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去沒多久,就聽見嘈雜的動靜,蘇嫣站在門口看了一眼,趙家幾人回去了。
她轉身往廚房走,自家漢子正在給排骨焯水,“多煮點,估摸著趙家要來。”
“嗯。”秦安抬頭看了她一眼,握著鍋鏟的手微微緊了一些,要是……他不在家,媳婦咋辦……
想到這里,次日,他一早就去人牙子那里買了個壯丁,三十來歲,饒是有賣身契也不放心。
一到家,他就帶他去書房,“家里的活你看著干,但首要是保護我媳婦。”
他低沉又道:“你要是敢在家里亂來,我一定會殺了你。”
家里婦人家多,他要是不在家,她們也沒法子抵擋一個漢子。
壯漢在人牙子那里天天挨打,馴服他們忠誠主人,聽到這話,打個激靈,“老爺,我一定會本分。”
秦安“嗯”了一聲,之后跟他再叮囑了一些事情。
這邊,蘇嫣在鋪子里算賬,蕭掌柜從對門過來,一臉喜色,“夫人,老爺考中了,府城那邊已經有人來了,還有半把個時辰就到這里來了。”
蘇嫣立馬放下手里的事,“真的?聽誰說的?”
“江東家的兒子考中了,他們才府城回來,我就厚著臉問了一下。”
蕭掌柜忍不住心里震驚和喜悅,又道:“老爺是解元。”
東家有能力,他們這些幫工好過一些。
東家吃肉,他們就有湯喝。
蘇嫣也震驚了一會,秦安念書在縣城是厲害,沒想到這么多人,他還能考中解元。
“我回去一趟,你盯著這邊,趙嬸子不太熟。”
“趙嬸子,有什么就問蕭掌柜?有人鬧事也別怕,往對面喊一聲,蕭掌柜知道怎么處理。”
交代完,她就往家里趕。
秦安剛收拾好弓箭,準備上山打獵,開春時節,能打到不少獵物。
聽見腳步聲,下意識抬頭,“媳婦,你怎么回來了?”
“我要上山。”
“今個去不成了,蕭掌柜說你考中了。”蘇嫣沒說他是解元,萬一不是,就白高興了。
秦安“嗯”一聲,“下午你跟我一起上山嗎?”
“山里的茶葉可以摘了。”
他知道媳婦喜歡山里這些東西,嗯,他就是想媳婦跟他一塊上山。
兩個人不說話,他心里也很滿足。
蘇嫣打算炒點花茶,“好,早點煮飯來吃,吃蔥花面?”
“好,我去買點雞蛋。”
秦安放下弓箭,朝蘇嫣伸手,“媳婦,給我二十文。”
蘇嫣知道他就喜歡這樣,笑著進屋拿了二十文,“領子弄一下。”
秦安自然而然的低頭讓她弄,蘇嫣也沒有不耐煩,湊過來給他弄領子,“帶把傘出去,天有些陰,估計要下雨了。”
“沒事,幾步路就回來。”秦安剛說完,翠蘭就抱著團團回來。
團團一看見爹娘就很高興,“爹爹,娘。”說完就拍手,示意秦安抱他。
秦安伸手接過來,單手抱在懷里,“我帶著出去買雞蛋。”
說話間另一只手拿過傘出去。
回來的時候,面已經搟好,蘇嫣親了團團一下,“等娘一會。”
她動作麻利的炒蛋湯,不一會,蛋香混合著蔥花的香味彌漫在廚房。
挑了一點先喂團團。
剛吃完,外面就敲鑼打鼓的過來,十幾個官兵系著紅布條。
為首的官兵恭喜道:“恭喜秦解元。”
他遞給秦安放榜文書,隨后抬手。
后面的官兵抬著東西進堂屋。
一群人圍著秦安,蘇嫣往后退了幾步,抱著團團在旁邊看,一臉歡喜。
被官兵圍著的秦安,沒有跟他們說話,而是下意識尋找蘇嫣,看見她在角落。
大步走過去,彎腰抱著孩子,隨后一手摟著她的腰往堂屋去。
蘇嫣目光落在他的側臉上,她知足了,很知足了。
不管以后怎么樣,她都知足了。
官兵在這里待了一會就走了,翠蘭和張秀高興到一直說個不停。
“老爺真厲害。”
“解元,我第一次見解元,還是我們家的老爺。”
聽見兩人的對話,蘇嫣笑著輕輕拍了秦安一下,小聲夸道:“真厲害,相公。”
以前還覺得自個相公憨實,現在才意識到他特別聰慧。
不聰慧,根本考不上解元。
秦安自個清楚他不是厲害,是心里惦記著事,媳婦再操心幾年,身體根本受不住。
讓她甭操心,家里又是這種樣子,她心里肯定著急。
“嗯,以后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好。”蘇嫣想著秦安考中,還是平巷子里的人家去吳記鋪子吃飯。
一巷子的人去了大半,坐了十來桌,吳家專門不接客,就給他們辦席。
吃完已經是午時過了,秦家兩口子騎馬上山打獵了,縣城有人來拜訪都沒見到人。
兩口子也不擔心得罪誰,一來也沒有走動?
