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對我好我對你不好
從沈園出來,謝詡凰又是一臉的怒火沖沖。
“我說,那色胚子又怎么你了?”晏西好笑地問道。
每次只要一來了這個地方,從里面出來她就沒一回是臉色好的。
“走吧。”謝詡凰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道稔。
沈玉邪那混帳,竟然說要她每個月初一十五要到沈園過夜,真當(dāng)自己是皇帝想召她什么時候侍寢,她就得什么時候來伺侯他。
“你跟那色胚子,真那個啥了?”晏西好奇的問道。
雖然有點替九哥可惜,但那時候情勢所逼,那是小謝必然會做的選擇。
“不然,你我現(xiàn)在能好好地站在這里?”謝詡凰火氣未消,說話也沒了什么好口氣。
晏西抱臂一邊走,一邊八卦的問道,“那他床上功夫怎么樣?”
謝詡凰一副見鬼的表情看向好奇的某人,咬牙切齒地回答道,“你可以自己去試試。”
晏西擺了擺手,道,“別,那樣的我看不上,我還是喜歡咱們王上那樣嬌艷如花的小美人兒。”
謝詡凰無語地?fù)u了搖頭,晏大統(tǒng)領(lǐng)對某人的“喜愛”還真是一往情深,她那嬌艷如花的小美人兒給她找了這么個不入流的同盟,將來回去了這筆賬非得給他好好算算不可。
“晏九最近有消息嗎?”
“不知道,不說來找咱們,也沒說去干什么了,總不會是知道你嫁人了,想不開找地方死去了吧。”晏西對于自家的兄弟,數(shù)落起來一向不留情面。
“他若是來了,也讓他暫且不要明里跟咱們碰面吧。”謝詡凰道。
她需要有信得過的人在暗地里盯著沈玉邪,而她帶來的人他都是一清二楚的,而晏九在中都也甚少露面,若是能來這里幫她暗地里盯著沈園,一定能揪出沈玉邪的底細(xì)來。
“嗯,我回頭送信給他。”晏西點頭應(yīng)道,想了想又道,“這一回失手了,下一步該怎么辦?”
“最近長孫晟暗中盯咱們盯得緊,先消停一段吧。”謝詡凰低語道。
雖然八皇子的案子已經(jīng)解決了,但長孫晟一直在懷疑那天她從大理寺逃生消失的那幾個時辰干了什么,所以一直派人暗中盯著她。
今天甩開他們來沈園已經(jīng)費(fèi)了好一番功夫,所以還是消停一點。
這一次的失手,也讓她意識到自己確實是太操之過急了,對這燕京城里的情勢了解還不夠深就急于下手,結(jié)果反而讓自己陷入困境了。
沈玉邪到底還有什么底細(xì)尚不明了,燕北羽跟宮里那個神秘女子又有什么樣的瓜葛也不清楚,長孫晟為什么會忘記八年前發(fā)生的事也一頭霧水……
從她來到燕京就已經(jīng)接二連三的出事,若再鬧出事情來,以燕帝多疑的性子難保不會懷疑到她頭上來,所以還是暗中觀察一段再作下一步打算更穩(wěn)妥些。
“不過,你那舊情人這回太囂張了,不如找他玩一玩?”晏西不懷好意地笑道。
把她關(guān)進(jìn)大理寺,還險些用了刑,這口氣怎么能咽得下去呢。
“要玩你自己玩,不過最好小心一點,他沒那么好對付。”謝詡凰道。
雖然這個人有所變化,但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這個人有什么樣的本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放心,別以你們聰明,我就是傻子。”
“好好好,你自己愛怎么折騰怎么折騰,吃了虧別怪我沒提醒你。”謝詡凰道,就知道她是個有仇必報的,怎么可能輕易放過對方。
只是,她現(xiàn)在更想知道的是沈玉邪的底細(xì),沒那個心思去跟長孫晟較勁。
“不說了,你那頭冒綠光的燕王爺來了。”晏西瞧見從皇宮方向,策馬過來的人低聲說道。
“晏西,我突然覺得,晏九說要把你毒成啞巴真是個好主意。”謝詡凰低聲道。
“難不成給人戴了綠帽子心虛了?”
