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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生難偕白首 死願共連理

韋紀湄道:“龍強一死,你不方便多了。”

杜念遠若有深思地道:“現在有幾個人曾堪一用,不過我怕你不同意,那些人都是你父親的對頭,而且野心甚大!”

韋紀湄驚道:“你說的是誰?”

杜念遠微笑道:“巧匠東方未明,禽神西門泰,盤神祁三連。”

韋紀湄搖頭道:“這些人肯爲你用嗎?太難了……”

杜念遠剔著蛾眉道:“他們現在己到走投無路的時候,名門正派不見容,爲著利害關係,他們會肯的,問題在乎你……”

韋紀湄道:“我無所謂,爸爸也跟我脫離關係了,真要能將他們網羅過來,我還可以壓制他們,不許向爸爸尋仇,我怕的是引狼入室,反召無窮之患。”

杜念遠哼了一聲道:“我自有控制之道,只要你同意,我可以保證在短時間內,將他們都找了來。因爲我們目前正需要人手。”

韋紀湄奇道:“強敵皆除,我們還有什麼顧慮。”

杜念遠冷笑道:“殺了傅一飛,就是跟整個大內結了嫌,日後麻煩多著呢,你以爲從此高枕無憂了嗎?”

韋紀湄默然片刻道:“你還沒有說出那火藥是爲誰而設置的?”

杜念遠神秘地道:“這人現在沒有宣佈的必要了,你不必管這件事吧。”

韋紀湄笑了一下,他知道杜念遠的脾氣,她要是不肯說,再問也沒有用,舉手打個信號,開始朝山下而去。

泰山之麓,屬泰安縣境,在城外的一所破廟中,兩個老人正守定了一個年青人,臉色異常地沉重。

那年青人臉色蠟黃,氣息微弱,兩個老人正在爲他推穴療傷,這是件很吃力的工作,二人的鬚髮之上,汗珠直滴。

過了許久,年青人的臉上才微現血色,脈搏也轉弱爲強,身子開始起了一陣痛苦的扭動。

手按他三焦的那個老人,深深地籲出一口氣低聲道:“好了!總算將他的命撿回來了。”

年青人睜開眼睛,先朝四周望了一下,張口欲言。

老人連忙擺手止住他道:“玨兒!你大傷初愈,切忌開口說話,現在立刻使用培元心功,使體力盡快恢復,我跟你父親都要休息一下,這地方不可久留。”

青年感激地望了一眼,依言閉目用功,兩個老人也欣慰他對望一眼,各自擠出一絲苦笑……

突然在他們身後有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你們說得不錯!此地不可久留。”

老人回頭驚望此人,不禁臉色如土。

來人飄灑地股步過來,俊秀的臉上浮著殺意道:“恭喜二位,看來上官兄的傷勢已經無礙了。”

老人失聲地驚叫道:“你……你來幹什麼?”

來人詭異地一點頭,冷冷地道:“在下行事向來有始有終,雖然將救治的方法告訴了二位,但還是不放心,想自己來看看。”

老人臉上的肌肉不住顫動,卻是無法開口。

讀者一定想到這兩個老人是上宮宇宙兄弟,那年青人是上官玨,而後來的人正是韋紀湄上宮宇喘息半晌,才訥訥地道:“泰山大會的結果怎樣了?”

韋紀湄冷冷地道:“泰山大會沒有結果,但也可以說有著驚人的結果。”

上官宇奇道:“這是怎麼事?”

韋紀湄冷笑道:“你不必想利用問話拖延時間,等一下我自然會告訴你們的,不過目前我想先替二位效點微力。”

說著一手猛伸,點向上官宇的精促穴,上官宇本能地用手上格。但是韋紀湄的手臂有如鐵鑄,依然是伸了過來。

上官宇吭了一聲,雙手下垂,韋紀湄反手對上官宙如法炮製,將兩個老人輕而易舉地制倒了。

上官宇掙扎片刻,才廢然長嘆,放棄了努力道:“閣下真不愧手辣心毒,居然用這種手法對付我們……”

韋紀湄一笑道:“這隻能怪二位的功力太驚人,我若不是利用你們替令侄療傷來消耗功力,很難對付你們。”

上官宇一嘆道:“這定是那女子的錦囊妙計吧,我侮不該早年一掌沒劈死她,紅顏禍水……”

韋紀湄微笑道:“拙荊對昔年之事,亦頗梗介於懷,不過今日如此相待,倒不是爲了報復,二位不可誤會。”

上官宇嘆道:“我知道,你絕不會容一個比你更強的人存在的。”

韋紀湄笑道:“你們不一定比我強,不過你們存在一天,對我就是一重威脅,現在我可以答覆問題了,你們有什麼想知道的?”

上官宇閉目一嘆道:“沒有了!知道愈多,愈是煩惱,希望閣下不要讓我們暴屍異鄉,將我們的骸骨送回璇璣谷,就感激不盡了。”

韋紀湄笑道:“這點在下一定遵命,三位請放心吧。”

語畢掌風一掃,破廟中又添了三條怨魂。

一杯黃土,一座新墳!

幾片疏葉,幾點殘紅。

這已是晚春了,春風吹開了桃花,吹綠了柳葉,可吹不開韋明遠深鎖的心房。

從泰山之會回來後,他老得多了,雖然在容貌上,靠著駐顏丹掩去了歲月的痕跡。

可是在心情上,他的確已步入了老境。

他的青春,歡樂,愛,夢,都隨著杜素瓊長埋於地下了。

夕陽中,他的影子變爲異常落寞,手撫著墓前的石碑,欲言無語,惟有淚闌干,灑在那青石的碑頭。

碑有六尺寬,只在_已邊與左邊樓了字,上面刻著四個大字:“百劫鴛冢”!

左邊則是幾行小字。

“百劫未證合歡夢,徒留人間帶恨身,莫忘臨終殷勤語,西行路上滯歸舟;泉下何處堪偕隱,與卿同續再生緣。”

右邊是空白的,碑後也磨得異帶平滑,只題了一個跋名。

“百劫鴛鴦記”

墓修茸得很大,右邊還安著一個位置,顯然他已經爲自己安排好了歸宿之處,只是在等待著那一天……

慢慢地吐出一口氣,然後低低地自語道:“瓊妹!我一切都安排好了,若不是俗事未了,我早追隨著你來了,可是你也太忍心了……

“生前你慨施你的熱情,死後卻吝惜你的夢影,整整的一個多月了,你從未進入我的夢中過……

“悠悠生死兩茫茫,你感到寂寞嗎?很遺憾的你竟先我而去,否則這些後事由你的生花妙筆來安排,一定會比較生動多了……

“其實我也太癡了一點,山盟海誓,不渝深情,都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只需你知我知,何必還要在人間留下痕跡呢……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瓊妹!假若你沒有忘記我,假若你聽得見我的呼喚,請你今夜一定來到我的夢裡……”

夕陽已經落下山崗,餘輝映著滿天紅霞,韋明遠才落寞地嘆息一聲,悽楚地回過身來準備離去。

突然他的眼睛落在一個女子的身上,這女子穿著一身縞素,寂然不動,彷彿是化石似的站在不遠處。

韋明遠呆了片刻纔出聲招呼道:“蘭妹你來了多久了?”

朱蘭悠悠地輕嘆道:“有一陣了,看見你正在傷感,我不敢驚動您……”

韋明遠漠然地問道:“有什麼事嗎?”

朱蘭伸手輕掠長髮道:“慎修師兄來辭行;他要帶著人回玄真宮去了。”

韋明遠哦了一聲道:“事情都辦妥了?”

