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1 五百孤軍懸虎口,一枚銀丸定人心)
冬度山天池旁,要塞門口,忽然來了一名面相忠厚、穿著銀色輕甲、褐色道袍的年輕道人。
他沒有帶任何隨從,直接落在城門下,雙手抱拳一禮,然後亮出手中一枚玉簡,大聲說道:
“我乃厚土雲王座下忠武校尉穆遠,受雲王殿下之命,前來接管此城!”
他手中那枚傳令玉簡清晰地傳送出靈機波動,那是無法作假的。
他們開了門。穆遠衝他們簡單行了一個軍禮,便四下看了一圈,徑直往中帳走。
他一邊走一邊丟下一句話:“所有總旗以上、修士、陣師,全部到中帳聽我號令?!?
號令一傳開,這些人不敢不來。但路上都議論紛紛。
“爲什麼是土國人來接管?我們不是風國人嗎?”
現在是厚土帝國在支撐風國頑抗,兩國基本上是主僕的關係。
但一個厚土帝國王爺屬下的校尉跑來直接接管他們一個風國要塞的權柄,這依然是很讓人不爽的。
“風王已經道殞!現在是雲王代理風國事務。他們不來接管誰來?”
“爲什麼是雲王代理?世子哪裡去了?”
“唉,世子還沒有得到聖旨,暫時不能繼承王爵。也不知道上面那是怎麼了。這樣下去軍心不穩啊。”
衆人走進帳中,卻看到這位雲王座下的校尉,已經坐在正面最高的座位上。
從軍銜而論,他的確是最高,坐那個位置也不過過。
但他畢竟不是風國人,只不過外域援軍,尤其城中守將王守備還在,他理論上可以坐客座上首,但不應該把那個主座給坐了。
王守備走了進來,不滿地冷哼了一聲,坐在了副首的位置上。
他的不滿完全沒有引起那位銀甲年輕人的注意。只聽其人簡潔乾脆地問道:“城中還有多少守軍?修士多少?都什麼修爲?陣師多少?”
副守備劉前人出列,淡定地回道:
“現有營兵五百五十一人,小旗以上十八人,其中修士十五人,都是築基修爲。六重一人,築基五重一人,三重四人,二重六人,一重三人。陣師一人?!?
副守備劉前人是個心細的人。好在有他,王守備幾乎什麼都不用管。這些數字換了他可是答不出來的。
但是劉前人是自己手下,現在卻被別人呼來喝問,王守備心中頗有些不快。
“陣師何在?”穆遠急促地喊道。
一名老者嗯了一聲,慢慢踱步走了出來。還沒等他走到中間,穆遠已經下令道:
“城上陣法大多殘破,趕快去修理!”
“這位大人怕是不知道吧?”他臉上肌肉一扭,慢吞吞答覆道,“這不是我不想修啊。城上的陣樞大多已經被破壞了,想休也無法……”
他話還沒說完,穆遠手中空遁光芒一閃,一個木箱已經落在他面前。
箱子落地的同時,箱蓋已經打開,露出裡面碼得整整齊齊的一塊塊牽機玉,甚至還有龍木釘。
“軍情緊急,限你半個時辰內修復城牆防護陣法,否則軍法處置!”
陣師臉色一白,慌里慌張地抱起箱子出去了。
這時候整個中帳裡所有人臉色都有些變了。
既然穆遠讓陣師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修復陣法,那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敵人的攻擊已經近在眼前了。
他們被派到這裡就是來接管敵人敗退之後留下的地盤的,根本就沒想過要遭受敵人的反擊。
風王何其驍勇善戰?十萬的風國大軍又如何威猛?還不是被塵族人給殺得片甲不留。
現在雲王把塵族人狠殺了一刀之後北上去了,難道就留下他們這幫炮灰來抵擋塵族人的復仇之火?
聯想到夜空裡傳來的一陣陣空間波盪,他們都想到了,難道是塵族人的大軍來了?是衝他們來的?
其中一個副千總壯著膽子問道:“他們來了嗎?來了多少人?”
穆遠臉上毫無波動,冷靜回答道:“前方來的消息,塵族人出現在南麓荊棘谷中,人數不明。但應該在一萬以上。”
他的消息來自勾誅。勾誅自己到那附近盯了一眼,然後傳訊給了他。茫茫夜色裡,勾誅也只能看到山谷裡擠滿了塵族人,究竟有多少他也無法估計。
這消息他當然可以隱瞞。但與其讓這些人到時候看到洶涌而來的敵潮的時候嚇得屁滾尿流,不如讓他們提前有所心裡準備。
“一萬人!”
他們雖然沒有沒有喊出口,但每個人都給震撼住了。他們這裡只有五百多人,對方兵力是他們的二十倍,而且這只是個下限。
一萬這個人數本身還不是重點。重點是如此大規模的軍隊,不可能就是一萬赤膊上陣的凡人。按照塵族人慣常的配置,大量的戰獸、獸師是不可能少的。
那時候就算防禦陣修好也是無濟於事的。在大量攻城戰獸的轟擊之下,就算有陣法又能支撐多久?
原本根本就不打算說話的守備王不凡站了起來,他眉頭一揚,昂起頭來,清了清嗓子,慨然說道:“穆校尉,本人乃守備王不凡。下官以爲,此地不可守,應該退守風都?!?
穆遠雙目變冷,盯著他問道:“爲何這麼說?”
“數萬人的塵族大軍,必然配置有數名大獸師,甚至可能有超過十名大獸師,數十甚至上百名中階獸師。我們連一個紫府上人都沒有,絕對守不住的。”
塵族人的大獸師大約相當於中土修士紫府的實力。但因爲一個獸師能操控大量的戰獸,戰獸又都有不同的特點,因此實力其實很難衡量。
穆遠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但本校尉就是紫府修士,到時會與諸君一同抗敵。此外還有五名紫府修士,會很快到來?!?
他說的五名紫府修士不是從風都調來的修士,而是勾誅、林玫兒、第十九、慕容清和土留犀這五人。
王不凡感覺舌頭有點僵硬。他本想以沒有紫府修士爲理由搪塞一下,讓他們趕緊撤兵。他沒想到這個理由就這麼簡單地被抹殺了。
問題是就算有紫府修士對付那些獸師,數萬人的塵族人和部分數量多的戰獸肯定也得靠他們區區五百人來肉搏。到時候死的不會是那些能飛來飛去的修士,而是他們。
“就算有修士也不行,我們人數太少了!”他猶豫了一下,繼續反駁。既然留下就是死,他死也不會留下。
“至少一萬援兵,很快就會趕到?!?
“哪裡來的援兵?”
“逐風部落。”
“逐風部落?笑話!這些人能不倒向塵族人一邊,只是袖手旁觀就很不錯了!”
王不凡這個時候已經決定放手一搏,因爲他發現言語根本就不可能說服這個執拗的校尉。他直接一蹦站到了穆遠前面,對下面所有的人說:
“兄弟們,我纔是天池要塞的守將,按風國軍律,這裡我說了算。我說撤兵,那就是撤兵。這個土國校尉根本就……”
他話沒有說完,只聽噗地一聲,一顆明晃晃的彈丸從他背後飛來,從後腦擊入,從眉心飛出,留下一個拳頭大小的孔洞,血花四濺。
這人雙目變得呆滯,直直地倒了下去。穆遠那高大厚重的身影背光站在了衆人面前。
那顆剛剛擊穿王不凡的銀丸依然懸浮在空中,如同一隻眼睛,正在緊盯下一個目標。
“守備王不凡,陣前退縮,動搖軍心,已軍法處置!”他的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諸位還有別的話要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