,額頭直直地冒出冷汗。
是心臟病發(fā)作了!
陸景喬臉色大變,瞪大猩紅的雙眼大吼:“快叫救護車!”
救護車……在這個過年的時候,陸老爺子竟然被送進了醫(yī)院,而且還是急診手術室,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慕初夏坐在手術室的門口,眼淚猶如斷了線,一張小臉已經(jīng)被打濕,眼淚還順著下巴啪嗒啪嗒地往下跳,抬起頭,那刺眼的紅燈,提醒著她,犯下了什么大錯。
下一刻,一只大手抹上了她的臉,胡亂地給她抹著眼淚,慕初夏呆呆地轉(zhuǎn)過頭,正好對上了陸景喬那雙微微彎起的閃爍眸子。
“不準哭了,眼睛都哭腫了,再哭就要成熊貓了。”
陸景喬冷聲說著,話里沒有一絲的溫度,慕初夏哭著哭著,抬起老頭,雙肩還在劇烈地顫抖:“陸景喬,你為什么要告訴爺爺真相,我們還可以編個謊話騙他,這樣,他也不用被送進那冰冷的手術室了。”
心肌梗塞,那是多么嚴重的心臟方面的疾病,要在心臟里搭支架,想想,她就覺得恐怖,更別說,是一個已經(jīng)那么年老的老人,如果他真的出事了,那么她真的沒臉出現(xiàn)在陸奶奶的面前。
陸景喬瞥了她一眼,唇角邊帶上若有若無的嘲笑,“瞞不住了,爺爺那樣精明的人,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會來這樣問你的,你還想瞞到哪里去,所幸說了,我們也輕松,最多,我們努力點,趕緊弄個曾孫出來給他,他的病也就好了。”
聞言,慕初夏一下子愣住,走廊上靜悄悄的,就像她的心一樣安靜,他的話提醒了她,到底是誰,是誰告訴陸爺爺這件事情的,難道是……
慕初夏一個激靈,一道光在腦海里閃過,一張絕美的鵝蛋臉在那一刻映入她的腦海里……難道是她……
頓時,她覺得心底一陣惡寒,如果真的是她所想的那個人,那么她也實在是太過恐怖了……
這時,手術室的紅燈倏地一暗,然后緊閉的門緩緩打開,陸奶奶和陸景喬同時站了起來,慕初夏也跟著站起,然后扶著陸奶奶而去。
“病人已經(jīng)脫離危險了,但由于年齡過大,我們也只是做了保守的支架處理,老人的心臟很不好,功能方便,已經(jīng)有衰竭的跡象了,希望你們接下來不要再刺激他了,不然,就只有換心臟了。”
這是出來后的醫(yī)生說的第一句話,卻仿佛給陸爺爺判了死緩。
被慕初夏扶著的陸奶奶淚如雨下,抽泣著低吟:“怎么會這樣……”
慕初夏同樣,心如刀割,哭的不能自已,換心……這是得冒多大的風險,人們的觀念里,沒有多少人要愿意死后捐出自己的器官的,尤其還是心臟這種主要性的,多少心臟衰竭的人等著換心,排到后要配上型更是難上加難,今天,過年之際,她真的是造孽了……
想著,慕初夏更加覺得自己罪孽深重,搭著陸奶奶的肩膀低聲開口:“奶奶,對不起,是我無能保不住孩子,如果孩子還在,爺爺也不會……”
后面的話,她顫抖著唇瓣不忍再說下去,因為太過殘忍,陸奶奶雖然沒有怪她的意思,但是話里的語氣已然變了:“唉……如果曾孫還在,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了啊,你爺爺性子剛烈,只怕接下來不好過啊。”
一番話,停在慕初夏的耳朵里,讓她心里一陣泛酸。
接著,陸老爺子被推了出來,慕初夏連忙轉(zhuǎn)過眸子,蒼老的臉上,帶著氧氣罩,安靜沉睡,但是眉間還是緊皺,想必,陸爺爺還在怪她吧……就連睡夢中,都皺著眉。
這一個晚上,注定是不眠之夜,所謂跨年,是在醫(yī)院度過的,雖然被安排在了vip病房,一切設備應有盡有,陸景喬還是不放心,留下來陪著陸老爺子。
千哄萬哄將陸奶奶送回家之后,慕初夏和陸景喬寸步不離,四只眼睛更是緊緊地盯著觀察監(jiān)控器上的波動頻率,那上面代表著陸老爺子的生命力,所幸還是平穩(wěn)。
