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建城一直是顧振環(huán)的忠實擁躉,但這次也有些開不了口。
他們不說話,顧振環(huán)便一直等著,枯瘦干癟的手指在椅背上輕輕敲著,噠噠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像是敲在眾人心上。
顧振環(huán)六親不認(rèn)的行事作風(fēng)大家都清楚的很,自然知道,今天若是不表態(tài),恐怕還真沒法出這個門。
在心里將顧振環(huán)咒罵了一番,顧建城開口道:“爸,兒子的命都是你給的,這股票您要拿去,兒子絕無二話。”
顧建城表了態(tài),剩下的人便稀稀拉拉開始表態(tài),只不過他們都沒顧建城偽裝的好,面上的不舍看著就讓人覺得可憐。
顧振環(huán)環(huán)顧四周,輕輕笑起來:“大家也不要覺得不情愿,我已經(jīng)跟季家談了大項目,若是成功的話,每個人每年最少拿這么多。”他用手指比了個數(shù)字。
眾人臉色才好看一些,但是仍然覺得沒底,有種會血本無歸的預(yù)感。
安銘彥大年夜不喜歡家里的氛圍,任性跑出來玩,其實打包了餃子帶著來看顧西弦,顧西弦如今自由被限制,不過大年夜,也沒人盯那么緊,安銘彥讓人通融了之后,就坐在顧西弦對面分給他一雙筷子,兩人吃起餃子來。
安家并非世家,在安銘彥小時候也是過過一段苦日子的,所以安銘彥雖然紈绔,卻不會讓人覺得討厭,大概是因為小時候的經(jīng)歷,讓他非常懂得分寸,他瀟灑的吃著餃子,動作放松,顯得更加真實。
顧西弦也拿了筷子在吃東西,不過他禮儀完美,動作標(biāo)準(zhǔn),即便是在看守所,吃著簡陋的餃子,也像是在豪華酒店里面享用大餐一般。
與之相比,安銘彥就隨意多了。他大口吃了兩個餃子,看著顧西弦的樣子,就笑起來:“還端著呢,累不累啊。”
“不累,習(xí)慣而已。”顧西弦還真不是端著的,而是自小被母親親自培養(yǎng)出來的禮儀。
安銘彥撇撇嘴,抬頭看了看這里,道:“你真是個性,在這里頭過年,我記得你應(yīng)該早就能出來了啊。”
“這里也挺好。”顧西弦一口吃到一個糖心的,皺眉就想吐出來。顧西弦并不喜歡吃甜食。
安銘彥見了,連連道:“別吐別吐,過年的餃子哪有吐的,這糖心啊,寓意著來年生活甜甜蜜蜜,說你跟雨桐的愛情呢。我記得我就拿了一個進來,被你吃到了,我本來還留著自己吃呢。”
顧西弦一頓,然后默默將餃子咽了下去。
安銘彥突然拍著桌子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老顧啊老顧,你也有今天,為了一句話你就能把不愛吃的東西眼都不眨的吃下去。”
顧西弦冷冷看著他:“你耍我?”
“我沒有哎喲喲,笑死我。”安銘彥眼淚都笑出來,“這個真沒騙你,就是這么個寓意,我就是笑你太好玩了,你以前可不信這個。”
“我確實不信。”顧西弦沒笑,眼睛垂下看著桌面,淡淡道,“我做事也從未后悔過,但是遇到她,就什么都信了。”
他雖然沒什么傷感語氣,安銘彥卻聽出了傷感的味道來,他慢慢收起笑容,也回憶起自己曾經(jīng)的愛情,出事那天他有預(yù)感,那天他心臟跳得特別快,像是上了發(fā)條的兔子,砰
砰砰直跳,但是他沒有在意,只以為她要離開難過的,誰能想概率那么小的飛機失事能發(fā)生在她身上。
如果能重來一次,他一定不會放她走,哪怕拼了命不要,也得把她留下來。
安銘彥抹了一把臉,嘆口氣:“該相信的。”
兩人突然沉默下來,安銘彥不逗笑的時候,其實非常嚴(yán)肅,他性格不是天生這樣,經(jīng)過那次打擊之后變成如今樣子,用這個來做保護色,仿佛就可以不再悲傷。
結(jié)果也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兩人沉默吃完簡陋的年夜飯,安銘彥擦了擦嘴,又恢復(fù)了以往的玩世不恭:“你早就能出去了,怎么還呆在這里面,孵蛋呢?”
