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賢杰看了看胡知府的頭,搖搖頭,自言自語道:“怎么這么憨——叫你抬頭你還真抬頭啊!”手腕一抖,揮落刀上的血跡,然后提刀瀟灑地走入后堂。
后堂里桌翻椅倒、血污橫飛,死了一地的人。
單鐵勇正騎在一個肥女人的身上揩拭刀上的血跡,那肥女人正是胡仁的老婆,此刻脖子上正張著一條大血口子,活象一只被宰了的大肥鵝。地上還有兩名公差和兩名年輕女子的尸體,每具尸體的脖子都張著大口。
單鐵勇道:“大哥,我已將他們全宰了!”
楊賢杰的目光落在那兩名女子身上,眉頭略微皺了皺:“公的和這個肥婆宰了也就算了,怎么把這倆靚妞也宰了?”
單鐵勇是在一個月前認識了這位說話有點陰陽怪氣的“大哥”的,那一天他一人單挑上百個官兵,眼看就要筋疲力盡時,這位“大哥”如天神般殺入戰陣,一桿金槍如行云流水,楞是挑得眾官兵鬼哭狼嚎、屁滾尿流。單鐵勇佩服得五體投地,當即就跪下磕頭認了大哥。十天前,兩人襲殺了南慶關總兵宇文相和,干了一票很漂亮的買賣。想不到今天喝多了一點酒,竟差點栽在了這里。
單鐵勇將刀插入鞘中道:“顧不得了——大哥,咱們現在該怎么辦?”
“走!”
“去哪兒?”
wωω ?t t k a n ?c o “去找馬嘴山聚義的大南王張開天!”
“去造反嗎?”
“你說呢?咱們干了那么多事,那李世民還能容我們嗎?”
“不錯,反就反,死也要多拉他幾個墊背的!”
“對,咱們就是不要讓那狗皇帝坐在金鑾殿里安享太平!”
兩個時辰后,一條偏僻的山道上。
楊賢杰和單鐵勇一前一后走著,忽然楊賢杰拉直了眼光,盯著遠方天地相接處。
單鐵勇一楞道:“大哥,怎么了?”
楊賢杰示意他別說話,注意看。
單鐵勇睜大了眼睛往前看——然而卻什么也看不到。
“天上!”楊賢杰提醒道。
單鐵勇便往天上望去——
天邊正有三只奇怪的鳥飛來。他仔細一看,那哪里是什么“鳥”?分明是三個人!三個在天上飛的人!
不多久,那三個人飛到了他們頭頂上空,原來是一藍、一紅、一白三個女孩子。
“云嬌、如雪,咱們快點,不然師父她老人家又要生氣了。”穿紅衣服的女子回頭看了一眼穿藍和穿白的女子道。
那穿白衣服的女孩往地下一指:“二位師姐,地上有兩只‘呆鵝’在看我們呢。”
那穿紅衣服的沒有說話,眼光卻落在了楊賢杰身上,眼光里露出一絲詫異,臉上也飛上了兩團紅暈……
但楊賢杰的眼光卻直直地盯著那穿藍衣服、頭上挽著兩個仙女髻的女孩。那藍衣女孩見楊賢杰盯著她看,眉頭微微一皺,忽然間玉指輕彈,一道奇異的光線“倏”地射到了楊賢杰腳下。
“轟!”一聲巨響,塵土激射,楊賢杰腳下的地面竟崩出了一個大坑!
楊賢杰的身形急忙射退出七、八尺,單鐵勇則抱著頭滾進了草叢里……
塵埃散盡,那三個女孩早已沒有了蹤影。
單鐵勇拍著胸口壓驚道:“我的媽呀,好厲害!她們是什么人呀,是不是天上的神仙?”
楊賢杰淡淡道:“修真之人。”
“修真之人?”單鐵勇的嘴巴張成了一個喔形。
楊賢杰的眼里卻老是出現那藍衣女孩的影子……
那藍衣女子看起來為什么這么熟悉,好象似曾見過?如果見過那又會是在哪里?夢中還是前世?
緣由天定。
難道這就是他的緣?
