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聽到葉衝是當今太子太傅柳三兒的子侄之後,居然都露出一絲噤若寒蟬的表情。
那柳慕的臉色更是瞬間變得蒼白無比,原本遙遙指向葉衝的食指停滯在空中,頓了一頓,而後無力地垂下,默然不語。
就連武定候都緊握著拳頭,眼皮顫顫,似乎在隱忍著莫大的委屈一般。
這實在是葉衝始料未及的。
三叔這些年在麟都究竟幹了啥?怎麼感覺周圍這些人,包括主席臺上的王侯公卿,都像是把他當做了大魔頭一般?
原本,葉衝還以爲齊太子應該會看在三叔的情面上,給與自己一些保護,至少不會讓武定候過分欺侮自己,但是應該不會挑明自己的身份。
現在看來,齊太子光靠提出三叔的名頭,就能夠震懾衆人了。
此時,葉衝他們都能夠聽到臺下有人在小聲地議論。
“怪不得這少年能夠與武定候對了一拳還不落下風,原來……竟是那人的後輩。”
之前蘭妃兒說過柳三兒在尋常百姓之間的名聲並不響亮,但是在場的大多都是武者,即便沒有什麼背景,平日裡在武道院也能結交到貴胄子弟,聽聞一些尋常百姓接觸不到的信息。他們對於當今的太子太傅,當然瞭解的就更多了一層。
於是乎,在無人提出要給葉衝一衆人等什麼嚴肅的處置。
只是那位位高權重的武定候,似乎還是有些不甘心,只見他鐵青著臉,瞪著一雙眼睛,看著葉衝道:“好!好!好!”
這三個字幾乎是咬著牙蹦出來的。
“那我便等太傅回到麟都,看看他如何行家法,如何給我侯府一個交代!”
而後直接將林虎背在身上,看也不看那主席臺,轉身跳下擂臺,就向校場外面走去。
論及權位,區區一個太子太傅,肯定不能跟獲得世襲罔替資格、掌管齊國重軍的武定候相提並論的,但是得知了葉衝跟柳三兒的關係之後,他居然也就撂下這麼一句話,便直接離場了。
不顧及主席臺上太子殿下的面子?
顯然不是,他這明明是無法公然對葉衝下手,又覺得自己臉上不好看,才這麼早退場的。
而且看他之前的表情,似乎跟三叔有些恩怨啊,甚至有可能在三叔那裡吃過虧。
葉衝看著那武定候離去的背影,咋了咋舌,心道三叔果然牛逼啊。
同時,他也想起當年柳三兒去朝歌見自己,竹胭脂和陸長淵得知對方身份之時的表情,當下也有了幾分瞭然,連齊國武定候都心有忌憚,也難怪當時的竹胭脂和陸長淵是那種反應了。
此時整個校場之上,雖然有一些小聲的議論,但整體的氛圍還是比較安靜的。
太子殿下沒有在意武定候的負氣離去,而是微笑著看著葉衝,又看了看葉衝身邊的魯山、劍影等人。
眼神之中,似乎很感興趣。
葉衝明白,這也是因爲知道他們來自於劍冢,纔會另眼相看。世人只對於劍冢的印象,都是神秘莫測,能從那裡走出來的,個個都是武道高手,絕世的天才,都會在江湖上早就一段傳說。而他們一下子好幾個劍冢出身的人出現在這裡,齊太子自然會生出興趣,甚至不排除會有招攬之心。
魯山忽然伸手捅了捅葉衝,道:“現在,是不是可以問問三叔怎麼才能找到三叔了?”
葉衝點了點頭,當下目光迎向齊太子,拱手道:“葉沖和幾位兄弟此番來到麟都,爲的就是像三叔報個平安,順便詢問一下家父的近況,只是不清楚三叔的住址,一時間也沒有打聽到,還請太子殿下告知三叔所在?”
身爲子侄,竟然不知道他們三叔在麟都的住址?甚至都不知道怎麼找到其人?