轉(zhuǎn)眼間,十二點,新的一年到來,外邊的煙花,砰砰作響,不知為什么,人就是有偏執(zhí)這種病,一定要挑在這整點放煙花,孤單,被熱鬧的夜趕出來。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一間床,陸爺爺躺在上面,陸景喬不知從哪里弄了一張折疊的躺椅過來,正好夠一個人躺下,那么另外一個人,就尷尬了。
最后,陸景喬擁著慕初夏,縮在那張椅子上,她靠在他的身上,伏在他的胸膛上,靜靜地休息著。
鼻間,是她熟悉的男人氣息,耳邊,是他沉穩(wěn)的心跳聲,昏暗下,是他堅硬的胸膛,雖然這樣縮在椅子上很拘謹,但是她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他就在她的身邊,離她那么近。
慕初夏心里涌起一陣暖意。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都沒有怎么說話,病房里只有儀器的嘀嘀聲,但是兩個人都沒有合眼,心里想的都是一樣,萬一爺爺有什么情況呢?
“初夏,你睡吧,爺爺我看著。”
頭頂終于傳來他的聲音,低沉干啞,想來他也一定是很疲憊了,慕初夏動了動身子,長長舒了口氣,貼著他灼熱的胸膛,搖了搖頭:“你睡吧,我睡不著,直到爺爺醒過來為止,不然我的心放不下來。”
爺爺,是因為她才變成這樣的,她要守著他,才能安心。
“初夏,你怎么那么固執(zhí)。”
頭頂又傳來他的嘆息聲,黑暗中,一滴淚暗暗滾落,慕初夏自嘲般地勾起了唇角,和他閃婚到現(xiàn)在,三個多月,前面兩個月幸福無邊,后面半個月猶如墜入地獄,可是現(xiàn)在,他們不是還在堅定地抓著對方的手,沒有放開嗎?
她很感激……
口隨心動,她壓低自己的聲音,問身后擁著自己的他,“陸景喬,你喜歡我嗎?”
她刻意沒有用愛,三個多月,當然敵不過他和池早早幾年的感情,所以她只是問他,喜不喜歡他,她只需要知道,到現(xiàn)在為止,她是不是進到他心底了。
在她出神之際,身后的他已經(jīng)緊緊地摟住了她,然后沒有一絲猶豫地說:“我愛你。”
不是我喜歡你,而是我愛你……
這就是他給她的最好的新年禮物,快要崩潰的慕初夏覺得自己又渾身充滿了力量,她沒有開口說話,而是更加往他的懷抱里縮了縮,感受著他堅實有力的心跳。
就這樣,也挺不錯……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能放開對方的手……這是她許下的新年愿望,之后,慕初夏沉重的眼皮緩緩閉上,終于,她進入了夢鄉(xiāng)……
第二天早上六點半
當慕初夏沉沉睜開雙眼的時候,發(fā)覺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個人躺在了躺椅上,身上還蓋著一個厚實的毛毯子,而身后的男人,已經(jīng)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她猛地一動,一股酸痛從身上四面八方傳來,忍著不適,她站了起來,那病床上,陸爺爺還在靜靜地沉睡著。
過了一會,病房門被人推開,進來的是陸景喬,還有林嫂。
陸景喬紅著一雙眼,濃重的黑眼圈讓他看起來像是熊貓一般,臉色又差到了極點,看起來,昨天他定是睡的不安穩(wěn)。
林嫂帶了吃的過來,但是他們都沒有什么心思,找了個地方刷了牙之后,慕初夏強制地讓陸景喬躺在椅子上休息,自己則是跑去幫陸爺爺拿化驗單和找醫(yī)生咨詢,忙完這一切,從醫(yī)生辦公室出來,她沒有想到,在護士臺那兒竟然會遇到池婉婉。
那一抹笑靨如花,是池婉婉的標志,也是現(xiàn)在慕初夏最厭惡的地方。
大年初一,在醫(yī)院度過已經(jīng)是十分倒霉了,更倒霉的是還遇到了池婉婉這個蛇蝎心腸的女人,慕初夏翻了翻白眼,想要無視她,但是卻被池婉婉攔住。
“慕小姐,怎么樣,我說過,你是斗不過我的,等陸爺爺醒過來,就是你被掃地出門的時候了。”
池婉婉臉上勾起唇角,笑的冷冽,那樣子看起來就像是一條毒蛇,在她面前吐著鮮紅的信子。
“是你告訴爺爺?shù)模俊?
