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司機說的，往前跑了一段路，右拐，左拐，到了那座大廈跟前。

“快看！你媽媽！”王東用手指著樓頂。

“媽！”宋瑩大聲的叫著，往前飛撲而去，腳下不穩，一下子摔倒在地，王東趕忙扶了起來。

樓頂上，馬娟站在窄窄的臺階上，她的身體搖搖晃晃的，她大聲的笑著，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好像飄蕩在空中一樣，她雙手張開：“我要飛，我要像小鳥一樣飛！”

馬娟的笑聲在空中回蕩著，一個聲音在前面召喚著她：“來呀，到這里來，這里沒有痛苦，這里只有歡樂！”

馬娟呵呵傻笑著，在臺階上搖搖晃晃的走著：“我來了，我要飛！”

樓下圍滿了人，消防已經在地方鋪好了氣墊，馬娟卻走到了另外一面，他們只得重新鋪氣墊。

就在這個時候，聽到有人喊道：“看，她跳了！”

宋瑩大叫一聲，抬頭朝著天空看去，空中，一個身體飄然落下。

“媽！”宋瑩撕裂般的哭聲在天空中響起，就好像為馬娟奏響的哀曲一般。

馬娟飄在空中，她感覺自己飛了起來，下面黑壓壓的到處都是人，她臉上帶著微笑，她感覺好舒服，好輕松，沒有痛苦，沒有煩惱，只有無盡的快樂

馬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她的身體抽動了兩下，就再不動了。

一旁圍觀的人，站的最近的幾個人身上，飛濺上了鮮血，那幾個人鬼叫著跑開了。

人們不忍去看，慘不忍睹。

警察把人群攔在了外面，拉起了警戒線。

宋瑩醒轉過來，一把抓住王東的胳膊：“我媽呢？我媽呢？”

宋瑩的指甲深深的嵌入了王東胳膊上的肉里，王東疼得呲牙咧嘴。

“我媽呢？”

“你媽她！”王東聲音哽咽了。

宋瑩發瘋一般的從地上爬起來，朝前跑去，王東快步在后面跟著。

“媽！”宋瑩慘叫著沖進了人群。

警察把宋瑩和王東讓了進去。

王東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他一把把宋瑩抱住，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宋瑩，不要過去，不要過去！”

“我要我媽！我要我媽！”宋瑩凄厲的哭聲在四周回蕩。

周圍圍觀的人都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宋瑩再一眼看到血泊中的馬娟的時候，她還沒來得及再哭出來，就昏死過去了。

王東顧不得再管這里的事情，抱著宋瑩，把她放在了急救車上。

現在，急救車只對宋瑩有用。

急救人員對宋瑩做了簡單的檢查之后，確定她只是傷心過度昏死過去，做了簡單的措施，試圖讓她蘇醒，王東倒不期望宋瑩這個時候醒過來，醒過來，還是要在哭暈過去的。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一切。

不久前，他還跟宋瑩一起喝酒聊天，此刻，宋瑩已經失去了媽媽。

這個殘酷的現實擺在面前，王東不知道宋瑩應該如何面對。

王東還是決定送宋瑩去醫院，免得她在這里傷心難過。

急救車開到一半的時候，宋瑩醒了過來。

清晰的痛楚再次襲來，她不想去回憶那悲慘可怕的一幕，而那些記憶，卻好像洪水一般涌來。

“媽媽！”宋瑩聲音嘶啞的喊道。

王東緊緊的握住了宋瑩的手，宋瑩臉色慘白，一點血色也沒有，潔白的牙齒，緊咬著嘴唇，整個人哆嗦著，好像很冷一樣。

王東伸開了雙手，緊緊的把宋瑩抱住了。

她還是哆嗦，還是抖。

“別這樣！宋瑩，別這樣！”

宋瑩潔白的牙齒，咬進了嘴唇的肉里，血水冒了出來，染紅了牙齒，血順著嘴巴滴落下來。

“宋瑩，別這樣！”王東哭了。

宋瑩發出了嗚嗚低鳴聲，那聲音，聽起來是如此的悲蹌。

“一切都會好起來，會好起來的！”王東緊緊的抱住了宋瑩。

得到馬娟跳樓的消息的時候，宋思偉正在為那段視頻而發火，他發誓一定要找到那個上傳者，要讓那家伙吃不了兜著走。

他還沒得教訓那個好事的上傳者，就知道了馬娟跳樓了。

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坐在那里半天沒動。

怎么可能？

馬娟會跳樓？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馬娟一直都是嘴上說說的，再說，婚已經離了，她死了，也阻止不了這一切的發生。

馬娟殉情而死，這不可笑嗎？

可是，馬娟確實是死了。

從高高的，城市地標一般的高樓上一躍而下，她解脫了，卻把痛苦留給了別人。

他確定了這個消息之后，從房間里一沖而出，按了電梯，靜靜等待。

樓梯間死一般的寂靜，他第一次感受到死帶來的冰冷的這種感覺。

他掏出了煙盒，煙盒在抖，他掏出了香煙，香煙也在抖，他又掏出了打火機，連打火機也在抖。

打火機上的火苗，在空中搖曳中，好幾次，抖動的火苗與抖動的煙都無法正常接火。

這個時候，電梯門開了。

宋思偉抬起腳，腳抬到空中的時候，他的腳也在不停的抖動。

可怕的抖動！

他覺得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在抖動。

點燃的香煙，在幽暗的帶電梯里，發出紅紅的光，上下跳躍著。

于是，宋思偉知道，自己嘴上的肌肉也在發抖。

馬娟死了，馬娟居然死了。

她為什么死？

因為他？不，不可能！馬娟是一個時刻把死掛在嘴上用以威脅不離婚，其實是一個惜命如今的女人。

他太了解她了，她不會就這么死了，死了，豈不是便宜他了，她會覺得她的死會便宜宋思偉。

電梯到了底層，他茫然的看了一眼外面，電梯打開又要合上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應該走出去了。

他到了外面，以極其不正常的姿勢走著路，他覺得自己一定很像一只企鵝，走路的時候，雙腳往外擺。

他的腿軟綿綿的好像棉花一樣，觸地的瞬間，也沒有以前那么堅實。

車子在公路上一陣狂奔，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先去殯儀館還是先去醫院。

殯儀館里的是馬娟，醫院里的是宋瑩。

死者已矣，活人要緊。

他去了醫院。

宋瑩躺在病床上，親戚朋友來了一大堆，王東在人群里，特別的不顯眼。

王東慢慢的想退出病房，卻聽到宋瑩呼喚他：“王東，別走！”

王東不知道他跟宋瑩之間算是一種什么關系？他們沒有愛情的火花，也沒有朋友之間的友誼，宋瑩只是會在她不開心的時候，叫他出來，或許，她把他當成了姐妹。

現在，他是她的依賴。

“小瑩！”宋思偉撥開人群，走到了宋瑩的跟前。

剛剛才恢復平靜的宋瑩，突然間從床上竄了起來，如臨大敵般的揮舞著她的拳頭，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了宋思偉，雨點般的拳頭落在了宋思偉的身上：“殺人兇手，殺人兇手！你殺了我媽媽，你把我媽媽還給我！”

曾經疼愛有加，視若珍寶的女兒，現在居然在打他，一下下，好像小刀一般扎在他的心上，他的心，在流血，他甚至都能聽到血汩汩流出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