“犯得著嗎?”
“是犯不著,他不也暗地里跟人有一腿,你們扯平了。”晏西道。
剛說完,燕北羽已經(jīng)看到了她們兩人,下了馬快步走了過來,“你怎么出來了?”
“風(fēng)寒已經(jīng)好了,在府里悶得慌就出來走走。”謝詡凰淡笑回道。
燕北羽吩咐了隨從先回府,道,“還想去哪兒,我陪你。”
晏西很識趣地上前道,“我還有地方想逛逛,先走了。”
說完,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人就已經(jīng)先走了。
她這一走,便就留下她一個人對著燕北羽了,一時有些頭疼不已。
“走,我?guī)闳ベI你愛吃的。”燕北羽拉著她催促道。
好幾回看到她和晏西出門都買一堆吃的,但卻不是都買的最正宗的字號,今日正好有時間帶她過去。
她推辭不掉,便就跟著去了,結(jié)果到回府的時候她跟他兩個人手就沒一處空著了。
回了王府,她心情大好地吃著堆了一桌子的各種零食,卻并沒有與坐在對面的人搭話。
“詡凰,你是不是在怪我?”燕北羽將剝了殼的栗子放到她手邊,問道。
她順手拿起吃了,道,“怪你什么?”
“我沒有早些查清楚案子,讓你受了那么大的冤屈。”燕北羽有些自責(zé)地嘆了嘆氣。
“事情都過去了,要不是你,我現(xiàn)在也不可能安好坐在這里了。”她笑語道。
比起霍家軍慘死風(fēng)雷原的冤屈,這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從回來之后,你有些變了。”燕北羽定定地望著她說道。
“有嗎?”她笑道。
“你少跟我說話了。”
謝詡凰訝然失笑,她本來就跟他沒什么話說好嗎?
不管這個人對她的關(guān)心是真還是假,但他們之間總是該保持些距離才好,畢竟她身上有太多不能為外人所知的隱秘。
“王爺要跟我說什么?”
“那天離開大理寺之后,你到底去了哪里?”燕北羽問道。
“這件事,我已經(jīng)回答過了。”她微笑說道。
“那不是真話。”
“我說了你又不信,又要我說什么?”謝詡凰無奈聳聳肩,難不成真要她告訴他,自己那天晚上在另一個男人的床上。
可是,那番話也沒什么破綻,他干嘛還要這么問,難不成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罷了,你不愿說便不說吧。”燕北羽嘆了嘆氣,放棄了繼續(xù)追問。
“我都說我已經(jīng)說了,是你自己不信,還要我說什么真話,既然不信我說的,又何必還要問我?”謝詡凰沒好氣地反駁,回復(fù)她一慣的刁蠻樣子。
燕北羽失笑,妥協(xié)道,“好,是我想太多了,聽北齊的使臣說過幾日就是你生辰了,皇上有意在宮中為你辦個生辰宴,讓我問問你的意思。”
“不去!”她拉下臉便拒絕道。
“畢竟是你來大燕的第一個生辰,皇上怕你會想家,所以想在宮里給你辦得熱鬧點,也是一片好意。”燕北羽耐著性子解釋道。
“替我謝他的好意,千萬別給我辦什么生辰宴,橫豎那去了人也是十個九個看我不順眼的,所以別在生辰那天還給我添堵。”謝詡凰毫不客氣道。
燕北羽想來她還在為上次冤枉她的事置氣,可這宮里的人也確實是不怎么待見她的,真辦了什么生辰宴,反而會鬧得都不愉快了。
“那我明日入宮向皇宮回了,咱們就在府里辦就行了。”
“不過,府里辦也別讓任何人來,皇帝來也不行,現(xiàn)在那宮里的我一個都不看見。”謝詡凰一說,便是一臉的氣忿。
“行,都照你的意思。”燕北羽無奈道。
“這還差不多。”
“那你在北齊的時候,都怎么過的生辰?”燕北羽好奇地詢問道。
謝詡凰偏著頭想了想,她自己當(dāng)然不是這個時候過生辰的,但也從沒向任何人提過自己的生辰,故而也就一直沒有過生辰。
“也就那樣,吃吃喝喝玩玩什么的。”
“那有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
她認(rèn)真地想了想,笑語道,“很多年前,有人在我生辰的時候給我做過長壽面和壽包,面很鮮很香,壽包又甜又軟,不過已經(jīng)吃不到了。”
母親有一雙巧手,什么樣的東西她手里做出來都會特別好吃,以前不管是父親還是哥哥和她,只要他們生辰的時候,就一定會吃到她親手做的長壽面和壽包。
不過,八年前一別,他們死于風(fēng)雷原,母親病逝于燕京,她便再沒有見過她,再吃到那種味道了。
燕北羽笑了笑,“就這么簡單?”