慕初夏盯著池婉婉施了粉的臉蛋,冷冷質(zhì)問,雖然心里早有答案,但是她想要親口聽她說,人人都道她善良,但不代表她是軟柿子,可以這樣任人揉捏。
“是有怎么樣?不是,又能怎么樣?你還真以為,你是什么陸家少奶奶,可以拿我怎么樣嗎?”
池婉婉的眼里,清晰地寫著目中無人四個字。
“池婉婉,你會后悔的!”
強壓著狠狠給她一巴掌的沖動,慕初夏咬了咬牙,捏著化驗單掠過她身邊,從此以后,無視池婉婉,是她人生的最高宗旨。
她的身后,池婉婉抬起了手,那一雙杏眼瞇了起來,“慕初夏,這還只是開始……”
捏著化驗單來到陸爺爺?shù)牟》块T口,還沒推門進去,里邊傳來了一道蒼老的聲音,直接讓慕初夏喜極而泣。
陸爺爺醒了!
慕初夏心一下子提起,立馬推門而入,偌大的病房內(nèi),原本躺在床上昏睡的老人此刻已經(jīng)靠在了床頭,陸爺爺?shù)谋情g還掛著氧氣管,但是人已經(jīng)清醒,似乎還能夠開口和陸景喬說話。
見著如此的情景,她從昨天就開始焦急的內(nèi)心終于平靜了下來。
“爺爺,你終于醒了……”
一股激動的淚水在她的眼里打轉(zhuǎn),慕初夏緩緩進門而來,來到床邊,但是床上的陸老爺子,只是撇了撇嘴,連一個目光,都不愿意給她。
那一刻,慕初夏的心里一抽,一股苦澀從心底冒了出來,爺爺他,還是在怪她……
一旁的陸景喬打著圓場,輕輕一笑,拉過她的胳膊,將她拽到自己的身旁,充滿血絲的眸子望向床上的陸老爺子,輕聲說:“爺爺,昨天初夏守了您一夜呢,幾乎沒怎么說,您出事了,她比任何人都擔心,您看,現(xiàn)在還幫您拿化驗的單子,您就不要再生氣了。”
如此明顯地圓場,誰都聽得出來他話里的意思,說完,陸景喬還推了推她的肩膀,示意她桌上剛燒起的熱水,慕初夏轉(zhuǎn)過頭,正好對上陸景喬那殷切的目光,四目相對之間,已然是心領神會,她立馬起身拿過杯子倒水,來到床邊遞給陸老爺子。
“爺爺,初夏對不起您,沒有保護好您期盼這么久的曾孫,這杯茶,就當我的賠罪,您放心,我會盡快……懷上孩子的……”
如此地低聲下氣,慕初夏也是第一次,但是為了陸爺爺?shù)慕】担c不算什么,而且這件事,是她有錯在先。
陸老爺子終于轉(zhuǎn)過頭,終于給了她一個目光,但是下一秒,他掛著點滴的手猛地朝著她一揚,哐當一聲,她端著的茶杯轟然落地,四分五裂,而里邊的熱水,紛紛灑在了她的身上,雖然不燙,但足以讓她狼狽不堪。
這一幕發(fā)生地太快,快到陸景喬都來不及擋在她面前……
陸老爺子憤怒的話語接踵而來:“你現(xiàn)在裝模作樣,在這里道歉有什么意思?我的曾孫,我盼了這么多年,盼到景喬成家,以為你會是好妻子,我的好孫媳婦,就是我以為的好孫媳婦,連個孩子都沒有保住!那么多人平安地生下孩子,怎么偏偏是你!就你會保不住呢!”