朱蘭道:“辦妥了,天龍總壇已經拆除,人員也大部遣散了,慎修師兄聽說您在這兒,他也不願前未打擾,託我代爲致意一下,此刻大概已經走了。”

韋明遠點點頭,沒有作聲,朱蘭卻又問道:“您當真壯志全灰,無意江湖了?”

韋明遠堅強地道:“是的!三十年江湖生涯,我的確是嘗夠了,尤其是最後的幾年更爲不堪,根本就不該組織天龍派的……”

朱蘭不作聲。韋明遠歉聲道:“蘭妹!我讓你太失望了吧?”

朱蘭苦笑了一下道:“不!我很欽佩您的勇氣,急流抽身,在天龍派聲勢正盛的時候,驀然放棄,的確是需要絕大智慧……”

韋明遠也苦笑一下道:“快別誇獎我了,其實我是個最笨的人,否則也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了,你作何打算?”

朱蘭道:“我也打算將梵淨山遣散了,念遠不會來繼任山主,我更沒有興趣,今後我帶著孩子同幾個不願走的人株守此地,耕織以終。”

韋明遠長嘆一聲,歉疚地道:“蘭妹!請你原諒我的自私,沒有替你作安排。”

說時手指冢碑,用意甚明。

朱蘭悽婉地搖頭笑道:“不用客氣,您跟山主的感情可昭日月,我不敢妄想在那兒分一席地,得爲君婦二十年,於願已足。”

韋明遠仍是歉然地望著她,不發一語。朱蘭又道:“您跟山主的碑記我實在不敢動筆,剛纔我已經託公冶勤代致念遠,這篇文章只有她來做才能盡意。”

韋明遠一悟道:“公冶勤到那兒去幹嗎?”

朱蘭道:“他跟毛文錫都投到那邊去了,神騎旅現在是氣吞山河,勢耀日月,多少人都歸於網羅之下……”

韋明遠一怔道:“我好久不問外面的事了,他們收羅了誰了?”

朱蘭道:“東方未明,西門泰,祁三連,還有很多江湖知名之士。”

韋明遠怒道:“胡鬧!這些窮兇極惡之徒,收之何爲?”

朱蘭微笑道:“您想不到吧,這些人都是心甘情願地加入的,而且甘心屈居僚屬,準備大大地幹上一番。”

韋明遠怒道:“還要怎麼樣大幹,除非他們想當皇帝。”

未蘭道:“那倒不至於,不過他們跟大內作對是對的,泰山上一舉而殲四十幾名宮廷衛士,無一幸者……”

韋明遠怒道:“狠!太狠了。”

朱蘭微笑道:“這倒不能怪他們,那天的情形您是知道的,他們若不反抗,只有束手就縛,而且那場禍還是我們惹的。”

韋明遠皺眉道:“這是怎麼說?”

朱蘭道:“盜玉笛的是我,勾他們來的是鬍子玉與商琴,這幾個人都是衝著您來的,您抽身一走,把擔子留下給他們……”

韋明遠搖頭道:“不是那會事,傅一飛親自將玉笛交我帶走,商琴第一次下雪山,就是爲了紫府秘籍,傅一飛也是爲著那件事?”

朱蘭道:“鬍子玉可是您的責任,若不是山主出手,您還要放他活著呢。其實您的一生,俱是受他之累,他要是不死,您這幾個月也不見得會這麼輕鬆。”

韋明遠垂首無語,朱蘭說得一點都不錯。鬍子玉死了,那些視他爲仇的人都銷聲匿跡了,自己這一生的確是鬍子玉在那兒掀風作浪,可是追究責任,那還該自己的父親韋丹來負才對。

靜默良久,朱蘭才柔聲道:“天黑了,您也回去歇息吧。”

韋明遠搖頭道:“不!你先走吧,我還要在這兒等一下。”

朱蘭望了他一眼,又望望杜素瓊的墳墓,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走了,韋明遠站在那兒,不禁又陷入沉思。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露水將他的衣衫都打溼了,可是仍然沒有離去的意思。歷歷往事,盡在他的腦中縈迴。

突然他聽見刺耳的冷笑,然後看見一個瘦長的人影站在墳前,舉起手中的長劍要去斫墓碑。

韋明遠身形猛掠,沉聲喝道:“你想幹什麼?”

那人驀地回身,韋明遠倒不禁呆了一呆。

原來這人卻是沉寂已久的任共奔。

他顯得更蒼老了,暗淡的月光,他蒼白的臉色,斑白的鬚髮尤其表現得猙獰怖人。

任共棄用手撫著墓碑,仰天一陣厲笑,然後纔對韋明遠冷冷地道:“百劫鴛冢!看來你們生未同裳,死欲同穴。”

韋明遠點頭道:“不錯!我確有這個意思。”

任共棄尖聲道:“別忘了,她還是我的妻子,那旁邊的空位還輪不到你。”

韋明遠怒聲道:“胡說!她活著的時候,始終沒有承認過你是她的丈夫,你們的關係在她接任梵淨山主的時候就告終了。”

任共棄獰笑一聲道:“不錯!她的確不肯承認我,可是她也無法否認,我們同過裳帳,生過孩子,她無法不做我的妻子。”

韋明遠不禁爲之語結,任共棄說的也是事實,無可否認的事實,縱然這事實被一切人都否定了。

訥然半晌,韋明遠才問道:“你想幹什麼?”

任共棄道:“毀了這方碑,由我另立一塊。”

韋明遠心中充滿了怒意,口中仍平靜地問道:“你想怎樣立法?”

任共棄想了一下道:“很簡單!任氏夫婦之墓?”

韋明遠一愕道:“任氏夫婦?”

任共棄慘笑一下道:“不錯!我現在生意全失,只想一死了之。”

韋明遠又問道:“你想跟她葬在一起?”

任共棄點頭道:“不錯!我們生前聚首在一起的日子太少了,死後埋骨一塋,我好永遠地伴著她,不再分離了。”

韋明遠怒道:“不行!你死在哪兒都可以,就是不能跟她葬在一起。”

任共棄陰沉地道:“你生前霸佔了她那麼多年還不夠麼?”

韋明遠厲聲道:“放屁!我們本來是好好的一雙壁人,就是爲了你,才弄得抱憾終身,你折磨得她還不夠,還想來擾亂她死後安息。”

任共棄慘聲笑道:“折磨?我跟她誰受的折磨多?”

韋明遠又是一怔。任共棄已用帶哭的聲調再道:“這幾十年來,你們在一起悠遊林泉,雙棲雙飛,可曾想到過我是怎麼過活的,我是靠什麼過活的……”

韋明遠聽他的聲調簡直是在哀號,倒不禁生出一絲憐憫之感,可是他也沒有話可以回答任共棄。

任共棄見韋明遠不作聲,嘶啞著喉嚨又道:“我來告訴你吧,我四處流浪,隱遁窮邊,幾乎是夜夜無眠,瞪著眼睛望天明,我爲的什麼?就是爲了對她的這一點感情……”

韋明遠不禁惻然地道:“這隻能怪你愛錯了人,她心中從未對你發生過愛情。”

任共棄冷笑一聲道:“當然了,她的愛情被你一個人佔盡了,可是你又如何呢?你還有著數不盡的女人,蕭湄,我妹妹,朱蘭,甚至於蕭湄的徒弟都被你占上了,你是個色中之魔,你哪裡配享受她的愛情?”

韋明遠怒聲喝道:“住口!你懂得什麼?”