這要是換了旁人,肯定就覺得特別奇怪,甚至懷疑他們之間的親疏關係。
但是葉衝的話,並沒有讓那主席臺上的任何人覺得奇怪,因爲他們都清楚,柳三兒這人即便在麟都多年,可向來都是行蹤神秘,連他們都不清楚柳三兒的具體住址。甚至可以說……柳三兒在麟都並無具體住址。因爲這位太子太傅從來沒有置辦過家業。
他們唯一清楚的就是,柳三兒這人喜歡住在客棧,不論是豪華奢侈的,還是簡陋粗樸的,那傢伙心血來潮,就會一住數月,直到膩歪了,纔會換家客棧,繼續住。
麟都城內的大大小小客棧,應該都曾有過那傢伙的身影。
當下,太子殿下也露出了一絲苦笑,大概也是因爲想到了柳三兒的行事風格,但是並沒有當衆給給予葉衝等人答覆,而是擺擺手道:“這些事兒等會再說,既然現在武道奪魁大賽已經塵埃落定,那麼,還是先給沈卿兒姑娘,頒發本屆魁首的獎勵吧。”
於是葉衝等人只好走下擂臺。
秦無月,自然也跟在葉衝的身邊。
武定候最然離場,但是武道奪魁大賽,還是要有個圓滿的收尾,沈卿兒留在臺上,太子殿下親自爲他頒發了魁首的獎勵——一塊玄階上品的玉簡。
至於這玉簡有什麼特殊之處,其他人自然就無從得知了,但是他們都清楚,齊國給予奪魁大賽魁首的獎勵,從來都不曾小氣過。那玉簡自然也是極爲珍貴之物。
擂臺下,葉衝等人被羽林軍請到了主席臺的一側,應是等待武道奪魁大賽圓滿落幕之後,接受齊太子的召見。
但是他們之間的氛圍,卻也有些古怪。
因爲葉衝的身邊多了一個未婚妻——秦無月。
劍影倒還好些,魯山、李輝、曲堯這些人,自下臺之後,都是一臉好奇地盯著秦無月,他們都認定了秦無月是葉衝的未婚妻,因而那目光之中,也都帶著一些審視的意味。
這麼一瞧,反倒把秦無月給瞧害羞了,好歹也是當年神將院的秦師姐,給葉衝撐過腰,任何時候也都沒露過怯,此時,卻因爲葉衝之前所說的未婚妻的身份,一直都低著頭拽著葉衝的衣袖,羞答答的,臉上還有揮之不去的紅暈。真的如同初見未婚夫家人的小娘子一般。
當然,最大的因素,還是她對於魯山等人的陌生,她也猜得到這幾人恐怕都是生死劍冢那個地方出來的,下意識就認爲他們一個個肯定心氣兒很高。
直接導致了與葉衝相見之後,到現在都未嘗傾吐這三年來的經歷和思念,更別提擺什麼師姐的架子了。
身爲當事人,葉衝先是瞪了一眼魯山他們,而後又神態自若地拉住了秦無月的小手,臉上的喜悅和得意,溢於言表。
很快,沈卿兒接受封賞的儀式就已經完成,本屆的奪魁大賽,也在一連串的波折過後,拉下了帷幕。
沈卿兒走下太來,第一眼就望向葉衝他們,嘴角抿了一抿,眼神中似乎有些猶豫。
“卿兒!”秦無月第一時間就把手從葉衝的掌握之中,抽了回來,同時朝沈卿兒招了招手。
沈卿兒這才輕邁腳步,足了過去。她的眼眸,時不時地看向葉衝,但每當葉衝微笑著把目光迎向她的時候,她都會立刻閃避。
近三年的時間,此時的葉衝,已經擺脫了身上的稚氣,更顯得成熟起來,身體也拔高了不少,比原本就高挑的秦無月,還要高了半頭。而在擂臺之上,撕裂罡氣猛虎,與武定候拳掌相對,面對刁難之時的進退自如,在齊太子面前的不卑不吭,每一點,都給沈卿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當然,也包括他提及當年的退婚之事。
這也是沈卿兒目光有些躲避的原因,在三年前的時候,她無論以怎樣的情緒面對葉衝,都還能穩住心態,不失自己後門之女的身份,但是不知爲何,三年過後,在看到葉衝,她竟然有些心亂起來。
而在葉衝眼裡,此時的沈卿兒也出落的比當年更加風姿綽約,與秦無月一般,都到了一個女子人生中最爲靚麗的階段。或許是因爲在異國他鄉呆了許久的原因,她身上的驕傲氣質隱斂了幾分,但更顯得親和了一些。
“好久不見。”
葉衝首先開口,跟沈卿兒正式地打起了招呼,“沒想到你和秦師姐都成了柳氏劍莊的弟子。”
沈卿兒這才正視他的目光,雙手捏著衣襟,點了點頭,“是啊,我也沒想到,這三年在麟都,都是無月姐姐在照顧我。更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你能回來,真爲你感到高興。”
一旁的魯山、劍影、曲堯、李輝等人的表情,都是有幾分古怪的,不是說這女子跟葉衝有過婚約,而葉衝還被退婚了麼?按理來說,他們應該有些間隙纔對,怎麼此時看起來,反倒也如朋友一般?說是朋友,似乎也不大妥當,反正還有一些說不明意味的古怪。
介於他們並不瞭解這錯綜複雜的關係,因爲便沒有像看待秦無月那樣,打量沈卿兒。
雖然他們之中的某些人習慣了嘴上花花,肆無忌憚,但是在這種時候,還是懂得禮數,玩得了深沉的。
葉衝的心態反而要坦然一些,從始至終,他對沈卿兒都沒有過太多的反感,哪怕當年被沈風陽刁難的時候也是。因爲他與沈卿兒的第一次相識,是在互不知身份的時候,自己腆著臉去借了五兩銀子,他對沈卿兒的印象,一直都是很好的,即便對方當初有些侯門驕女的傲氣,他也沒有放在心上過。只是也不曾有過真正意義上的深交罷了。
葉衝簡單地給秦無月和沈卿兒介紹了魯山等人的身份,相互也沒來得及交流太多,便有羽林軍中的侍衛前來,帶他們去覲見齊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