話里的責備,猶如一把把利劍,鋒利地戳到她心底最深處,臉上被那杯茶打濕的慕初夏身子狠狠顫抖了一下,心底的苦澀越漫延越開,最后,通通化作了眼角的淚,落了下來。
“爺爺!不要說了!”
見著自己的小妻子落淚,陸景喬心里一緊,連忙上前攬住了她顫抖的雙肩,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
“你閉嘴!”
陸老爺子厲聲呵斥,吼著胸口又再度顫抖了起來,那激動的樣子,著實又讓他們提心吊膽。
“爺爺,爺爺!你沒事吧!”
顧不得自己心里的委屈,慕初夏掙開陸景喬就往床邊撲去,陸老爺子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之間,陸景喬已經(jīng)飛奔出去找醫(yī)生。
一時間,偌大的病房內(nèi),只有他們兩個人,慕初夏擔心陸爺爺?shù)纳眢w,想要伸手幫他順氣,但立馬被他拍掉。
啪!
劇烈的響聲,她的手背一陣吃痛,然后是陸老爺子的責備:“不要碰我!你出去!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陸老爺子臉色漲的通紅,再細看,他的老臉上,竟然隱隱有著淚痕,不知是何時哭過的,慕初夏心里發(fā)緊,心底的委屈,已經(jīng)將她整個人包圍,眼角的淚,猶如斷了的線,她覺得自己快要脫水,啪嗒啪嗒,一滴一滴……
“爺爺……爺爺……對不起……”
她扶著床頭,緩緩地跪了下來……冰冷的雪白的地板,那道瘦弱的嬌小身影,就那樣跪了下來……
“爺爺,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您別生氣了,當心身子啊……”
慕初夏泣不成聲,腦海里倏地閃過池婉婉那張得意的精致小臉,心底的委屈更是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
她多么想告訴陸爺爺,是池婉婉,接了陸景喬的手機,攔下了她的電話,她才會失去孩子的……她的孩子……那個恐怖的夜晚,她身下血流成河……她多么想說出這一切,可是她不能!
這其中,也有陸景喬的責任,她如果說了,按照陸爺爺?shù)男宰樱〞ス株懢皢蹋瑺攲O倆一對質(zhì),必有一傷,醫(yī)生的囑咐還歷歷在目,她怎么可以說呢,不能說,打死都不能說……池婉婉說的對,她不會說的,所以池婉婉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地告訴陸爺爺一切。
是她輸了……她輸?shù)暮脧氐住@一次,池婉婉的陰謀得逞了……
她的跪地,讓陸老爺子心里狠狠一動,想起之前對她的偏愛,陸老爺子許許多多責備的重話也不說了,但想起期盼了這么久的曾孫就這樣沒了,他的心頭又十分不甘,他又沒好氣地指責她:“你這個母親怎么可以這么不小心!唉!真是造孽!我和你奶奶期盼了這么久的孩子,你知道你自己犯下了什么大錯嗎?”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生氣到極點,就會想要找一個宣泄口,陸老爺子就是這樣,曾孫沒了,已成事實,但是他就是要多說兩句,以發(fā)泄心中的憤慨和失望,還有心痛。
慕初夏一直跪在那兒抵著頭,流著淚,想到池婉婉,想到陸景喬,想到陸老爺子,所有想說的話紛紛咽進了肚子里,這一切的委屈,就讓她一個人承受吧,不要再讓無辜的人受傷了……
她細細地響著,直到陸景喬帶著醫(yī)生闖進來。
瞥到這一場景,陸景喬當即就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媽的!慕初夏!誰讓你跪在地上的!你不知道地上涼,你的身子受不了?”
陸景喬立刻紅了眼,大步走過去抓住她的胳膊,想要拉起她,但被慕初夏推開,“你不要管我,我做錯了事情,我要求爺爺?shù)脑彙!?
不是求的他原諒,而是希望他消氣,不要再折騰自己的身子了……
陸景喬目齜俱裂,轉(zhuǎn)眸望向床上閉上眼無所謂的老人,棱角劇烈地動了動,隱忍著怒氣:“爺爺!孩子的事不全是初夏的錯,還有我!是我沒能……”
此刻,陸景喬是想將責任全都攬在自己的身上,事實上,孩子沒了,他要付大半的責任。
“陸景喬!”