“出去也是一個人。”顧西弦語氣淡漠。
安銘彥一想也是,顧西弦原本過年時候會回到老宅跟那幫人斗心眼,今年撕破了臉,肯定回不去,鄭雨桐吧,又去了鄭家,就是出去了,也獨自過年,太可憐了。
安銘彥頓時覺得自己的形象高大起來,簡直是拯救顧西弦于寂寞之中啊,真該給他發(fā)個獎狀。
他來了興致,拿出電話給南宮煜打電話:“南宮,你家里不也烏煙瘴氣么,來西弦這里,咱們仨斗地主,這里頭清凈。”
“你沒病吧。”南宮煜哭笑不得,不過掛了電話立刻就趕過來了。
安銘彥還真從看守所摸出一副牌,興致勃勃的要斗地主,不過顧西弦跟南宮煜都不陪他瘋,兩人反而討論起將來的合作以及洛城的發(fā)展前景規(guī)劃來,安銘彥百無聊賴趴在桌上,看著他們在這里面談生意,也算是別出心裁,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看守所值班的警察也過了個熱鬧的年,一邊看著電視,一邊聽著他們聊天,覺得豪門的人果然跟他們不同,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
時間一點點接近零點,電視里面的主持人也開始倒計時,鄭伯安已經(jīng)回房間睡下,鄭暄跟鄭曜也帶著夫人休息去了,只留下年輕人,鄭雨璇第一年被允許守歲,非常興奮,早早將煙花堆在院子里,只等十二點點燃。
這一晚上,手機因為換了號的緣故,只有王若楠給她發(fā)了信息,但是顧西弦也是有她的號碼的。鄭雨桐握著手機,直到過了零點,手機都沒有亮過。
顧西弦還在看守所么,他這個年是怎么過的。
鄭戎裝作不知道,擁著鄭雨桐的肩膀?qū)⑺鈳В骸白撸覀內(nèi)シ艧熁ā!?
“嗯。”鄭雨桐將手機放回口袋,帶著興奮的鄭雨璇走了出去。
當(dāng)煙花漫天綻放的時候,鄭雨桐饒是一直擔(dān)心顧西弦也被這美麗震撼的景象奪去了心神。漂亮的煙花大朵大朵在空中炸開,變成璀璨的形狀,美得像是夢里的情景。
手突然被鄭戎牽住,大家都在抬頭看天空并沒有人注意,不等鄭雨桐反應(yīng)過來,鄭戎低低在她耳邊道:“不是說在煙花下許愿,愿望會實現(xiàn)么,你猜我剛剛許了什么愿望?”
鄭雨桐微微一愣,隨即抿了抿嘴,她確實猜到他的愿望,大概就是鄭伯安身體康復(fù)起來,能跟她在一起?
女人都是感性而喜歡浪漫的生物,鄭戎的這一舉動,讓鄭雨桐有些別樣的觸動。
鄭戎真的是一
個非常完美的情人,能同他在一起,大概會非常美好。
但是鄭雨桐卻不能輕易答應(yīng),鄭戎一片真心,若是她為了感動而答應(yīng),對他也非常不公平。
她由衷的感激鄭戎,感激鄭家,給了她這么溫暖的一段時光,哪怕以后失去了,再回想起來,也一定會是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憶。
這也是鄭雨桐無法輕易拒絕鄭戎追求的緣由,她太渴望溫暖了。
她就像是擁有了短暫美麗高貴的灰姑娘,盡管知道十二點魔法就會消失,但是在王宮里經(jīng)歷的一切太開心了,因而總是會忘記時間。
不過她也不會在之后不需要她時死皮賴臉的留下,盡管渴望,她卻知道分寸。
洛城三公子在這個大年夜也度過了一個別樣的新年,在洛城的某處看守所,跟著值班的警察一起倒數(shù),值班的警察其實見過些有權(quán)有勢的人,畢竟有權(quán)有勢的人經(jīng)常被查處,但是跟洛城三公子一起過年,還真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這一晚以后也可以拿出去吹噓了。
顧家的人這個年過得并不算太好,被迫著交出手里的股份之后,晚飯沒吃多少就告辭離開,回家慪氣去了,倒是顧振環(huán)夢想著即將打敗顧西弦,因此睡了個美好的覺。
但是不管美好或者難過的時光,總是會匆匆過去,鄭雨桐第二天就穿戴一新,在客廳等待分支的人過來拜年。
一大早,鄭戎在院子里做鍛煉的時候,就被鄭暄叫住了。
為了鄭戎的事情,鄭暄這晚上睡得不大好,生怕老爺子瞧出什么不對,因此第二天一早就過來敲打他。
“鄭戎,你有喜歡的人,這很好,但是這個人身份特殊,你得收斂住自己的感情。”鄭暄開門見山,并沒有責(zé)怪的意思,只是語氣里有著淡淡的警告。
鄭戎心中一凜,沒想到自己的感情這么快就曝光,被鄭暄看了出來,不過他也不懼,對鄭暄道:“二叔,我是喜歡雨桐,她人很好。我今年三十歲,該到了成家的時候。”
“我沒說她不好。”鄭暄道,“雨桐這個孩子,這些日子我都看在眼里,是個懂分寸的,也合鄭家眼緣,最重要的,是她能哄老爺子開心,她做到這一點,就足以讓鄭家感激她,欠了她一個大恩情。我跟你三叔原本想著,等以后……就收雨桐做個干女兒,不過你若是喜歡她,以后澄清一下,娶了她也好,我不會干涉,但不是現(xiàn)在,只要老爺子在一天,你就得把感情收斂住了,否則,若是引起什么不好的后果,我也只能將她處理掉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全無之前對鄭雨桐的喜愛,這便是上位者,在沒有觸及底線的時候,不管之前如何其樂融融,也不會寬容。
鄭戎神色陡然一變:“二叔,我會控制好自己感情,但如果你敢動雨桐,縱然你是我二叔,我也不可能就這么放任。”
“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來頂撞我?”鄭暄慣常帶著的笑收了起來,氣勢宣泄出來,異常強大的氣勢。
鄭戎絲毫不退讓。
這一切都被鄭雨桐聽到耳朵里,她原本被鄭伯安打發(fā)過來找他們吃早餐,沒想到卻聽到這番對話。
鄭戎……鄭雨桐眼神微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