“嗯,你記得讓寧嬤嬤做給我。”她笑語道。
“好。”
本就不是她的生辰,她就那么一說,自己也就隨之忘到腦后去了。
晏西一連好幾天都不見蹤影,天天往外跑,回來在她這里露面?zhèn)€就又跑了,不知道是在搞什么鬼。
漸漸的,連燕北羽一天神秘兮兮的不見人影了。
午膳后,外面天氣正好,她看到晏西又鬼鬼祟祟地出府了,好奇之下便帶了隨從跟在了她后面出去。
一直跟到她進(jìn)了巷子,然后半天出來的卻是個胡子花白的算命先生,一開始還沒認(rèn)出來,瞧了好一會兒還是瞧出來是晏西易容假扮的。
可是,平白無故她扮什么算什么先生,她等到她擺了攤,直接坐了過去笑道,“晏師傅,不如給我也算一卦?”
她都這么說了,晏西自然是再裝不下去了,一邊裝做給她掐指算的樣子,一邊低聲說道,“我在辦正事兒呢,你別來給我找麻煩行不行?”
“什么正事,你得折騰成這副樣子?”謝詡凰好笑地打量著她一身行頭。
晏西左右瞧了瞧,知道自己不說清楚,她是不打算走的,于是如實道,“這是對付長孫晟的。”
“人家堂堂一國太子,找你這樣的算命?”
“本山人自有妙計,你該干嘛干嘛去,等回去了再跟你細(xì)說。”晏西急急催促道。
謝詡凰裝模作樣的給她留了卦錢,低聲道,“你悠著點,別惹太大麻煩。”
“知道了,快走吧,快走吧。”晏西一邊捋著假胡子,一邊趕人道。
謝詡凰帶著人離開了她的卦攤,就近找了個茶樓盯著她到底搞什么名堂,卻真在半個時辰過后看到了長孫晟過來。
他在那里坐了近一個時辰,只是兩個人到底說了些什么,她卻并不知道。
直到天色晚了,晏西收了攤,尋了地方換回了自己原來的樣子,方才過來與她會合一同回府。
“說說看,你是怎么把人唬住的?”謝詡凰一邊走,一邊問道。
長孫晟一樣不信這些江湖術(shù)士的騙人把戲,竟然還跟她胡扯了一個時辰,這不得不讓她有些好奇。
“他起先也是不信的,但我說到了他最想知道的,就由不得他不信了。”晏西得意地?fù)P眉道。
謝詡凰臉上的笑意漸漸沉斂,“你說什么了?”