慕初夏立馬出聲,打斷了他,抹著臉上的淚,匆忙地站起,一把抓過他粗壯的胳膊,“我沒事了,沒事的,爺爺說的對,沒了孩子,都是我的錯,你別說了,你趕快讓醫(yī)生好好檢查一下爺爺?shù)纳眢w,其他什么的,別說了。”
她紅通通的雙眼拼命地沖著他閃爍著,話里的意思如此明顯,示意他不要再說了,最受不得她受委屈的陸景喬目齜俱裂,咬緊了銀牙,想要開口,但又顧及她投過來的眼神,最終別過頭去,沒有說話。
慕初夏心里松了一口氣,轉(zhuǎn)過身,在床邊鞠了個躬,低聲說:“爺爺,您消消氣,我先出去,有事,您只管叫我。”
如此卑微,她已經(jīng)卑微到了這種地步,她的身后,陸景喬捏緊了鐵拳,猩紅的眸子瞪大。
病床上的陸老爺子依舊一言不發(fā),只是沒好氣地冷哼了幾聲,慕初夏轉(zhuǎn)身,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現(xiàn)在還很早,況且是大年初一,走廊上沒有多少人,只有一股股冷風從窗外灌進來,吹的她刺骨生疼。
慕初夏抱著自己的腦袋坐在外邊的椅子上,呼吸著新鮮空氣,心里的委屈總算傾瀉而出。
靈魂好像被掏空,她無力地抱著腦袋一抽一泣,現(xiàn)在的她,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發(fā)泄自己心中的委屈。
池婉婉說的沒錯,自己能這么順利地嫁進陸家,除了陸景喬,還有這個意外來的這么快的孩子,現(xiàn)在孩子沒了,陸爺爺對她的看法也變了,估計,下一刻,他就會讓陸景喬跟她離婚了吧……
離婚……
當初心死的她,是那么想要和陸景喬離婚,可是現(xiàn)在,只要一想起這個詞,她就忍不住打個寒顫,離婚,她想都不敢想,但是陸爺爺?shù)纳眢w已經(jīng)容不得刺激……
慕初夏冰冷的雙手死死地捂著自己的雙眼,手心滿滿的都是淚水,想到這,她的身子輕輕地一顫。
若是陸爺爺真的固執(zhí)起來,拿自身的健康威脅他們,那么身為孫子的陸景喬,到時候又該如何自處……
這樣的局面,單是想象,就足以讓人心慌到底,慕初夏難以想象,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她和陸景喬,又該何去何從……
“嘖嘖,怎么每次我見到你,你都在哭哭啼啼的呢?初夏,你就不能好好照顧自己嗎?”
低沉的充滿磁性的嗓音,在她身側(cè)響起,慕初夏一愣,抹著淚水轉(zhuǎn)過頭,正好對上歐皓辰那雙彎起的帶笑迷人桃花眼……
那雙彎起的迷人桃花眼,總是能夠給人心里帶來暖意,那一刻,慕初夏一愣,仿佛所有的秘密都被面前這雙深邃的眼睛看穿。
下一秒,他的手緩緩伸起,然后覆上了她的布滿淚水的臉龐,輕輕地幫她擦著淚,嘆息:“待在他的身邊,你流了多少的淚,為什么你不肯,回過頭來看我一眼。”
那雙迷人桃花眼里的笑意隨著他的話音消失的一干二凈,轉(zhuǎn)眼間,一絲的悲傷從他那眼里流露出來,慕初夏這才回過神,猛地拍掉了他的手,往椅子后縮了縮:“歐皓辰……我們不可能的……”
“別急著拒絕我!”
