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說話的時候,趙萬金旁邊的那個女人,一直拿眼在我和紅雲的身上瞄著,最後抿嘴一笑道:“趙總,阿芷的這兩個同學,才十幾歲,能和這裡的鬼打交道嗎?”
女人明著是問趙萬金,可是她的意思卻是質疑我的能力,因爲我還只一個十五歲的初中生。
她說完以後,趙萬金便不說話了,看著我,似乎在等我回答。
我知道,這話只是趙萬金借她的嘴說出來,歸根結底,還是趙萬金不相信我的能力。
趙白芷一聽到那個女人說話,似乎氣就不打一處出,反駁說當時在九龍湖的時候,我把人面蛇都殺死了,這裡不過是一些鬼,絕對不在話下。
趙萬金還是不說話,那個女人又道:“人面蛇,哪有這樣的東西?阿芷你們那天就是出現幻覺了。”
我也懶得和趙萬金多說,告訴他這邊的情況我已經大體上了解了,然後我會想辦法處理的。
我之所以敢這樣說,完全是因爲我身邊有紅雲和石旺,當時在山裡的時候,紅雲手下可是有成百的鬼魂,這個工地上的鬼,總不會比當時我們遇到的還要厲害吧?
趙萬金似乎有些意外,問我不需要他們準備什麼東西嗎?
我愣了一下,要抓鬼的是我,他們準備什麼東西?
關明正解釋說,趙萬金的意思是要不要準備一些供品香燭之類的東西。
紅雲笑了笑:“人家都說,惡人還得惡人磨,鬼也是這樣。趙老闆,凡是留在這個世界上的鬼,沒有一個是善良的!你對它越退讓,他就對你越惡劣。鬼每害死一個人,它的兇性就會增加一分。這裡的鬼害死了這麼多人,只怕已經變成兇靈了。先前你們給它們做什麼法事,只會更加激發它們的兇性。這件事我們既然接下來了,就不用你們操心了,等著工地開工吧。”
因爲先前感覺到那個女人身上的氣息有些古怪,所以我一直注意觀察她,發現在紅雲說這些話的時候,那個女人的臉色微微一變,嘴脣動了一下,似乎在咒罵她。
馬小花雖然年紀和我一樣大,可是女孩子本來就比男孩子成熟得早,所以趙白芷她們一直以爲紅雲是我姐姐。
特別是紅雲現在說話的語氣十分老道,給人的感覺十分沉穩,趙萬金點了點頭。
馬萬金又派車把我和紅雲送回了出租房,下車的時候,司機遞給我一個紅包,說是馬總的一點意思,等工地的事處理完,另有報酬。
摸著紅包裡厚厚的錢,應該是一萬,這還只是一點意思,我想不到抓鬼竟然這麼好掙錢。
等到十點多鐘的時候,我和紅雲、石旺一起離開了出租房,在街上打了輛出租,趕到了工地。
現在是冬天,今天又下著雪,街上幾乎沒有什麼行人,工地附近更是靜悄悄的,只有雪花落到地上發出的“沙沙”聲。
我們從旁邊找到一個缺口,鑽進了工地。
紅雲在前面帶路,我們直接就向工地後面那片拆了一半的樓走去。
在離那座樓還有幾十米的時候,紅雲停下了腳步,指著地面問我,雪上留下的腳印是不是我們先前留下的。
我這才注意到,平靜的雪血上,有一串淺淺的腳印,一直向那邊的斷臂延伸過去。
腳印很小,看起來也就是有三十五六碼。
地面上的雪有三四公分厚,可是這串腳印只有一釐米左右,很顯然不是人留下的。
腳印很清晰,似乎留下的時間不長,紅雲示意我小心些,然後接著向前走去。
“咯吱咯吱”,雪地發出一聲聲輕響,我們慢慢靠近了那片斷壁。
我一擡頭,發現在自己的面前出現了一座老式樓房,樓共有三層,都是青黑色的磚頭,門窗也是舊式的雕花木頭製成。
忽然,“吚呀”一聲響,就好像戲曲裡叫板的聲音,然後忽然響起了鑼鼓傢什聲音。
紅雲生前就是戲子,只是聽了一下,便對我道:“是京劇醉打金枝。”
我不由一愣,先前趙萬金他們告訴我,在那個老道被鬥死的以後,革命小將們都暴死了,如果這裡面的鬼是他們的話,應該不會唱難京戲。
難道在這裡,還有別的鬼魂?