“自然是你和他的事,不過你放心,我只是說了能說的,不該提的我半個字都沒提。”晏西知她忌諱這些,連忙解釋道。
“你自己知道分寸就好,真惹出了事,我也不好出手救你。”長孫晟雖然一時被她騙到,但他也不是沒腦子的人,若是發(fā)現(xiàn)什么破綻,她可就大難臨頭了。
“我用從九哥那里學(xué)的西域秘術(shù),讓她見過一次你的幻象,他就著了魔似的天天來找我,要我施術(shù)幫你引靈招魂,讓他再見你一次。”晏西好笑地說道。
“你見好就收,他沒那么好騙,你給我謹(jǐn)慎些。”謝詡凰放心不下,一再跟她告誡道。
“放心吧,等我報了把我關(guān)大理寺的仇,我就會收手的。”晏西一想到自己快要得逞,高興地一路哼起了小調(diào)。
難怪謝承顥那廝那么喜歡算計人,原來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間是這么成就感的事兒,長孫晟這回栽在她手里,她非得好好教訓(xùn)他一回不可,就算不能替她小謝報仇,出口氣也是不錯的。
暮色四合,王府內(nèi)的仆人都忙著掌燈,她們主仆兩人才慢悠悠地回來。
一直到了晚膳的時辰,管事也沒用傳膳,她便有些奇怪了,“今天廚房怎么了?”
管事有些支支吾吾的,回道,“出了些小變故,應(yīng)該……應(yīng)該一會兒就好了。”
謝詡凰瞅著他有些怪異的神色,沉默了一會兒干脆轉(zhuǎn)道直接往廚房的方向去了,到了那邊卻是看到廚房的廚子仆役都站在外面,再走近一些卻是看到他們的燕大王爺正一個人在廚房里忙活著。
她愣了愣,這才想起好來好像今天就是“她”的生辰。
可是,她那天也就這么一說,他用不著這么拼真自己動手來給她做吧。
寧嬤嬤看到了她,帶著一眾仆役道,“王妃。”
她這一出聲,廚房里忙活的人也聽到了,一時有些尷尬地望向外面進(jìn)來的人。
“你怎么過來了?”
“我要不過來怎么知道,我今晚估計餓死了,也吃不上晚膳。”
燕北羽有些苦惱地皺了皺眉,道,“再過一會兒,就該就能好了。”
他到底不是進(jìn)廚房的料,雖然讓廚子和寧嬤嬤教了兩天,但總是做不出個樣子。
“算了,還是讓寧嬤嬤他們來吧。”謝詡凰好笑地說道。
這一雙上陣掄刀殺敵的手,實在不怎么適合在這里和面揉面,怎么看怎么滑稽可笑。
“就一會兒,我能做出來。”燕北羽一臉堅持,說著還強(qiáng)硬的將外面的人都給趕走了。
謝詡凰搬了個凳子坐下,難得翻出了個水果,一邊啃著一邊等著燕大王爺親自下廚的晚膳。
“面太干,加點水。”
燕北羽見她說話,連忙加了水,可又一不小心加多了。
謝詡凰撫了撫額,實在看不下去了,挽了袖子過去幫忙,可人家燕大王爺還不領(lǐng)情非得自己來,只讓她說話,不讓她插手。
于是,在她指點了近一個時辰之后,燕大王爺終于做好了面條和壽包,然后站在灶臺邊一邊回憶著先前廚子說的煮面方法,一邊開始忙活著。
謝詡凰坐在一邊看著他笨拙忙碌的樣子有些好笑,卻莫名笑得有些難過起來,不管這個是出自真心還是別的,確實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人這樣為她做過一件事了。
半晌,燕北羽將煮好的面盛好,端到她面前的案桌上,“試試看?”