他猛地打斷了她的話,然后急切地去抓她的雙肩,緊緊地捏著,“初夏,我喜歡你……”
這算是正式告白了吧……
慕初夏腦海里的那最后一根弦猛地斷裂,現(xiàn)在這個局面,什么告白之類的,著實不適合她這樣的人……
歐皓辰,我對你沒有感覺……她對上他那雙緊緊注視著她的眸子,心底低聲地說著,說給自己聽,之前,或許是她誤會了他,或許是其他什么,但是她現(xiàn)在,一顆心里只有那個在民政局幫她解決困境的男人。
“歐皓辰,我已經(jīng)嫁人……”
她努力地讓彼此都冷靜,然后說著一些不爭的事實,殊不知,她這話,對歐皓辰來說,是如此的殘忍。
他那雙被她掙開的手停在空中,最后無力地垂下……
歐皓辰凸起的喉結(jié)上下滑動了下,之后臉上的神情隱隱地變得苦澀:“你寧愿待在他身邊受盡傷,流盡淚,也不愿意回頭看我一眼,我哪里比他差了……”
歐皓辰心里不甘,他輸給陸景喬的地方,唯一就是比他更遲遇見她,其他地方,他有自信,他不會輸?shù)模瞧帽M各種方法,她還是不愿意,對他敞開她的心門……
可是誰又知道呢,歐皓辰不知道,慕初夏的心門,已經(jīng)在陸景喬進來的時候,就緊緊地關上了……
……
歐皓辰走了,空蕩蕩的走廊上,又只剩下她一個人,慕初夏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閉著眼,靜靜地想著這幾天發(fā)生的一切,窗外的寒風一陣陣打在她的臉上,冰冷刺骨,但是也恰巧,可以讓她冷靜下來。
一直到身子凍的發(fā)僵,瑟瑟發(fā)抖,她這才安撫好自己千瘡百孔的心,正站起,病房門的恰巧被人推開。
高大的身影,是陸景喬。
慕初夏一下子愣住,下一秒,男人的大手伸過,一把抓過她的手,緊緊地拽著她,往外走:“跟我走!”
慕初夏還沒有反應過來,嬌小的身子已經(jīng)被他拖著往外走去,一路上,無數(shù)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的身上,她在他身后喊著他,但是陸景喬,似乎沒有放開她的打算。
一路來到外邊,陸景喬一把將她塞進車子里,自己也坐進車里,啪嗒一聲,兩側(cè)的車門都被他鎖住。
這樣的氣氛,不對勁……
慕初夏的心里一沉,轉(zhuǎn)過身子,紅通通的雙眼望向陸景喬,卻見他正好轉(zhuǎn)過臉,與她四目相對,昨晚沒有睡好的他,現(xiàn)在眼里充滿了血絲,俊臉上不知何時冒起了胡茬,看起來,甚是頹廢。
“陸景喬……我們這樣跑出來,爺爺怎么辦。”
她低低地問著,下一秒,男人高大的身子朝著她靠了過來,然后伸手緊緊摟住了她,狹小的車廂內(nèi),他抱著她,輕輕地順著她垂在肩上的黑發(fā),在她耳畔沉沉嘆息:“初夏,孩子的事情,我有責任,你不要一個人扛下來。”
他什么都知道……
慕初夏靠在他的肩膀上,鼻間一酸,作勢就要落下淚來,雖然心底委屈,可是又能怎么樣呢,她不能說,不能害得他們爺孫之間的親情出現(xiàn)裂痕。
慕初夏深深吸一口氣,默不作聲地輕輕擁住他,更加往他肩膀上靠去,低聲地說著:“沒事的,爺爺?shù)纳眢w不好,現(xiàn)在不要再去刺激他了。”
言下之意,就是說,我一個人委屈,就夠了……
陸景喬身子一震,眉宇間狠狠地擰起,掰過她的身子雙手就覆上了她的臉,輕輕摩挲:“我不想你受委屈,這里面,你沒有錯,你是受害者,可是現(xiàn)在,你卻被爺爺誤會,被他指責,受他的氣。”
他說完,慕初夏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車上,靜悄悄的,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慕初夏盯著他那張深邃的俊臉,心里一暖,他有這個心,她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什么委屈,在此刻,通通消失地一干二凈,慕初夏輕輕地揚起唇角,然后伸手輕輕摸上他俊挺的側(cè)臉,泛著淚花的紅通通雙眼微微彎起:“不委屈的,陸景喬,有你在我身邊,我不委屈。”
陸景喬的臉上還是那副神情,緊擰著眉,卻是沒有再說話,只是嘆息著再度將她摟進懷里,好不容易,他們之間風平浪靜,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在陸景喬拉著慕初夏走了的時候,一抹嬌小的倩影閃身進了陸老爺子的病房。
輕輕地關上門,她望著床上閉著眼靜靜沉睡著的陸老爺子勾起了唇角,臉上笑靨如花:“陸爺爺,您,還好嗎?”