任共棄冷笑道:“我也許不懂,可是我一生之中,只愛著素瓊一個人,縱然她那樣冷落我,我也不會對別的女人動心。”

韋明遠只覺得臉上一陣臊紅,半晌才道:“我無須向你解釋,我與瓊妹之間的感情惟天可鑑,這種事你永遠也不會明白,更無法體會。”

任共棄尖叫道:“我不要明白,我只要跟我的妻子合葬在一起!”

韋明遠沉聲道:“不行!她沒有你這個丈夫,你也不能算是她的丈夫。”

任共棄叫道:“你算她的丈夫嗎?你配跟她在一起嗎?”

韋明遠正容道:“在形式上不是,在心靈上我們早就結合了,你若是真心愛她,你就該尊重她,不要去擾鬧她的靈魂了。”

任共棄臉上充滿了痛苦叫道:“韋明遠!你已經得到她的心了,難道連一堆屍骨都不肯留給我嗎?你享盡了樂趣,連痛苦都不肯分一點給我嗎?”

韋明遠也傷感地道:“你說對了,樂趣可以分享,可以割讓,惟獨痛苦纔是專有的,不容人分割去一絲一毫。”

任共棄不明白他的話,瞪著眼睛不作聲。

韋明遠嘆息一聲又道:“假若瓊妹跟你在一起時有樂趣,證明她對你還有愛情,你自然可以享受她死亡的痛苦,我絕不與你爭……”

任共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韋明遠不理他繼續道:“可是她對你全無意思,她連恨都不會有過,她心中沒有你的影子,雖然她會委身於你,那是一種交換條件,要你替我報仇,我倖免於死,她不再須要報仇了,交換的意義也失去了,因爲你,我們無法結合,她弄得抱恨終身,你再要去冒犯她的骸骨,又是何苦呢?”

任共棄目瞪口呆,半句話也說不上來,良久之後,他忽然一改態度,以一種哀懇的聲音道:“韋明遠!我承認你的話對,可是我求求你,反正人死了,就沒有知覺了,你讓我跟她合葬吧。”

韋明遠沉下臉道:“我已經把話說得這麼清楚,你怎麼還要如此糾纏不清?”

任共棄噗地跪下道:“我從不向人屈膝,可是我願意如此求你,對於素瓊的愛,我無法從你那兒奪過來,我爲她痛苦一輩子,只想與她共葬一穴,這個微卑的要求,請你答應了我吧。”

韋明遠搖頭道:“不行!我可答應你任何事,就是這件事不行,瓊妹在我心中不僅是一個戀人,更是一尊神,我不容你冒讀她。”

任共棄站起身來,厲容滿臉,狠聲吼道:“韋明遠!你簡直不是人,你毫無半點心肝。”

韋明遠全無怒意,仍是莊重地道:“你怎麼罵都行,瓊妹在臨死時,與我共期來生,這事雖然渺不可期,我依然不懷疑,合葬是她的要求,也是我們共同的希望,生前我們受了命運的播弄,死後再也沒有任何力量能把我們分開了。”

任共棄咬著牙齒道:“我死也要達成這個願望,你現在不答應可別後悔?”

韋明遠一怔道:“你想怎地?”

任共棄陰沉地道:“你總有不在這裡的時候,那時候我打開墳墓,將她的屍骨移到別處,然後我再生殉在她之側。”

韋明遠怒道:“你敢!”

任共棄獰笑道:“狗急跳牆,到了我這程度,還有什麼不敢的事?”

韋明遠凜然舉起手掌,掌心一片血紅,太陽神抓已提起了十成勁道,準備將他一舉擊斃。

這或許並不是一件正當的行爲,可是爲了杜素瓊,他已沒有任何的考慮了,也沒有顧忌了。

任共棄卻機警地一閃,避至社素瓊的墳前大笑道:“姓韋的!你發掌吧。久聞你的太陽神抓己至熔石化巖的火候,你不妨打我一下,我絕不反抗。”

韋明遠怕傷及杜素瓊的墳墓,遲疑不敢動手。

任共棄又厲聲笑道:“你不必顧慮。你一掌能把我碎屍萬段在此地,我就達到與素瓊併骨的目的了,姓韋的!你動手吧。”

韋明遠聞言心中一凜,背上寒氣直冒,立刻把太陽神功散去,心中大感作難,沉吟不決。

因爲任共棄並非弱者,除了太陽神抓外,其他的功夫並不一定能治得了他,想了片刻,他忽然由指上褪去指環。

任共棄見狀驚道:“你想用兩相鋼環?”

韋明遠沉聲道:“爲了保護瓊妹的安寧,我任何事都敢作。”

任共棄將背緊貼墳墓道:“只要你一擡手,我立刻就拼命由這裡擠進去,這墓建造雖堅,不一定能抗受我全力一頂。”

韋明遠只得又止手不發,額上汗水直流。

二人正在僵持不下之際,墓後忽地有人大笑道:“兩個男人,爭一個死女人,有趣!有趣。”

二人俱都一驚,笑聲過後,墓後走過一個白鬚老頭,長衫飄拂,拿拈花玉手,卻是陰魂不散似的碎心人。

這是最惹人厭的老頭子,他的身世雖可憐,可是爲人太差,處處不結人緣,貽人惡感。

任共棄首先別過臉去,厲聲叫道:“老混蛋!你來幹什?”

碎心人嘿嘿笑道:“來欣賞你們爲死人爭風呀。當真精彩之至,我說笨蛋呀!你也太沒出息,爲著一個女人,也犯著跪下來嗎?天下女人都是禍水,我勸你還要想開些吧。”

任共棄怒道:“放屁!你給我滾開些。”

碎心人毫無怒意,哈哈大笑道:“你別對我發狠,我們俱是一樣被女子欺凌得不堪的人,同病相憐,老實說今天我本是另有所爲而來的,既然遇上你們這擋子事,我倒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任共棄一怔道:“你要怎麼幫助法?”

碎心人笑道:“既然你刻骨相思,對一具死人骨如此重視,我可以替你擊開墳墓,讓你一了心願。”

說著舉起拈花玉手,便朝墓後的另一端抓上去。

任共棄臉色急變,飛躍向前,凌厲無匹的一掌攻向碎心人的腰間,口中還厲聲叫道:

“滾開!你的髒手不許觸她的墳墓。”

碎心人的拈花玉手只敲下一塊浮土,任共棄掌勢己到,迫得他閃身避開,詫異地回頭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任共棄沉著臉道:“我的事不要你多管。”

碎心人陰笑道:“我偏要管,實告訴你我此來的目的,就是爲了要把杜素瓊挫骨揚灰,才消得我心頭之恨。”

任共棄一愕道:“她與你何怨?”

碎心人繼繼怪笑道:“雖然她與我無怨無仇,她不該是陳藝華的徒弟,姬子洛!陳藝華!任何一個與他們有關的人,我都不能放過。”

任共棄怒叫道:“天香娘子的墳地在天龍谷,你爲什麼不去刨她的屍,卻來此處擾及我妻子的遺體。”

碎心人哈哈大笑道:“你的妻子?這句話也只有你才說得出口,方纔我已經聽了半天,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你一人作如此想。”

任共棄怒吼一聲,掌勢微錯,又朝他身上攻去!

碎心人這次沒有躲避,拈花玉手一揚,迎著他的肩頭抓過去,任共棄掌未攻實,抓勢已到,勁風貶體如刺。

他知道拈花玉手的厲害,連忙沉肩矮身,可是碎心人的抓勢是順著他的肩頭抓來的,跟著向下一壓。

“嘶!噗!”