我悄悄走到窗戶邊上向裡面看去,發現樓裡的空間極大,是一個長十米左右,寬十五米左右的大廳。
在大廳中央,一個全身紅衣的女子背對著我們,正在展喉高唱,而在她的旁邊,卻是從著幾個操琴打鼓的樂師。
沒有觀衆,女子似乎是唱給這空曠的房間聽的。
女子的身上雖然穿著寬大的戲服,可是還是能從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間,看出她的身材十分曼妙,想必是一個千媚百嬌的美人。
她的雙腳上,沾著一些雪花,我們剛纔看到的腳印應該是她留下的。
紅雲也湊了過來,忽然輕聲對我道:“你看看那些樂師的手掌。”
我把視線從女子身上收了回來,這纔看到那些樂師竟然都沒有手指,只有光禿禿的手掌。
就在此時,那個女子忽然轉過身來,嘴裡的戲詞也變了:“窗外窺視之人,從何而來?”
我心中一驚,想不到對方竟然發現了我們的行蹤,而當我隨後看向女子的臉時,卻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那個女子的臉上,竟然沒有五官,就好像麻將裡面的白板一樣,空白一片。
我只覺得心裡毛毛的,沒有五官的臉孔,給人的感覺太過怪異。
剛纔明明聽到她在唱戲,她究竟是怎麼發出聲音的?
那些樂師聽到女子的話,全部站了起來,卻只有平常人一半高。
他們都沒有雙腿,剛纔坐在那裡我沒有發現,現在纔看清。
“抓住他們!”
清脆動聽的聲音從女子那邊傳來,配上那張白板一樣的臉孔,更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然後,那些樂師從磚地上向門口劃過來,身體和地面摩擦,發出讓人牙酸的“嚓嚓”聲。
我雖然知道這些都是鬼,可是還是對他們生出了幾分同情。
看樣子這應該是一個完整的戲班,爲什麼他們的鬼魂會留在這裡?難道說他們是在這裡被害死的?
紅雲冷哼一聲,準備迎戰,我也舉起了手裡的陰靈尺。
那些樂師還沒有來到門邊,房間裡忽然出現了幾十個穿著舊式綠軍裝的身影。
這些身影看起來年紀都不大,最大的十七八歲的樣子,最少的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
他們個個腰裡都扎著那種鐵頭的人造革軍用腰帶,腰桿挺拔,看起來都很有精神。
我從書上看到過關於那個年代的資料,知道就是這些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將,鬥死了不知道多少學者文人,把數不勝數的文物摧毀。
忽然,我的心裡冒出一個念頭:“不好,這些唱戲的要倒黴了。”
果然,那些小將看到戲班的鬼以後,忽然一起高聲叫喊起來:“偉大領袖教導我們,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於是,他們就把樂師和戲子圍在了中間,抽下腰裡的腰帶,向他們身上抽了下去。
“啪啪”的聲音響起,樂師和戲子根本就沒有反抗之力,被打得“嗷嗷”慘叫,只能用自己的雙手護住頭臉。
“臭破鞋,整天唱這些靡靡之音,一定也是婊子,亂搞男女關係,我們先鬥這個不要臉的戲子!”
不知道是哪個小將喊了一聲,然後一個女的革命小將拿出一雙用鞋帶拴在一起的雞皮疙瘩爛皮鞋,掛在了戲子的脖子上,所有革命小將都喊了起來:“鬥破鞋,鬥破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