她瞅了瞅賣相不怎么好的面,拿起筷子嘗了嘗,這并不是記憶中的味道,可此刻卻有著另一種讓人窩囊的溫暖味道。
她垂眸掩去眼底的落寞,抿了抿唇道,“還不錯。”
燕北羽長長地舒了口氣,在她對面坐下,“那就好,我沒做過這些,怕做得不好。”
“你不用親自動手的。”謝詡凰低著頭一邊吃著面,一邊說著話,卻始終不愿抬頭去看對面那個臉上還沾著面粉的男人。
“你說想吃長壽面的時候,就想自己試著做一下給你,不過做面這種事比我想象的要難,一直做不好。”燕北羽笑語道。
“燕北羽,這樣的事,以后別做了。”她低眉看著碗里的面,低聲說道。
“怎么了,我做的不好?”燕北羽訝然問道。
“你不用對我好。”謝詡凰抬頭望向他,面上又是一向的淡漠之色。
“你是我的王妃,我為何不能對你好?”燕北羽好笑地反問道。
“因為我對你不好。”
她是她的王妃,可她已經(jīng)將身體給了另一個男人,更有甚者將來他擋了她的路,她還會百般算計著殺了他。
燕北羽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起身道,“壽包應(yīng)該好了。”
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壽包放到了她的面前,樣子也不是壽包該有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
謝詡凰伸手拿了一個,咬了一口確實有幾分綿軟香甜的味道,不知是被壽包噎得,還是別的什么,只是喉間有些莫名的哽咽。
如果是八年前,有一個男人為她如此,她會高興的歡呼,可是現(xiàn)在她再不是那個簡單的上陽小郡主,她此刻有些許的感動,但也僅僅是感動而已。
也許一會兒,也許明天,也許后天,這份感動就會蕩然無存了。
她與一個人十幾年的情意都能一夕之間灰飛煙滅,何況這微不足道的感動?
她默然將一面吃干凈了,將手里的壽包也吃掉了,起身道,“我吃飽了,謝謝。”
說罷,轉(zhuǎn)身出了廚房,頭也不回地走了。
燕北羽愣愣地站在廚房門口,實在不明白自己好心好意給她過個生辰,又哪里惹到她了。
他在這里折騰了大半天,她現(xiàn)在吃飽了就跑了,他還餓著肚子呢。
他自己用了晚膳,沐浴完了回房之時,人家已經(jīng)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這一個生辰過得,不僅沒把人過高興了,之后一連好幾天她不僅懶得跟他說話了,就連遠(yuǎn)遠(yuǎn)見著了都繞著他走了,就跟躲瘟神似的。
謝詡凰好不容易等到天天貓在府里的燕王爺出府安排鐵甲衛(wèi)的換防布置,讓自己周圍清靜下來了,晏西又急匆匆地從外面跑回來了說要找她幫忙。
“請靈?真虧你想得出來?”
“就這最后一步了,你幫個忙我把長孫晟收拾了,也是給你出氣吧。”晏西道。
謝詡凰好氣又好笑,抱臂問道,“那你倒跟我說說,你要怎么給他招我的魂吶?”
“當(dāng)然不是真招啦,我也沒有那招魂的本事。”晏西嘿嘿地笑了笑,一手搭手她的肩膀說起自己的計劃,“我到時候就胡亂設(shè)個什么陣,就說是招魂陣,要以血為引,到時候就使勁放那家伙的血,到時候在房里的香爐里加點九哥給的東西,他整個人就是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到時候再易容成你以前的樣子出來,他哪還分得清是人是鬼?”
“不行!”謝詡凰截然拒絕道。
如果被長孫晟識破,她可不想在他手里再死一次。
“難道你不想知道,他為什么會忘了八年前的事,這是個再好不過的機(jī)會,要是能刺激他想起些什么,也許會有意外的收獲也不一定。”晏西搭在她肩上的手一陣搖晃,說道。
“我不想知道。”謝詡凰冷冷地睇了她一眼道。
“喂,我這么辛苦,還不是想為你出氣。”晏西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你想,這一次如果成了就能知道他為什么會忘了,如果不成的話,他不是一直想追查你們當(dāng)年出事的事嗎,正好引他去查下去,最好查得宮里外宮外雞飛狗跳,他一查那些參與其中的人不就坐不住了,一個個都蹦噠出來了?”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沒有被你的把戲騙倒,是懷疑你是我派出來的,借你的手想引我出來,再把我宰了,到時候怎么辦?”謝詡凰一臉冷然地反問道。