裂帛聲,碎骨聲。任共棄斜裡竄開,肩頭衣衫盡碎,血流如注,紅盈半體,一隻手完了。

碎心人裂嘴長笑道:“你知道厲害了吧,老夫念在同仇敵愾,所以對你三分客氣,你竟喪心病狂起來,這可是自找苦吃。”

任共棄站在不遠處,雙目中厲芒暴射,肩頭的痛苦使他的臉都扭曲了,可是他仍毫無退意。

碎心人揚著拈花玉手道:“滋味如何,你還有一隻手,不妨再試一下。”

任共棄一言不發,腳下慢慢地移近,碎心人好整以暇地持手佇待,兩個人都以兇殘著世,誰也不會被誰嚇倒。

任共棄走到離他身前三尺處立定,剩下的一隻右手緩緩舉起,然後迅速無比地點向他的胸前。

他這種正面進撲,完全是與敵偕亡的拼命打法,碎心人倒不敢硬拼,晃肩躲開之際,拈花玉手又撩了一下。

這次是在任共棄的腰間掠過,立刻也劃開一道血槽。

韋明遠見狀不忍,正待拔步向前,任共棄已厲呼道:“姓韋的,你要是上前一步,我連你也算是一份。

韋明遠愕然步道:“我是幫助你的。”

任共棄冷笑道:“我跟你作了一輩子的冤家,還會接受你的幫助?”

韋明遠吃吃地道:“可是他有拈花五手,你一定是吃虧的。”

任共棄歷聲道:“那你更該守在一邊養養精神,難道你真想讓這老瘋狗把素瓊的墳給刨了,要她死後再出一次醜。”

韋明遠心中一動,止步不前。

碎心人已大聲怪笑道:“兩個對頭冤家,現在又聯成一氣了,女人的魅力真是了不起啊,可歌哉,女人,可頌哉,愛情!”

任共棄仍是一步步地朝他逼過去,到了相當距離後,又是一招攻上,這次直接地點他的喉結,其勢在必毀敵。

碎心人猛然後退之間,不想任共棄選了一個最好的方向,他才退了兩三步,背後己貼上了墳垢,再無餘地了。

任共棄原勢不變,單手仍取喉間,碎心人百忙之中,奇招頓出,撩起拈花玉手,迎著他的頭上抓去。

拈花玉手長約二尺,碎心人就佔了這點光,雙方的勢力卻銳不可擋,任共棄手尚未收,拈花玉手已臨頭。

“噗!”

血花四濺,任共棄的腦袋被擊得粉碎。

可是碎心人也擲下了拈花玉手,雙手掩目,痛呼狂號!

韋明遠看得很清楚,任共棄在拈花玉手臨頭之際,突然張口一噴,這人擅長陰毒掌功,莫不會又施了什麼詭計?

一面想一面走過去,先伸手點了碎心人的穴道,碎心人雙手掩住了臉目。全無知覺,應指而倒。

韋明遠先扳開他的雙手,倒忍不住吃了一驚。

原來碎心人的兩個眼眶中滿是鮮血,血流中各嵌著白白一點,將眼球擠得粉碎,難怪他要呼跳如狂了。

再伸手替他將兩個白點取下,卻是一對門牙,想來定是任共棄自知無望,忍痛用舌尖將門牙頂下兩顆。

雙方都在緊張關頭,距離又近,碎心人事前無備,當然無法躲避了,一盲一死,徒增人無限感慨。

嘆息片刻,他才站起來,先將門牙塞回任共棄的口中,然後再回過身來,伸手拍開碎心人的穴道。

碎心人悠悠醒轉,立刻被目眶中的劇痛刺激得呻吟不已,雙手在空中抓了半天,才厲聲大叫道:“韋明遠!你在哪裡?”

韋明遠在旁應聲道:“我就在你身邊。”

碎心人叫道:“我的眼睛怎麼了?”

韋明遠惻然低聲道:“瞎了。”

碎心人一下子跳起來,循聲就朝韋明遠撲去,兇惡異常,韋明遠側身躲過,碎心人叭喲一聲摔在地上。他慢慢地用手撐起身子,悲聲大呼道:“韋明遠!你好毒的心腸,竟趁我不備的時候……”

韋明遠微怒道:“胡說!你的眼睛分明是任共棄刺瞎的。”

碎心人搖頭大聲叫道:“胡說!任共棄在被殺的時候只有一隻手,那隻手是要點我的喉穴,不是抓我的眼睛……”

韋明遠搖搖頭,輕嘆一聲道:“他在臨死前,忍痛抵落了兩顆門牙,吐出來打中你的眼睛,你雙手掩住眼眶的時候,我站得很遠……”

碎心人呆了一下,回憶剛纔情景,開始相信韋明遠的活了,不過他還有些疑惑,低低地道:“我並不想殺他,他爲什麼要找我拼命呢?他對你的恨比我深切得多,爲什麼他不找你拼命呢?”

韋明遠想了一下才道:“你不該想毀壞瓊妹的墳墓,她對瓊妹的愛遠甚於對我的恨,這幾十年來,他的確是夠苦的了……”

碎心人也呆了片刻,韋明遠再道:“整個世界上的一切紛擾,無非愛恨二字爲由,以你而論吧,你的一切作爲都是爲了泄恨,可是實際上你還是在愛著我的師孃……”

碎心人倔強地擡頭道:“不!我恨她!”

韋明遠淡淡地一笑道:“恨並不比愛更強烈,你也不必否認,因爲瓊妹是師孃的弟子,你連她的屍骨都不肯放過,可是師孃的墓地在天龍谷中,你爲什麼不去毀了它呢?連我師父也埋在旁邊,你爲什麼不把他們一起毀了呢?”

韋明遠低頭嘆息道:“天龍幫解散了,那一切自然留之無益。”

碎心人漠然片刻,忽然低低地道:“你說得不錯,我原有毀壞一切的心志,可是走到天龍谷時,看見慎修在他們的墓前拜別,那兒一切都毀了……”

碎心人又道:“我知道!我等他走了之後,在墓前徘徊良久就是下不了手,最後我只獻了一把花走了。”

韋明遠奇道:“那是爲什麼?“

碎心人蒼涼地道:“那就是你說的愛,我對藝華始終未能忘懷,我不在乎摧毀任何事物,任何人,可是就是無法對她下手!”

韋明遠微溫道:“你怎麼想到要毀瓊妹的墓呢?”

碎心人道:“這是恨,除了她之外,任何與她有關的人我都恨。”

韋明遠道:“你的愛恨太不正常了。”

碎心人長嘆一聲,站起身來,摸索向前走去。

韋明遠攔住他道:“你到哪兒去?”

