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目光所及到處都是熾烈燃燒火焰,夜晚的風掀起氣浪,火焰滾滾翻涌,探出火舌舔舐上另外一頂帳篷,迅速擴散。
外層的篷布燃盡后,內部收容的家具四散開來,附著火焰點燃下一頂帳篷,密密麻麻排布在營地的帳篷化作絕好的柴薪。
營地上卷起了紛紛揚揚的灰,燥熱的風呼嘯著吹散了沼澤地和森林醞釀的霧氣,原本冷冽的夜晚現在竟然逼人發汗,微小的火星飄揚在半空螢火蟲一樣閃爍著飄落下來,徹底燃盡后的支桿跌落在地,化成焦黑的碳石。
營地尾部,火焰蔓延的前路上,普通防水帆布帳篷的門口,一群巫師望著不斷漫延的火場,一時愣在了原地。
高高瘦瘦有些禿頂的中年男人護著懷里最小的女兒,身后跟著矮胖的妻子和一串小巫師,旁邊是其他幾個相鄰帳篷的巫師。
不用任何人提醒,他們的慣用手已經放在了魔杖上,各自最熟悉的咒語在嘴邊醞釀。
幾乎點燃大地的火光映亮了視野,洛倫等人得以看清楚情況。
從火場逃出來的人們紛紛朝樹林跑去,好像在逃避某個營地上朝他們移動的東西。
這很不對勁……巫師根本不懼怕普通的火焰,在凝火咒的防護下,普通火焰無法對巫師造成傷害,甚至會有麻酥酥的快感,自從怪人溫德林被焚燒47次的壯舉載入史冊后,很少再有巫師會被燒死。
響亮的譏笑聲,放肆的狂笑聲,醉醺醺的叫嚷聲混在火焰里向他們移動過來,他們也看見了巫師們畏懼躲避的東西。
比火焰更先過來的是幾十位修長美麗的身影,媚娃們踱步前行,長發飄動,周身散發著柔和的銀光,這銀光遠比在魁地奇開場表演時要強烈,奇異迷人、引人沉醉的魔力在銀色柔光中蕩漾。
就在這些媚娃身后,一群頭戴兜帽,臉覆面具的巫師緊緊擠作一團,像是沒有面容的怪物,那些獰笑和叫嚷就從這些面具下傳來,他們每個人都把手里的魔杖向上指著,腳步緩慢卻毫不停留的向前推進。
無形的魔力絲線從他們的魔杖延伸出來,四個掙扎著的人影漂浮在空中,如同詭異的人偶玩具一樣扭曲著肢體,擺出各種怪異的形狀。
游行隊伍的末尾,生有鱗片的翅膀奮力扇動著,掀起陣陣火浪,幾十只面目猙獰的鳥身女妖翱翔在半空當中,漂亮的面孔嘶吼出刺耳的鳴叫,一顆顆火球在它們的利爪上凝聚,投擲而出,如同炮彈一樣散落,橙黃色的火焰就在名為波比的鳥身女妖引領下不斷前行。
銀光和火光來到近前,洛倫等人身前不遠,隔壁帳篷的一個男巫臉上忽然浮現出狂熱的表情,他尖聲叫嚷道:“她們是我的!我一年掙一百袋金幣!我在處置危險動物委員會工作,專門屠殺火龍!”
“你是在破釜酒吧洗盤子的!”
另一位男巫跳出來反駁道,他的表情同樣狂熱:“她們是我的!我是專門獵殺吸血鬼的,我已經殺死了九十多個!”
“我要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魔法部部長!”
三個男巫互相撕打著沖向媚娃,洛倫遠遠看見媚娃迎上他們,只淡淡一笑,游行的隊伍又多了三位巫師。
亞瑟的瞳孔猛的收縮,驚聲叫道:“那些鬼東西控制了他們!我們得離開這兒,快點兒!”
莫麗立刻拉起金妮慌慌張張的往后跑去,亞瑟轉身推搡洛倫等人,動作粗魯,但誰都沒有在意,一行人急急忙忙的跟著人群往森林里逃竄。
跑動的哈利左右看了一眼,小聲說道:“剛才最后那人是騎士公交車的售票員,我見過他。”
“別管他是誰了,哈利……”亞瑟跑在最后,確保沒有孩子掉隊,“那些巫師里有很多食死徒,不知道是媚娃控制了他們,還是他們控制了媚娃!他們闖大禍了!”
“是羅伯茨先生。”赫敏微微顫抖的聲音傳入每個人的耳朵。
亞瑟叫了一聲:“什么!?”
