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露天的骨骸
今天是4月5號清明,是我爸媽的祭日,一大早我就提前開工了。停尸間因為天氣陰沉變得有些陰暗,就算點燈還是有些黯然。
聆聽著窗外雨打玻璃的動靜,嘆氣的低下頭放下粉底,認真用鑷子補修好年輕人的臉龐,這是最后一道程序。我抬起頭看向站在我身邊的這個少年人的,淺淺的笑了,“怎么樣?滿意嗎?還有什么需要修補的?”
他是個可憐的孩子,死于車禍,白皙的臉頰清晰的流淌著暗紅的血跡,額頭也不知撞到了什么,那滲人的紅色就是他額頭上的血窟窿流出來的。時間就定格在了那一刻,他會一直帶著這個印記走向地獄,等待輪回。
而我的工作就是幫助他在人生的最后一程時,能夠走的莊重體面點。只因為我是個喪葬美容師,職稱入殮師。而且我有一雙特殊的眼睛,能看到常人看不到鬼物,也就是常人口中說的通靈。
少年人很欣慰的點了點頭,對我感激的笑了,笑容中有些落寞。因為他想邀請我參加他的葬禮,可是我今天要回老家去祭奠我的爸媽,只能婉言謝絕。不過我答應了他,等回來我會去他的墓前送花給他,但那個時候估計他已經不會再停留這個世間了。
留戀得看了眼自己的肉身,終于還是依依不舍的飄向了陰暗處。
他走了之后,我們科的王主任進來去來裝點菊花瓣,今天這孩子的父母要給他舉行一場遺體告別儀式,不然也不找我給他化妝打扮一番了。
收拾好東西之后看了眼窗外陰霾的天空,還有那下個不停的小雨,不知道老家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天氣?要是上墳要是這樣的天氣,那豈不慘了!
王主任最是明白我,知道我在擔憂什么,不等我開口和他說,他在裝點完畢之后揮手和我說拜拜了。
我是科里最小的一個,干我們這一行的除了需要耐心和良心,還要的就是膽子大,心無雜念。
因為天生能通靈,所以面對那些死者的靈魂,不管他們提出什么要求我能夠幫助他們完成心愿。結論不論人緣還是鬼緣都混的很不錯。
開著叔叔的那輛舊捷達,祈禱著它能給我些面子別在半路拋錨,頂著小雨開上了高速。
我三歲父母離世之后,就跟著叔叔來到縣城了,高中畢業沒有能考上大學,就去學了美容,然后有叔叔幫襯這才有了現在的工作。
一個小時的高速下來,在開半個小時就到老家了。我每年都會和叔叔一起回來祭奠家人,今年自己回來,也沒打算回村子看看而是直接開車繞到了后山。老天可憐我,這小雨稀稀拉拉的下了一路,終于在我上山之前它也停了,不過陽光還是有些害羞躲在云層后面不肯出來。
拔了草,又用鍬在墓碑前挖了個坑,點燃了祭奠的紙錢,看著他們一張張的燃盡。一年回來一次,從不懂事的小屁孩到現在長大,我每年回來都會和他們匯報我的近況。我雖然能通靈,讓我遺憾的是我卻沒有能夠看到自己的爸媽的靈魂,也不知現在他們是否已經輪回新生了。
當一切都燃盡之后,埋了土,磕了頭,離開下山。
上山的路很泥濘深一腳淺一腳的,我的鞋已經沾滿了泥巴。我決定回去的時候繞遠,走另一條下山的路。其實不管走哪條路都是差不多的,只是現在走的這條樹很多可以扶著點安全點。
就是這樣我還是險些摔個狗啃泥,以為是不小心辦了樹藤,但低下頭一看,竟然是一副人類小孩的骸骨。嚇得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驚叫了一聲,倒退兩步差點又摔跤。
鬼我見得多了,真實的骷髏還是第一次見到。老實說我還真的被影到了,緩了好一會才過勁。
走過去東看看西瞧瞧,大白天的不會有鬼影出沒的。棲身小心地帶好手套,用手里的鍬從一旁的大樹下挖了坑,然后把骸骨挪了個地方打算重新埋好。不想手套竟然掛在了骨頭上,劃了個口子,傷口好像很深,血不住地往出趟,都占到了骸骨上了。
其實也不怎么疼,我也就沒在意的把活干完,這才取出一張干凈的面巾紙按住傷口。雙手合十,念叨了幾句往生咒,只希望這孩子能夠安息就好了。不過看他的樣子都已經是白骨了,應該死了有些年頭了才對?;昶前藢釉缇屯短チ?,唉!
沒有香和紙,我只能就近摘兩朵蒲公英放在墳包上,欣慰的笑了,畢竟也是一件積德行善的好事。
扛著鍬哼著小曲,心情大好的離開了。
也不知是幻覺還是他的靈魂還在,在上車前我聽到了一聲“謝謝”,可當我回頭看去,只有那剛剛見綠的山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