碎心人道:“茫茫天涯!總有個去處。”

韋明遠道:“到玄真宮去吧,你父親還在那兒。”

碎心人頓了一頓,緩緩搖頭道:“不必!愛恨終須有個結束,我的愛恨都結束了,此後一身如寄,任何地方都可以棲身了。”

說完又慘聲長吟道:“我有神珠一顆,久被微塵關鎖,今朝微塵光生,照破河山萬朵,走了!走了!我已迷失太久了。”

韋明遠如癡如呆,被他的幾句話勾起萬般思緒,直等碎心人的身形走出很遠,他忽然發現遺在地下的拈花玉手。

連忙拾起來追上前叫道:“喂!這是你的,你把它帶走吧。”

碎心人接了過來,撫摸良久,突地猛對地上擲去。

拈花玉手的質地甚堅,將石地打出一個大洞,本身卻絲毫無損,碎心人已大步飛奔,豪笑連連道:“拈花玉手,玉手拈花,伊人不知何處,玉手徒留悵惆!毀了吧!還我一心無牽無掛。”

韋明遠再次將抽花玉手擡起時,碎心人已走得無影無蹤,他悵然良久,心中依舊在玩味他的話。

碎心人的雙目盲了,可是他心裡的眼睛卻開朗了,他已擺脫了塵世的一切煩擾,而自己呢……

廢然地返轉身來就用拈花玉手挖了一個大坑,將任共棄的屍骨埋好,站在前面默默地禱告道:“任兄!抱歉我無法將你與瓊妹埋在一起,那是違揹她的心願,可是你就在臨近,月白風清之夕,歌聲仍可相聞。”

完後,他又轉至杜素瓊的墳前低念道:“昨日話溫柔,今日懷離愁,昨日秋水明眸,今日骨銷魂收,昨日紅燭映羅帳,今日黃土埋白骨,瓊妹!你先安心地休息一陣!不須太久,我也會來了……”

然後他的身形恍如一隻夜鶴,沖天拔起,不是去向梵淨山的莊屋,折由另一個方向走了。

另一邊神騎旅長白總壇,此刻充滿了一片緊張,也充滿了一片興盛的氣象,廣廈連天,高手雲集。

天龍派解散後,江湖上只有這一個幫派氣焰萬丈,使得每一個人都爲之側目,因爲它太強了。

少林自泰山會後,杜門不問世事。

峨嵋整個地式微了,神尼天心雖然繼任了掌門,她卻將所有門人弟子的武功都廢去了,連自己本身在內。

峨嵋山下少人行,山上只聞經唄聲。

七大門派名存實亡,一些江湖人莫不以側身神騎旅爲榮,可是神騎旅挑剔甚嚴,列門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普天之下,黑白道,水陸寨,莫不受神騎旅的節制。

於是長白山中有聚積如山的財富。

龍強的遺缺由公冶勤遞補了,因爲只有這條漢子不是爲著榮利,他是爲龍強的死而加入神騎旅。

龍強死於商琴,商琴也死了,按理這仇恨應該是消除了,可是商琴任職大內供奉,這事情井不會了結。

公冶勤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他覺得有義務替龍強擔起未來的一切,直到大內不再尋事爲止。

他比龍強更幹練,因爲他承受了父親三絕先生公冶拙一切學問與謀略!所以杜念遠將整個重任都交他調度。

東方未明有了神騎旅的雄厚人力財力爲基礎,他可以發揮所長,充分地表現他巧匠的才智。

西門泰馴禽,身任七禽堂主。

祁三連治蠱,身任神蠱堂主。

這些人聽著韋紀湄的指揮,可是杜念遠纔是神騎旅的靈魂,她超人的才華,鎮服了這些強兇巨寇。

神騎旅不僅是武功卓絕,還有著這些旁門技倆爲翼,益加使江湖人人自危,不敢櫻逆其鋒。

徐剛身任副首領,可是他的任務卻是保護杜念遠,終日佩雌雄雙劍干將莫邪不離左右。

毛文錫委任外堂堂主,地位不高,權傾天下,他又躊躇滿志,因爲除了幫中一些主腦之外,誰都要向他低頭。

幸好杜念遠律法極嚴,神騎旅除了氣勢凌人外,並沒有強取豪奪的行爲,一般人只要不拂逆他們的意志,還不會受到無辜的欺凌。

事實上神騎旅也無須強取,關外的財源本豐,關內的路也任他們走,五湖十八山,每季有例行的進獻。

可是神騎旅也有一個隱憂,那就是傅一飛與四十餘名內廷衛士全部喪生丈人峰頭,這件事的餘波無窮。

宮廷的技業另成一派,與江湖不在一流。他們的功夫世襲家傳,歷來已久,源遠流長。

這一天,議事堂上的燭光閃亮,大家都聚在一起,聽取總其事的公冶勤副首領報告一件重大的消息。

韋紀湄留上了鬍子,使他更爲威嚴了。

杜念遠坐在他旁邊,神光照人,徐剛與祝家華分立兩側一個風華絕代,一個勇猛如天神。

公冶勤站了起來,先輕咳一聲,才低沉地道:“剛纔接到急報,京師已有三起人物出動,全部取道關外,這三起人物全由一個妙齡少女指揮……”

西門泰首先發話道:“一個女子有什麼了不起。”

杜念遠輕哼了一聲,西門泰立刻改容道:“當然像夫人這般天縱之資,又當別論。”

杜念遠微笑道:“西門堂主太客氣了,天既能生我也可能生其他的人,也許比我更強,我們不妨聽公冶勤副首領繼續報告。”

西門泰赦然無語,公冶勤又繼續道:“這個少女由四名老者簇護,行蹤十分隱秘,剛一出關,我們的追蹤人員立被發覺,刺殺在分舵之內,也失去了他們的訊息,直到現在尚無其他發現,不過由行程上計算,他們可能已經到達此處。”

衆人俱爲之一驚,神騎旅沿途關卡耳目如蟻,卻擋不住來人,而且連蹤影都摸不清楚,這批來人可真不簡單。

杜念遠沉吟片刻道:“你如何處置這件事的?”

公冶勤道:“屬下想到這批人都身懷絕技,所以下令各處關卡停止活動,僅將總壇的各種消息樞紐全部發動。”

杜念遠微笑道:“很好!不過用處不大。”

公冶勤點頭道:“屬下知道,宮內能人輩出,這些機關削器是瞞不過他們的,不過屬下另作了一些佈置。”

說著起身走至杜念遠身前,低謂數句。

杜念遠笑著道:“不錯!你到底家學淵源,令我省心多了。”

公冶勤恭身退後,其餘人不禁微露羨色。

杜念遠等了一下才宣佈道:“來人可能已經深入了,各位最好準備一下,現在各位都可以回去,祁堂主請少待,我還有點事情。”

各人應聲而退,只有祁三連一人留著,公冶勤也留下沒有走,杜念遠召集他們過來,附耳密儀。

二人不住頻頻地點頭,半晌才告辭退出。

韋紀湄一直端坐不動,直到廳中只剩下兩個人時,他才皺著眉頭,深深地嘆了一口長氣。

杜念遠奇道:“你嘆什麼氣?”

韋紀湄哼了一聲道:“講起來我還是首領,可是每件事我跟別人一樣,處處都蒙在鼓中,甚至於公冶勤還比我多知道一點。”

杜念遠大笑道:“你是跟我吃醋了?”

韋紀湄紅著臉道:“我跟你吃什麼醋,我只是不願意做木頭人。”

杜念遠臉色放得十分溫和,柔聲地道:“紀湄!我知道你不高興,可是這件事關係很大,我不想瞞你,可是這一次我們要慎重,應付一個不當……”

韋紀湄作急道:“難道我會把機密泄露出去?”

杜念遠溫柔地撫著他的手背道:“那當然不會,可是你知道詳情時你的舉止行動就會無形受到約束,一個不小心,就會誤了大事。”

韋紀湄掀眉欲謂,到底還是沒開口,杜念遠又溫笑道:“別孩子氣,相信我,一切都是爲了你好。”

韋紀湄長嘆一聲,無語起立,舉步向廳外走去。杜念遠笑道:“你到哪兒去?”