這邊,山林里嫩綠的茶葉,蘇嫣一邊掐一邊看著不遠處四處看獵物的漢子。
心里微微嘆了一口氣,別人都覺得考上解元是好事,但她心里清楚,沒多久秦安就要去府城念書,準備會試。
日后怕是有不少麻煩事。
果然,當天兩人回去,夜里夫子就上門來找秦安,估摸著怕她聽著,兩人進了書房。
夫子盯著高大的漢子,語重深長道:“你能去國子監念書,為何不去?就連當官的子孫都難進去。”
“我媳婦和孩子在縣城。”秦安直截了當道。
“你……”
夫子有些氣急,但又不知道說他什么好,過了好一會才道:“大好的前程真的不要?”
“以你現在的才能,能進殿試是沒有問題。”
“國子監的夫子是有官銜,教過不少皇親國戚,你心里應該清楚孰輕孰重。”
“我媳婦重要,夫子,我就在府城念。”秦安要是能再縣城念,不會去府城。
他停頓一下,抿了抿唇,“夫子,能不能幫我給我媳婦換個身份?給多少銀錢都可以。”
夫子聽到這話,嘆氣道:“這事要是容易,我就幫你弄了,我還想你去京城念。”
“最近朝廷管得嚴,一旦查出來一個,就要坐三年牢。”說到這里,他就多說一句,“我知道你心底好,你要前程就不能跟寡婦牽扯不清,日后當官,傳出去你一切都白費了。”
“我心里清楚。”秦安從始至終從來沒有動搖跟媳婦不在一起的心思。
別說當官,當皇帝他也不愿意。
“我都不知道怎么說你,文章見解獨到,唯獨這事想不通,榆木腦袋,罷了,這是你的事。”
夫子說不通他,就打了蘇嫣的主意。
次日,一早就來鋪子尋蘇嫣,不過蘇嫣沒在,去城外看花瓣去了。
回來已經是下午,趙嬸子在擦桌子,“東家,上午有個夫子來找你,讓你回來了去書院找他一下。”
蘇嫣喝了一口茶水,“好。”
放下茶杯,拍了拍衣裳,沒有什么皺子才往書院走,門口的小廝一見她就客氣了許多,“夫人,夫子在書房,讓你直接去就可以。”
蘇嫣點頭,隨后就往書房走,敲門后,夫子就出聲讓她進去。
“進來。”
“夫子找我什么事?”蘇嫣不卑不亢道。
夫子放下手里的毛筆,“勸他去國子監念書,以他的聰慧,會試肯定能進前三甲。”
“他為了你,就在府城念書,你大概不知道國子監有多難得,踏進國子監一只腳,就相當于踏進官家。”
“這個機會浪費了,就再難有了。”
他看著眼前的婦人,紅顏禍水。
蘇嫣沒有避開他的視線,“我知道,我不會勉強他做任何決定。”
“國子監再好,對他來說也比不得離家近一些,夫子沒念過家吧。”
語氣沒有嘲諷,只是淡淡的陳述。
緊接著她又道:“念書是為了更好的過日子,而不是念到忘家,忘根本。”
她自來就不是那種為了別人好,會默默舍棄一切,比較愚蠢。
夫子一愣,大概沒想到還被一個婦人教訓了,嘴里說不出話,盯著她看了幾眼道:“你倒是伶牙俐齒。”
“你們婦人家就是見識短淺,沒有遠見,秦安若是當官了,你比現在日子好多得多。”
“出去誰都得叫一聲秦夫人。”
“秦夫人,李夫人,什么夫人都不及他在家。”
蘇嫣又道:“夫子不用來我這里說,除非他自個愿意,不然我不會同意。”
“你們兩口子一樣的語氣。”
夫子見說不通,索性就不說了,擺了擺手,示意她回去。
蘇嫣剛出書院門口,就看見秦安大步跑過來,第一句話就道:“不要聽別人的話。”
蘇嫣安撫道:“我知道。”
“沒答應夫子。”