雖然她是想知道她說的那些,但并不值得冒這樣的險。
“你信不過我,難道還信不過九哥的藥,只要把藥香點在香爐里,任憑他有天大的本事,到時候也使不出半分力氣來,而且設(shè)陣的地方由我定,保證不會讓他帶著尾巴來。”晏西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原本她也只是想捉弄長孫晟出口氣,沒想到他卻一直執(zhí)著于要她幫忙引靈招魂,再見故人一面。
可是他哪知道,她要見的人根本就沒有死,還活生生的晃在他眼皮底下。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燕京這個地方太危險了,霍宛莛這個身份一露面,隨時都可能是殺身之禍。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應(yīng)下了,如果做不到,才會真的被他懷疑,小謝,只要咱們小心謹(jǐn)慎些,不會有問題的。”晏西一臉著急地請求道。
事到如今,她不是只想捉弄長孫晟,而是真想利用這次機(jī)會幫到她。
謝詡凰沉默了許久,點了點頭道,“你安排吧,我到時候過去,地方務(wù)必隱秘。”
晏西見她答應(yīng),長長松了口氣,拍著胸口保證道,“我辦事,你放心。”
若不是在燕京殺了長孫晟麻煩,她豈止是要放他一點血,她恨不得把他的血放干才是。
三天后,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原先的霍王府舊宅,那里空置多年無人,且又是小謝所熟識的地方,介時讓她脫身也方便。
她也是得到了長孫晟的允許,才踏進(jìn)了霍府的舊宅安排引靈的法場,他倒也真的遵守諾言沒有帶任何人前往,孤身一人過來了。
謝詡凰借出外出閑逛的名頭,在街上晃悠了幾圈,在那附近找了個成衣店說是試衣服,留下了隨從在那邊守著,自己悄悄趕到了霍府舊宅。
霍家所有的一切都還是八年前離開的樣子,只是這里卻已經(jīng)空寂得像一座鬼宅,她每走一步都不禁回想起在這里生活過的每一個人,他們活著的樣子,他們死時的樣子在她腦海中交替的閃現(xiàn)……
幽暗的房間內(nèi),晏西念念有詞地布好了引靈的法陣,將抹了藥粉的刀遞給長孫晟道,“要想接通鬼冥之域,必得以活人鮮血為亡靈引路,閣下可是想好了?”
長孫晟接過刀,割開了自己的手心,任由鮮血沾在那刻著的神秘陣圖中,靜靜地等待著奇跡的來臨……
晏西假扮的算命先生在邊上又是念念有詞,又是搖著奇怪鈴聲的來回走著,不時瞟一眼外面,可是約定的人半晌也沒有出來。
長孫晟整個人越來越覺得自己輕飄飄的,恍恍惚惚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他聞聲望去看到昏暗的光線中有人推門進(jìn)來。
人漸漸近了,那行走的樣子,那熟悉的面容真真切切就是他魂牽夢縈了八年的女子。
“宛莛……”
他的聲音哽咽而顫抖。
謝詡凰停下腳步站在離他幾步遠(yuǎn)的地方,可不一會兒她就退縮了,她后退著想要離開這里,再留在這里她怕自己真會殺了他。
“宛莛!”長孫晟似是怕她會消失,撲過來死死地抱住她,“宛莛,不要走,不要走……”
八年了,他無時不刻不想都想著能再見她一面,可是他哪里都找不到她,哪里都尋不到見到她的辦法。
謝詡凰死死地咬著牙,整個人都忍不住地發(fā)抖,晏西在一旁看著突然有些自責(zé),或許她真的不該讓她再對這些殘忍的過去。
明明知道這些都是她的惡夢,她雖從來不提,可她從來都記得,現(xiàn)在她逼著她來面對這些人和事,實在太為難她了。
可是眼下,也收不了手了。
“宛莛,宛莛,若是知道你那一去再不會回來,我死也不會讓你去的……”長孫晟哽咽地說道,一向冷厲懾人的眸子此刻卻滿是淚光。
謝詡凰仰頭冷笑,長孫晟你如何能說出這樣的話?