洛倫回頭看去,更多的巫師加入到前行的隊伍中,大聲笑著用魔杖玩弄半空漂浮的四具軀體,其中一人就是營地管理員羅伯茨先生,另外三個人分別是一個中年女士,兩個小孩。
“是羅伯茨一家!”洛倫的聲音發冷,“他的妻子和他的兩個孩子。”
“該死!太不像話了……”亞瑟臉色難看,眼看奔逃的人群越來越亂,他卷起自己的袖子,“珀西,我們得幫助部里維持秩序!莫麗,你帶著孩子們進林子里,不要散開,等事情解決后我再去找你們……”
“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孩子們。”莫麗厲聲答道。
珀西和亞瑟放慢了腳步,轉身朝游行隊伍跑去,比爾和查理對視一眼,趕緊追了上去。
不止他們,越來越多的巫師從四面八方奔向出事地點,基本都是魔法部的工作人員。
……
嗚!
冷冽的海風呼嘯不休,八月末的深夜,北海水域翻騰起一座又一座山峰似的波浪。
十五世紀以前,任何船只靠近這里都會迷失在無盡的海浪里,哪怕是經驗最豐富的船長和大副也辨別不了方向,水手們只能在水和食物逐漸耗盡的絕望中等待死亡。
在他們向神明祈禱的時刻,美妙的靈魂會引來海島上吞噬靈魂的怪物……
這里是,阿茲卡班。
監牢外面的裝飾簡陋的辦公室里,正在寫值班報告的看守巫師忽然冷冷打了個寒戰,羽毛筆上的墨水在微黃羊皮紙上留下一個墨點。
“又有攝魂怪在附近嗎……”小看守小聲嘀咕。
在舉行魁地奇世界杯的特殊時期,部里的許多巫師都休假去看比賽了,剩下的人手優先派遣去體育館……剛剛接到通知,體育館發生了大亂子,好幾個經驗豐富的老手都調過去了,偌大的阿茲卡班現在只有他和島嶼另外三個角的值守巫師,總覺得有些冷清。
不過倒是不用太擔心,他們并不是看守阿茲卡班的主要戰斗力量,攝魂怪才是。
小看守起身穿戴好制服,準備去附近巡視一圈,推開辦公室門的下一秒,小看守的心猛地提了起來,一個堅硬的器物頂在了后腰。
略微有些熟悉的聲音在后面說道:“別緊張,不要抖……”
小看守背后沁出冷汗,惶恐應道:“副,副司長?”
身后的人輕笑了一聲:“沒想到你還記得我,這可真讓人高興。”
小看守抖得更加厲害:“副司長……不要,求求您……”
“別擔心,只要你別做傻事,我們都會好好的……對了,新婚快樂,埃弗里家的女兒那么漂亮,你不想她傷心吧。”
“不,不想……”
“現在,我們去找只攝魂怪。”“攝魂怪?”
“沒錯,它要出外勤了。”
……
洛倫一行人在莫麗的護持下跌跌撞撞來到樹林邊緣,原先照亮通往體育場的彩燈已經熄滅了,人群擠在一起推推搡搡,人影跌跌撞撞的走著,黑乎乎的一片,小孩在哭鬧,緊張焦慮的喊叫聲和說話聲在他們周圍寒冷的夜空中回蕩。
鉆進樹林時,洛倫朝身后望去,看見游行的遮面巫師群體更加龐大了。
魔法部巫師工作人員遠遠的跟中間遮面巫師對峙著,大概是遇到了很大的困難,畏畏縮縮圍了一圈,看他們似乎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施什么魔法,生怕會使羅伯茨一家人摔下來。
手上傳來擠壓的痛感,轉頭看去,赫敏也望著半空的羅伯茨一家,眼睛里蓄滿了淚水。
“他們會得救嗎?”赫敏啞著嗓子問道。
洛倫抬手替她拭了拭眼睛,輕聲答道:“會的。”
……
“哎喲!”
摸黑逃跑的羅恩忽然傳出痛呼,周圍的人群受到驚嚇,推搡得更加厲害。
莫麗趕忙問道:“怎么回事?羅恩,你在哪里?”
“【熒光閃爍】”
柔和的光輝照亮附近,羅恩躺在地上,抱著腿蜷縮成一團:“被樹根絆倒了!”
莫麗松了一口氣,借著照明咒查看周圍的孩子、
金妮,羅恩……一個兩個三個……
莫麗尖聲叫道:“洛倫和赫敏去哪兒了?”