“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在京城,自個飯也不吃,穿不好,別人還以為你沒家。”蘇嫣其實不怕什么,就怕秦安以為自個沒家了。
秦安心里一軟,伸手牽著她,“嗯,我怕沒家。”
“夫子說你過幾天就要去府城了,去布莊買幾身衣裳,你不是喜歡吃酸菜嗎?等會我去集市給你買點菜跑著,過幾天你走就剛好能吃。”
“到時候我送你到府城門口。”
這會府城管得嚴,根本不讓寡婦和叫花子進城。
“不用,你多給我準備點吃食就行。”秦安抬手給她弄了一下耳發,眼神里閃過一絲委屈她的神色。
蘇嫣也沒說啥,“那我給你熏點肉干。”
想著沒幾天,她就順路買了二十幾斤豬肉回去,下午也不去鋪子看,在家腌制肉干。
任李氏提著東西上門的時候,蘇嫣兩只手沾滿破辣醬,“又在弄什么好吃的?”
“肉干,我家那口子過幾天就要去府城,就給他熏點。”蘇嫣示意她自個做坐。
“我家那口子也要去,到時候他們一塊走吧,我家喊了保鏢,安全一些。”任李道。
任家不是小題大做,近來生意不錯,不少人打他們主意,任家也就任暉一個獨子,要是出事了,任家就完了。
蘇嫣沒跟她客氣,“我多做點肉干,到時候給你送點來。”
“成,上次你做的肉干我一兩天就吃完了,牙痛了好幾天。”
任李氏指了一下東西,又道:“關山那邊送過來的鹿茸,聽說治耳朵有些用,你就熬來吃了。”
蘇嫣只好了一只耳朵,另一只隱隱能聽見,大夫看過后說可能會好。
“多少銀錢,我給你。”
“我公爹讓我給你的,收著吧,我家還是托了你的福。”任李氏欲言又止,有些不好開口。
蘇嫣自然看見,直接道:“有話直說就是,我能幫就幫,不能幫就沒辦法了。”
任李氏走到她身邊,小聲道:“那天我聽我公爹說知府大人要把女兒說給秦安。”
本來這事她可以不說,但蘇嫣幫了她不少忙,再者,她一個婦人,為了家里的生意拋頭露面。
要是……
秦安休了她就真不是東西。
就想給她提個醒,免得到時候啥都沒有了。
“沒事。”婦人不在意的笑了笑。
任李氏有些詫異,好奇道:“你知道?”
“你說才知道。”蘇嫣揉好肉干,攤在簸箕上,彎腰在木盆里洗手。
她解釋又道:“他不回同意的。”
任李氏嘆了一口氣,以為她不懂,坐在石凳上道:“知府不是小官,要是得罪他,別說書念不成,你們家的生意也做不了。”
“我說話直,你別往心里去,知府的女兒是官家小姐,知府大人能同意,算是你家那口子高攀了。”
她的意思是,只要是個男子,就不會不同意。
蘇嫣洗干凈手,笑了笑,“我去拿點瓜子出來,我們邊說邊吃。”說完就往屋里走。
屋里
秦安抱著團團正在哄他睡覺,團團眼睛瞇著,明顯要睡了。
蘇嫣腳步放輕了一些,不過團團還是醒了,往她這邊看了一眼,“娘。”
說完眼睛又閉著了,明顯很困。
蘇嫣心里跟棉花一樣軟,她忍不住低頭親了他一下,秦安低聲道:“誰來了?”
“任家的。”蘇嫣走到柜子里拿了幾樣干果,倒在桌子上的木盤里。
她看了一眼睡著的團團,隨后端著出去。
任李氏手里攤著地皮菜,“你這是什么?我還沒見過?”
“地皮菜,炒酸豆角下飯,你想吃等會就在我這里吃。”
蘇嫣把木盤放在桌子上,接著剛才的話又道:“把我相公殺了,他都不會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