韋紀湄道:“我很煩,想隨便走走。”

杜念遠笑道:“要不要叫家華去陪你。”

韋紀湄憤然作色,杜念遠連忙又賠笑道:“紀湄!別生氣,我是開玩笑的。我知道你對我很忠誠,不會對別的女子有興趣,可是家華實在很美,我真捨不得把她給別人。”

韋紀湄氣呼呼地道:“捨不得你就自己留著她,她原是因爲你纔來的,要不然就隨便配給哪一個,可千萬別照顧我。”

說完氣沖沖地走了,杜念遠望著他的背影,臉上掠過一個欣慰的笑容,然後像是自語地低聲道:“真是個可愛的傻瓜,紀湄!爲了報答你三番深情,我發誓要給你創下一番更爲轟烈的事業。”

可是韋紀湄聽不見了,這時他已走出很遠了。

韋紀湄信步走到廣場上,四圍都是幢幢的人影,來往追巡,可見神騎旅的警衛異常森嚴。

那些負責警衛的幫衆見他來到臨近時,都彎腰向他行禮,韋紀湄淡淡地點了一下頭,已離開他們遠去。

穿過廣場,就是一片森林,韋紀湄穿林而入,目光到處,不僅微微一怔,將注意力集中一株斷樹上。

杜念遠爲了保護總壇的安全,曾經在林中佈置了許多埋伏,那些機關的總鈕便是這株大樹。

可是這株樹斷了,斷的部分甚巧,剛好發動機關的樞鈕上,使得一切佈置都失去效用了。

這證明來人已經深入了,而且的確非常高明。

於是他走近去,彎腰去省視那樹的斷樁,發現這是被人用利器削斷的,由於斷面很平整,更證明了是一削而致。

韋紀湄不禁用手摸了一下腰間的鳳翎,這顆樹粗徑兩尺,除了莫邪干將那等神器外,只有鳳翎可以如此……

心中還在沉吟,忽然在暗空中傳來一股細微的聲息。

韋紀湄的耳目甚敏,聽出這是暗器掠空的聲音,信手一撈,已將那襲來的暗器接在手中,分量頗爲沉重。

他再一打量手中的暗器,發覺那僅是一枚女子簪發的玉釵,兩頭俱是翡翠,中間用黃金鑲接,價值不菲。

韋紀湄冷笑一聲,向著暗器發來的方向道:“是哪位朋友?”

林中靜俏悄地毫無迴音,韋紀湄極目前視,不覺微微地笑了一下,因爲他發現五丈遠近處有一點異狀。

他的眼睛夜間也辨色極佳,茫茫夜色中,幢幢樹影間,他清楚地辨出了一個銀色的影子在輕微地移動。

“朋友再不露面,我可要得罪了!”

他再叫了一遍,那銀色的影子仍無迴音,韋紀湄毫無考慮一抖手,將接來的那枚玉釵打過去。

“噗!”

微聲過後,玉釵是擊中了,可是那銀色的影子一無動靜,韋紀湄心中犯著狐疑掠身前去察看究竟。

看清目前的情景後,他不禁大爲喪氣,原來那只是一件銀色的披風,包在一段樹幹上,玉釵也赫然插在正中。

他伸手抓起披風,一股暗香襲人,可是這披風的主人(她應該是個女子)卻連影子都找不到。

韋紀湄雖然被人愚弄了一陣,然而心中絕不暴躁,平心靜氣地站在那兒,用他最靈敏的第六感覺去搜索敵蹤。

略微過了一下,他突地一抖手,發掌朝丈許開外的一株大樹擊去,用的是一種陰柔的功勁。

掌透樹身,那株大樹只搖了二下,筆直的斷折下來。

樹身頗重,斷樹插入土中,並未倒下。

樹後一聲輕嘆,一個纖巧無比的身影朝後急射出去,韋紀湄亦是冷笑一聲,徑直躡在那道身影后追去。

一個急逃,一個急追,雙方的動作都很快,可是韋紀湄的心中卻有些焦灼,因爲他已用上全力,仍未將人追及。

這前面的身形分明是個女子,也是那件銀色披風的主人,這女子居然能逃過他的追蹤,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心中在想著,腳下可加上了勁,展開紫府秘籍的特殊身法,在錯綜複雜的密林中,竟如一枝急箭穿行。

前面那女子也加快了腳步,不過總比他略遜一籌,經過長時間的追逐後,二人間的距離已拉近了不少。

韋紀湄已可看清前面的那人的樣子了,她穿著銀灰色的小祆褲,秀麗的長髮在腦後,身材雖短小,卻別有動人處。

又追了一陣子,那女子似乎知道逃不過了,驀地收腳回身,伸手徑點韋紀湄的前胸,招勢頗爲狠毒。

韋紀湄一錯身躲過指風,伸手反扣住她的脈門。

那女子用另一隻手又朝韋紀湄的腰上點去,韋紀湄根本不理,指間一加力,那女子痛呼一聲,手才點到一半,即告無力垂下,被握住的那隻手,卻在韋紀湄的掌中拼命地掙扎,韋紀循再用一點力,那女子哭喊道:“放開我!你就會欺負女孩子。”

雖在夜色中,韋紀湄仍可看到她姣好的面貌,以及因痛楚而流出的眼淚,不自覺將掌心鬆開了。

那女子奪回手去,一邊揉著被握的部位,一邊怒罵道:“你這個人真野蠻。”

韋紀湄不禁爲之一怔,微笑道:“你侵入我的林地,破壞了我的佈置,發暗器偷襲我,方纔還暗算我,怎麼還要說我野蠻。”

那女子恨恨地道:“我沒有傷到你,你卻把我抓痛了,自然是你野蠻。”

韋紀湄微笑道:“那麼你侵入林地,破壞機關呢?”

那女子瞪著眼睛道:“率土之漬,莫非王土,怎麼能說是你的林地呢?你在林中私設機關;纔是犯了王法呢!”

韋紀湄哈哈大笑道:“在神騎旅的轄地中,沒有王法二字。”

那女子哼了一聲道:“你說得真狂,難怪敢藐視法紀,殺死朝廷重臣。”

韋紀湄止住笑聲道:“你是說傅一飛?他也算得朝廷重臣?”

那女子道:“是的!傅大人宮廷侍衛領班,職封三品。”

韋紀湄冷冷地道:“他倚勢凌人,覬覦紫府秘籍,死有應得。”

那女子尖利地道:“你殺了他就犯罪。”

韋紀湄做笑道:“神騎旅不怕犯罪,因爲沒有人敢來加罪!”

那女子也傲然道:“你別神氣,治你們罪的人來了。”

韋紀湄瞥了她一眼道:“就憑你,還差得太遠。”

那女子又羞又急道:“我也許不如你,可是比你強的人多得很。”

韋紀湄毫不在意地道:“在哪裡?”

那女子道:“在離此不遠的地方,不過你不能去。”

韋紀湄含笑反問道:“爲什麼?”

女子道:“公主帶了宮門四傑,駐駕長白山頂,你還不夠資格。”

韋紀湄輕笑道:“假若我是神騎旅的首領呢?”

女子一驚道:“那自然行了,公主正要找你呢,不過……你真是首領嗎?”

韋紀湄笑道:“這還假得了,韋某深感無限榮幸,一介江湖末流,居然能勞動公主金枝玉葉之體……”

女子卻像是不信地道:“想不到你如此年青,據說神騎旅的首領是個中年人。”

韋紀湄大笑道:“宮中的消息太不靈通了,泰山大會上我已揭露了廬山真面目,宮中怎麼還只記住從前的樣子。”

女子低低地道:“宮中原來是由傅大人負責蒐集江湖動態的,傅大人在泰山之會上身死,連他的侍衛都一個不剩,宮中對外面的事情自然會隔膜了。”

韋紀湄冷笑道:“你們來找神騎旅倒沒有摸錯了地方。”

女子呆了一下才道:“那我就不清楚了,你既是首領,敢不敢跟我去見公主?”