……
一望無際的大火漫延翻滾,沿途的所有事物都在不可阻擋的焚燒中化成焦黑,濃煙和灰燼混在一起,火星在空中翻飛,恍如煉獄。
升在空中四肢張開的羅伯茨夫人陡然調了個方向,中年婦人款式老舊的睡衣垂落下來,露出花花綠綠過時的內褲,羅伯茨夫人手腳顫抖,掙扎著想把自己的身體遮住,但是周圍無處不在的,她無法理解的力量讓她動彈不得。
下方的人發出歡快的取笑聲,有人嘲笑著她的身材,有人嘲笑她的內衣,有人起哄要把她睡衣直接扒下來。其實中年婦人的身體哪怕裸露了也沒什么好看的,但是用魔法戲弄這樣弱小的麻瓜,這群人心里升起一陣難明的快感。
在殘忍快感的鼓動下,有人開始玩弄旁邊的小孩,兩個小孩在離地面六十英尺的半空,開始像陀螺一樣旋轉起來,軟軟綿綿的脖子勉強牽引住腦袋,卻無法控制腦袋向各個方向甩動。
稚嫩的嗚咽聲再次從哭得失聲的喉嚨里發出:
“媽媽,媽媽……”
從昏迷中蘇醒的羅伯茨忍著劇痛睜開眼睛,看著肆虐的火海和密密麻麻的古怪人群,心神震顫——
他想起來了,他想起來了!
從一個月前開始,營地就陸陸續續來了很多奇裝異服的人,他們的單人帳篷能擠進去十幾個人,他們能騎著掃帚在天上飛,他們能夠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
雖然這些人非常古怪,但羅伯茨并沒有因此驅趕他們,有人認不清錢幣的時候,他耐心指認,沒有趁機騙錢;他們找不到營地位置,他就備好幾百份地圖發放;有人借火柴,借水壺,他能幫就幫。
這些人太多了,他也升起一些擔憂,生怕是什么邪教組織在集會,也有過去警察廳報備的打算,但他們只用小棍一指,自己的腦子就模糊了……
“爸爸,腦袋痛痛……”
羅伯茨先生倒懸在半空,艱難的彎腰抬頭,看見孩子稚嫩的脖子因為倒掛充血漲紅,臉色甚至開始鐵青發紫,他手腳不住的顫抖。
為什么,為什么他一家人要受這樣的磨難……
羅伯茨先生淚流滿面,嘴唇顫動,擠出絕望而微弱的吶喊:“仁慈的主啊,救救他們……”
“閉上眼睛。”輕柔的叮囑悄然傳入耳中。
“什么?”
羅伯茨沒來得及反應,他的睡衣忽然無風自動的翻飛起來,不僅是他,羅伯茨一家四口的衣服紛紛翻飛變形,從領口處延伸出一條繃帶一樣的布條,輕輕覆在他們的眼睛上。
下一刻,轟隆隆的聲響蓋住了獰笑和呼嘯的風聲,巨石滾地般在耳邊回蕩。
恍如雷鳴。
說閉上眼睛,有經驗的巫師當然知道面對蛇怪需要第一時間閉上眼睛,但是正在對峙的時候,一條通體灰白的蛇怪突然從側后方竄出來,任誰都會被吸引視線。
巨蛇甩動著鱗甲蛇軀,在營地的松軟土壤上碾出巨大的橫溝,周圍的火焰來不及攀上蛇鱗就被圍繞巨蛇的氣浪湮滅。
不管什么鳥身女妖還是媚娃,不管是被迷惑的普通男巫還是混在隊伍里的食死徒,在對上那雙一黑一藍的異色蛇瞳瞬間僵硬石化,癱倒在廢墟里。
羅伯茨一家四口被蛇怪的尾巴卷在一起,托著遠離火海,消失在人們的視線里。
魔法部巫師基本站在蛇怪后方,沒有看到那雙蛇瞳,但是也都僵硬在原地一動不動,慢慢想起在報紙上看見的紐約狼人陰尸事件……
不僅僅是在文職部門工作的亞瑟,哪怕是飼養火龍的查理也被這一幕震得愣在原地。
就在所有人緩緩回神的時候,一道綠光拖拽悠悠從樹林里升起,煙花一樣炸開。
由無數碧綠色的星星般的微光組成一個碩大無比的骷髏,一條大蟒蛇從骷髏的嘴巴里冒出來,骷髏越升越高,在一團綠盈盈的煙霧中發出耀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