當(dāng)年我明明讓你求救了,我等著你來救我的時候,你帶著人來要置我們于死地,是你殺了我大哥,也險些要了我的命,如今你怎么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宛莛,你為什么不說話,你為什么不說話……”長孫晟看著眼前模糊的人影,喃喃問道。
他的宛莛永遠(yuǎn)是笑容飛揚(yáng)的樣子,她為什么不笑也不說話了。
“長孫晟,是你害死我的,是你。”她一字一頓開口說道。
長孫晟如遭雷擊地震在那里,驚愕的樣子真像一個無辜者,半晌嘶啞著問道,“宛莛,你在怪我嗎……怪我讓你一個人死了,卻還茍且于世……”
“不要怪我,不要恨我,我想去找你的,可我找不到你。”
“你要走的話,把我也帶走吧,西方極樂,閻羅地府,到哪里我都隨你……”
謝詡凰不想再待下去,掙扎著想要推開他離開,卻被他緊緊的抱著難以脫身,她慌亂的望向晏西向她求助。
她不要再待在這里,不要看到這個人,一刻也不要……
晏西咬了咬牙,知道再將她強(qiáng)留在這里,只會讓她更痛苦,上前出手占了長孫晟的穴幫助她脫了身。
長孫晟軟軟的癱倒在地,白袍的袖子早已經(jīng)被鮮血沁染成血紅的一片,看著一步一步后退離開的人,掙扎伸手想要抓住她留下她。
“宛莛,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丟我一個人在這里,……”他痛苦的乞求,卻仍舊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眼前,痛苦地嘶吼著想要喚回她,“宛莛!”
死寂的宅子久久回蕩著他的聲音,謝詡凰跌跌撞撞地出了門,明明是空蕩蕩的宅子,她卻總是恍恍惚惚看到好多的人影,有父親母親,有大哥,有長孫晟,有她自己,有很多很多的人……
他們在笑,在說話,在打鬧,可是很快的,眼前又變成了伏尸遍野的風(fēng)雷原。
她手緊緊摳著假山的山石,痛苦的以頭撞著山石,大口大口喘著氣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想要讓腦子里那些混亂的光影沉寂下去。
可是她做不到,用盡了力氣也做不到。
“娘,娘,求你幫幫我,快來幫幫我……”她像是被那些可怕的東西纏住了,動不得,走不了。
晏西不放心的追了出來,看著在假山邊上發(fā)瘋一樣咬著手,不斷以頭撞著山石的人,心底的愧疚不可如潮水般涌了出來。
“小謝!小謝!”她扶住她,焦急地叫著她的名字,想要將她從那個惡夢中喚醒。
她被救到中都剛醒來的時候,一開始發(fā)瘋了一樣要殺了謝承顥,后來又夢魘了四處亂跑,總是把自己撞得一身是傷。
后來,在九哥的診治下慢慢好了,她再也不提那些事,變得聰明又冷靜,戰(zhàn)場上殺伐決斷,運(yùn)籌帷幄,甚至與她談笑打鬧。
她以為過了八年,她再面對霍家的往事會比那個時候要冷靜,可她終究小看了那一切在她記憶中的傷痛。
這八年來,她可以不去想,甚至可以平靜談笑地站在仇人面前,可是一旦陷入了那樣的夢魘之中,她還是痛苦如初。
她一再叫不醒她,只能點了她的穴,將她扛著送到了侍從接應(yīng)的地方,吩咐他們等她好了再送她回王府,自己則折回去收拾殘局。
謝詡凰冷靜的醒過來之時,已經(jīng)是黃昏時侯了。
八年了,她也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變成那個樣子,終究還是做不到啊。
許久之后,見晏西還沒回來,便問道,“晏大人呢?”
“晏大人送公主過來之后,說要回去收拾殘局,讓我們等公主好了再回王府。”
謝詡凰點了點頭,平靜地?fù)Q回了自己原本的衣衫,簡單處理了手上和額頭的傷,將兩人留下接應(yīng)晏西,自己一人先回王府去了。
出來了這么久,再不回去燕北羽該起疑了。
哪知道,她還未來得走回鎮(zhèn)北王府,一名侍從便匆匆忙忙地追上了她,“公主,不好了,晏大人被人纏住了。”
“怎么回事?”謝詡凰一邊匆匆折返,一邊詢問道。
“是鎮(zhèn)北王,帶人闖進(jìn)霍府,晏大人還沒來得及脫身,這會兒已經(jīng)交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