韋紀湄傲然地道:“我倒不是怕去,而是不願意去,她當她的公主,我做我的首領,風馬牛不相關,憑什麼我要去見她。”

女子冷笑道:“別吹了,你不敢去是真的,別看你贏得了我。到了我們公主面前,你連一隻小螞蟻都不如。”

韋紀湄有些氣憤地道:“給你這麼一說,我倒想去會會她了,她在哪裡?”

女子用手一指道:“在山頂的帳篷裡。”

韋紀湄哼了聲道:“走!我倒要看看她是一個怎樣三頭六臂的人物。”

女子轉身在前面引路,韋紀湄一聲不響地跟在她後面,直向山上走去,可是他的心中已提高了戒意。

本來他們這一陣追逐,已漸接近山峰,走了一陣後,入眼一片雪光,離山巔愈來愈近了。

原來長白山高接雲表,雖在六月暑天,山頂積雪亙古不消,嚴寒凍人,長白之名,即因此而得。

走了片刻,那女子忽地回身道:“我看還是算了吧,你一定鬥不過公主的,年紀青青的,何必把命不當命呢?你還是快點逃走算了。”

韋紀湄仰天長笑道:“我堂堂六尺之軀,難道還怕一個女子不成?”

女子氣道:“她不是普通女子,她是公主,多少位極一品的大員,見了她都要跪下叩頭呢,你又算得了什麼?”

韋紀湄仍大笑道:“他們吃了官家的飯,自然要做叩頭蟲,韋某雖一介平民,卻吃的是自己的飯,不需要對她屈膝。”

女子嘟著嘴道:“我說的是好話,你愛聽不聽。”

韋紀湄止住笑聲,改爲微笑道:“盛意心領,姑娘!你叫什麼名宇?”

女子頓了一頓道:“我叫素月!”

韋紀湄輕笑道:“好!其名不俗,素心可擬天上月,只可惜你全身富貴氣息大重,熱衷榮利,白白地辜負了這個好名字。”

素月並不爲他的調侃而難堪,反而驚奇地道:“你的文才也不錯?”

韋紀湄笑道:“好說,好說,江湖人並不完全都是草包。”

素月長嘆一聲,默默地在前引路;再也不開口了。

漸近山頂之時,寒意更爲迫人,韋紀湄卻像全無感覺似地;抖擻精神前進。雲光映射中,他看見了一座非常精巧的皮帳篷。素月用手一比道:“到了!就在這兒。”

韋紀湄微帶譏諷地道:“到底是富貴帝王家,連這等冰天雪地之中,還忘不了享受,這座小帳篷不知要多少民脂民膏呢。”

素月氣哼一聲道:“你在這兒等著。我去通報一聲。”

韋紀湄微笑道:“勞駕你告訴公主,她要不自己出來迎接,我是不會去見她的,我也是一幫之主,論身份不在她之下。”

素月盯了他一眼,徑自向帳篷去了,韋紀湄卻放眼向四下打量,忽地擡頭望見有一頭雪鷹在高空飛掠。

韋紀湄心中一動,從懷中摸出一樣東西,凌空擲去,那樣東西發出一種奇特而低微的掠空聲。

雪鷹一揭翅子,在空中將那樣東西抓住,然後筆直地向山下飛去,其勢迅速無比,頃刻即已遁失。

韋紀湄卻心中大定,跨開大步,直向帳篷走去,走到離帳篷丈餘遠近之處,突然帳篷一掀,出來一個麗人。

這麗人約摸二十上下年紀,儀態萬方,尤其在皚皚白雪的映照下。更別有一種風情,使韋紀湄幾乎看得呆了。

他見過許多絕色女子,如杜念遠,如文梅姑,如祝氏姊民除了念遠之外,他心中從未有其他女子的印象。

可是眼前這女子幾乎令他怦然心動,雖是一言未發,他已有了一種很難抗拒的感覺。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首領請進!”

韋紀湄不自禁地拱了一下手道:“多謝公主!”

女子微笑道:“首領太客氣了,江湖之中,哪有公主這種稱謂,賤名宇文瑤,首領不妨直呼賤名好了。”

韋紀湄訥訥地道:“宇文……”

宇文瑤淺笑道:“首領如覺得不方便,不妨再加上小姐兩個字,雖然從前沒有人這樣叫我,但是我倒很喜歡嚐嚐做小姐的滋味。

韋紀湄如釋重負地叫了一聲:“宇文小姐。”

宇文瑤己笑盈盈地一手掀簾道:“風雪之中,寒意迫人,首領也許不在乎,我倒有些吃不消,首領如不嫌蝸居太窄,敬請入內如何?”

韋紀湄想到在素月口中那等尊貴的公主會如此平易謙恭,侷促地一拱手,便擦過她的身前進入帳裡。

這帳篷在外表看來,因爲與巨大的雪峰相較,所以顯得很小,其實內裡甚爲寬敞,至少也有四丈見方。

帳中陳設異常精緻,黃色的地氈,黃色的絲滌流蘇,而且有一股醉人的甜香。

所謂宮門四傑一個不在,只有那個素月以一種特殊的眼光看著他,宇文瑤拉開一張椅子請他坐下,一面招呼道:“素月!倒茶來。”

素月在火爐中傾兩杯香茗過來,放在他們面前。

宇文瑤捧了一杯茶含笑道:“素月一定講過許多不禮貌的話,以至於引起首領的誤會,其實首領俠駕光臨,勿須招呼,我也會來迎接的。”

韋紀湄感到很不好意思,訕訕地道:“那是在下一時無狀,請公主恕罪。”

宇文瑤眉毛微蹩道:“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以公主的身份來接待首領的。”

韋紀湄又立刻改口道:“是的!小姐!”

宇文瑤才轉笑道:“深夜勞動首領,很感到不安,只是……”

韋紀湄立刻接口道:“公……小姐若是說到傅大人的事,在下深感歉疚。”

宇文瑤臻首微搖道:“不!那是小事情。傅一飛在引見那個姓商的老頭兒時,我便覺得其人可厭了,他們死了一點都不可惜。”

韋紀湄大感詫異道:“那小姐離宮遠出是爲了什麼?”

宇文瑤淺笑道:“我在宮裡耽久了實在太悶,所以想出來散散心,再者聽說有首領這樣一位高人,也想識荊一下。”

韋紀湄大感意外,訥訥地謙謝道:“不敢當!不敢當。”

宇文瑤又笑著道:“再還有一點小事想麻煩首領。”

韋紀湄忙道:“小姐但說不妨。”

字文瑤笑著用手去掠發邊青絲,露出一截賽霜雪的皓腕,韋紀湄心中又是一動,忙捺下心神,靜聽她說道:“其實這一件極小的事,就是因爲傅一飛死了,其他一些與他同事的人,不免狐死兔悲,這批人平時雖是受我統治的,但是羣情激憤,我倒不能太壓制他們……”

未待她說完,韋紀湄已憤然色變道:“小姐可是指的宮門四傑,那四個與小姐同行的老者。”

宇文瑤一笑道:“原來我們的行蹤早落在首領的監視中。”

韋紀湄有些氣憤道:“小姐在途中還殺死了我的幾名屬下,何必裝著不知情。”

宇文瑤笑道:“那是黃麟他們沉不住氣,其實我並不主張傷人。”

韋紀湄問道:“黃麟是誰?”