聞聲,陸老爺子睜開了犀利的眸子,轉(zhuǎn)過頭,見著那張精致的鵝蛋臉,陸老爺子一下子瞪大了雙眼,然后掙扎著靠在了床頭,臉上是滿滿的不可思議:“你,你怎么會來……”
池婉婉的臉上還是帶笑,更近地來到床邊,然后幫陸老爺子理了理靠著的枕頭,“陸爺爺,我早就告訴你了,您的孫媳婦就是個大騙子,欺騙你至今,您不相信,害得自己進了醫(yī)院,如果你早早地聽我的話,將她趕出陸家,那么一切,就不會發(fā)生了。”
聽到那句將她趕出陸家,陸老爺子的臉色一下變了,胸口劇烈地起伏了下,他心里雖然怪慕初夏,但是沒有將她趕出陸家的打算,如果不是因為她保不住孩子,他也不會對她發(fā)這么大的火,之前,他對這個孫媳婦可是很滿意的。
陸老爺子犀利的鷹眸來回地在池婉婉的標準鵝蛋臉上打轉(zhuǎn)著,想要看看這個女人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但是陸老爺子沒有想到,自己那一雙閱盡天下無數(shù)人的眼,此刻竟然無法看穿這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心底到底在想著什么。
她的城府很深……深到他都看不穿,
陸老爺子咳嗽了幾下,猶豫著開口:“婉婉,你……”
池婉婉站在床邊,臉上還是帶著溫柔的笑,事到如今,對于這個老人,她也已經(jīng)不想再隱瞞,直接開門見山:“陸爺爺,我喜歡景喬。”
呼,一陣冷風從窗戶縫里漏了進來,病房里靜悄悄的,只有機器的嘀嘀聲,時間,仿佛停止了流動……
陸老爺子瞪大了銳利的眸子,心狠狠地提起,插在他身上的心電儀器上面立馬顯示出了波峰,可見此刻他的心里是有多么地震驚!
“你……你說什么……丫頭,你再說一遍。”
陸老爺子顫抖著蒼白的唇瓣,開口,他難以想象,幾年前,那個跟在早早和景喬后面的小丫頭,會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樣子,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喜歡她名義上的姐夫嗎……這是大逆不道啊!
池婉婉放下臉上的笑容,美麗的杏眼里倏地布滿了哀傷,右手輕輕地撫上了自己的臉,“爺爺,幾年前,姐姐和景喬剛剛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喜歡他了,可是那個時候,他成了我的姐夫,姐姐和他很幸福,我不能搶姐姐的男人,所以就忍著,一直壓抑著自己的這段感情,后來……”
她頓了頓,猶豫了一下,美麗的眸子流轉(zhuǎn),然后一股自嘲從她那雙美麗的杏眼里流了出來,“后來,姐姐得病,爺爺,你一定很想知道為什么姐姐會拋下景喬吧,因為她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癥,所以,她決定自己做那個惡人,不告而別,是她鼓起多大的勇氣才決定下來的,后來,爺爺知道的,姐姐死了,就在景喬找到姐姐的時候,她去世了,病床前,她將我托付給了景喬。”
從頭到尾,陸老爺子都沒有做聲,他瞪大著雙眼,呼吸越來越急促,要不是他刻意地壓抑著自己內(nèi)心的激動與震驚,只怕現(xiàn)在他又要昏過去了吧。
他還記得,那一年,景喬的那個女朋友不告而別,景喬找了她很久很久,最后開始放縱自己,醉生夢死,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更是對那個女孩恨之入骨,后來,景喬找到了,可是那個女人死了,他也看在和池家的交情上不再計較,也同意景喬接濟她的妹妹,也就是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婉婉……
可是他沒有想到,原來這背后,還有這一層……婉婉的姐姐,是因為得了病,才不辭而別的……
“你姐姐她……”
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池婉婉狠狠打斷,“我姐姐她為了景喬,為了你們陸家,甘愿放下自己的一切,可是景喬呢?他背棄了和姐姐的約定,和別的女人結(jié)婚,還有了孩子!爺爺,我不甘心!我替我姐姐不值!她慕初夏算是個什么東西,竟然可以擁有景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