宇文瑤道:“就是首領方纔所說的宮門四傑之一。”

韋紀湄沉下了臉道:“他們想怎樣?”

宇文瑤微笑道:“不單是宮門四傑,另外一些內廷供奉也對首領不無芥蒂,四十餘人無一生還,他們都認爲首領太狠了一點”

韋紀湄手按桌面怒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韋某雖殺了傅一飛等四十餘人,可是我也有幾十名弟兄喪生在丈人峰頭,這筆賬算誰的?”

宇文瑤將手輕搖道:“別急呀,我不是說過他們都歸我統治嗎,我自然可以壓制他們,不致對首領無禮的。”

韋紀湄又是一愕,沉思片刻才道:“小姐如此盛情相待,必是對在下有所要求吧?”

宇文瑤點頭笑道:“首領到底是明白人,我要求很簡單,首領如此年青有爲,宮中現在正感人手缺乏……”

韋紀湄不待她說完,連忙岔口道:“多謝小姐厚愛,韋某生性疏淡,不耐宮中生活……”

宇文瑤嬌笑道:“你這人真心急,我還沒說完呢。我父王命我統御大內武士,並給我一項特權,許我終身自主,在其中擇一才貌相當者下嫁,宮中雖然好手如雲,人物卻劣鄙不堪……”

韋紀湄更感到意外了,訥訥地道:“在下更無攀龍附鳳的意願。”

宇文瑤笑道:“我說的是下嫁,不是招駙馬。我的丈夫不須要遵守宮中的繁文褥節,而我的一切也都交給他……”

韋紀湄想了一下才道:“小姐辱加青睞,在下深感榮幸,只是在下已然婚配……”

宇文瑤微感意外道:“令正很美嗎?”

韋紀湄怔道:“小姐怎麼想到這二層上面來了。”

宇文瑤道:“令正若非有沉魚落雁之容,怎會得首領如此心折。”

韋紀湄正容道:“拙荊雖然比不上小姐這般容貌,可是我們情深如海,而且我的一切都是她造就的,於情於理……”

宇文瑤微笑帶失望地道:“首領若是答應我的請求,照樣有一番事業可爲?”

書紀湄朗朗一笑道:“在下受一個女子栽培已經夠慚愧的了,實在沒有心情再受您一番恩惠,小姐隆情,在下只有銘感於心……”

他以爲宇文瑤一定會變顏相向,所以暗中早作了準備,誰知宇文瑤毫無動靜,只是輕輕一嘆道:“姻緣之事,最難勉強,首領如此守義不阿,益增我傾折之情,但願有日能改變心意。”

她說話時語氣雖甚平靜,但隱隱有股失望之態流露,星眸淚光閃閃,一股楚楚動人之態,流露無遺。

韋紀湄看得心中不住蠕動,只怕自己再耽下去,會控制不了自己而答應了她,呆得一呆,連忙起立道:“打擾小姐太久,在下想告辭了。”

宇文瑤癡癡地望著他,一言不發。

韋紀湄又拱了一下手,匆匆掀開門簾,正想跨出去,忽然他的腳頓住了,臉上也現出訝色。

帳外一字排開四個老人,個個神情威武,著紫色長袍,每個人的腰間部挎著一柄長劍,虎視眈眈地望著他。

長白山頂的氣候確很冷,冷得空氣彷彿凍住了——

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二十六章 落絮有聲花墜淚 行雲無跡月含愁第四十九章 生難偕白首 死願共連理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幾度夕陽紅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長相絕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風中暴客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第七十六章 一別音容俱非非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十五章 絕塵而去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三章 江湖風濤第二十四章 俠士情深 遠洋訪天龍舊事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風中暴客第十八章 徒勞往返第二十章 捨己耘人俱永訣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十四章 欲把西湖比西子第四章 雪海雙兇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兩語 郎情盡在不言中第四章 雪海雙兇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動 詭測數語情海濤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三十一章 當君懷歸日 是妾斷腸時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十八章 徒勞往返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十二章 無猜曲是斷腸聲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三十五章 四皓來雪山 雙劍下金陵第二十九章 憑虛御空有異獸 仗義誅邪賴神功第二十四章 俠士情深 遠洋訪天龍舊事第十八章 徒勞往返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七十三章 白骨悲紅粉 黃土埋孽梟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長相絕第四十四章 拳擊山河動 掌震鬼神驚第五十四章 妾心已化沾絮泥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三十六章 殺氣之地作陣雲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第二十四章 俠士情深 遠洋訪天龍舊事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第二章 節中有節枝外有枝第八章 初運神抓懲兇魔第二十九章 憑虛御空有異獸 仗義誅邪賴神功第六十三章 鑄錯無心 留塵間恨事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長相絕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驚第五十章 雪地困龍男 豈容相輕侮第二十一章 九疑雲又現 魂兮歸來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三十七章 國色無雙第七十五章 凌雲劍氣創厲魅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第五十六章 古洞驚魅影 寒地發怪聲第五十四章 妾心已化沾絮泥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十五章 絕塵而去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無形 月明幾度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七十章 蛇穴餘生第七十一章 生死歷劫第七十五章 凌雲劍氣創厲魅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三十三章 谷中喋血第十四章 欲把西湖比西子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第五十九章 放歌中流 豪情乃英雄本色第七章 忍辱偷生卻爲何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十一章 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七十三章 白骨悲紅粉 黃土埋孽梟第十四章 欲把西湖比西子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四章 雪海雙兇
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二十六章 落絮有聲花墜淚 行雲無跡月含愁第四十九章 生難偕白首 死願共連理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幾度夕陽紅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長相絕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風中暴客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第七十六章 一別音容俱非非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十五章 絕塵而去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三章 江湖風濤第二十四章 俠士情深 遠洋訪天龍舊事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風中暴客第十八章 徒勞往返第二十章 捨己耘人俱永訣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十四章 欲把西湖比西子第四章 雪海雙兇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兩語 郎情盡在不言中第四章 雪海雙兇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動 詭測數語情海濤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三十一章 當君懷歸日 是妾斷腸時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十八章 徒勞往返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十二章 無猜曲是斷腸聲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三十五章 四皓來雪山 雙劍下金陵第二十九章 憑虛御空有異獸 仗義誅邪賴神功第二十四章 俠士情深 遠洋訪天龍舊事第十八章 徒勞往返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七十三章 白骨悲紅粉 黃土埋孽梟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長相絕第四十四章 拳擊山河動 掌震鬼神驚第五十四章 妾心已化沾絮泥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三十六章 殺氣之地作陣雲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第二十四章 俠士情深 遠洋訪天龍舊事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第二章 節中有節枝外有枝第八章 初運神抓懲兇魔第二十九章 憑虛御空有異獸 仗義誅邪賴神功第六十三章 鑄錯無心 留塵間恨事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長相絕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驚第五十章 雪地困龍男 豈容相輕侮第二十一章 九疑雲又現 魂兮歸來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三十七章 國色無雙第七十五章 凌雲劍氣創厲魅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第五十六章 古洞驚魅影 寒地發怪聲第五十四章 妾心已化沾絮泥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十五章 絕塵而去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無形 月明幾度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七十章 蛇穴餘生第七十一章 生死歷劫第七十五章 凌雲劍氣創厲魅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三十三章 谷中喋血第十四章 欲把西湖比西子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第五十九章 放歌中流 豪情乃英雄本色第七章 忍辱偷生卻爲何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十一章 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七十三章 白骨悲紅粉 黃土埋孽梟第十四章 欲把西湖比西子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四章 雪海雙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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