剛才她在天上,自己在地上,她就象只美麗的天鵝,自己則象只癩蛤蟆。
楊賢杰苦笑一聲,搖搖頭:“我連她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如何斷定她就是我前世預約的緣分?”
盤龍鎮。
楊賢杰望著前面的酒家高挑起的酒旗道:“走,咱們去打尖休息一下!”單鐵勇道:“好!”
兩個人便走進了那高挑著酒旗的酒家,來到了二樓上。
店小二點頭哈腰地迎上來道:“二位客官,這邊請。請問二位需要些什么?”單鐵勇不耐煩道:“你這人真啰嗦!有好吃的盡管拿來!”
“好咧。”店小二將搭褳往肩上一甩,很識時務地去了。因為根據他的經驗,說話這么沖的人一定不是好惹的主子。
一會兒酒菜端了上來,在賢杰和鐵勇面前擺了一桌子。賢杰看了一眼鐵勇道:“不用客氣,咱們把它全吃光,吃飽了好趕路。”鐵勇感激道:“大哥,今天要不是你及時趕到,小弟這一百多斤只怕就落到那胡仁手里了!”
“你呀下次少喝點‘貓尿’,喝了‘貓尿’想解困也該找個好一點的地方嘛,怎么偏偏憨得睡到土地廟的神龕上去了呢?”
“小弟哪里想到這些‘條子’的狗鼻子這么靈,連一個破土地廟都不放過呢?”
“你不知道這些人窮瘋了,挖空心思想得到那幾個破錢嗎?”
“破錢?”單鐵勇不由咧嘴一笑。自從那件案子犯了后,朝廷懸賞的可是十五萬兩大銀來緝拿他倆。這十五萬兩大銀都是“破錢”,那普通人手里的錢又算什么呢?
賢杰的神色卻比較嚴肅:“兄弟,不是大哥說你,命是自己的,一定要小心看管好了,象你這么大大咧咧怎么行呢?不要忘了,咱倆肩上都系有血海深仇,咱們還要和唐王‘撥算盤珠’的!”
“不錯!”鐵勇喝了一口酒,眼里突然迸出一股殺氣,“咱們還要留著這條命向唐王討還血債、為父兄報仇!”
“禁聲。”賢杰壓低了聲音,一面用眼光向四周瞄了瞄,見沒人注意他們,這才稍安。
“咯吱咯吱”一陣樓梯響,酒樓上又上來了三個人。
楊賢杰心中一動——不知為什么他忽然有點魂不守舍?藍衣女孩的身影老在他的眼前晃動。
然而上來的卻是三個男人,為首的是個面皮白凈、風流倜儻、看起來象個有錢的公子哥的家伙,另兩個則是他的伴當。大凡公子哥都愛咬文嚼字、假充斯文,這人一上來卻是粗魯地松開衣衫的紐扣,一只腳踏在板凳上,鼓起一雙兇巴巴的眼睛,聲音如炸雷般吆喝道:“他媽的有好酒好菜快快搬來大爺享用!”
樓上所有吃喝的人都大吃了一驚,店小二更是嚇得連手里盛菜的托盤都當啷掉到地上,還連放了好幾個臭屁,站在那里兩股戰戰象傻了一樣。鐵勇說話雖沖,卻也沒讓他嚇成這熊樣,這人才是真正的霸王爺上門了!
坐在柜臺里的胖店家不敢怠慢,親自過來打招呼:“啊哈,客官,請上座、請上座,好酒好菜很快就來!”一面不停地沖那嚇傻了的小二打眼色。那小二半天才回過陽,心驚膽戰地去通知伙房準備酒菜。
那三人則趾高氣揚地在中間的一張桌子旁坐下了。一會兒酒菜端了上來,那公子哥拿起酒,喝了一口,忽然將酒盅狠狠地擲到地上,破口大罵道:“呸!你賣的什么酒?跟豬哨水一樣,這么難吃!你是想白坑害大爺吧?”那店家只得再一次走出柜臺,來到那公子哥面前陪著小心道:“客官,這是本店最好的酒——三十年陳的竹葉青……”
“混帳,你蒙誰?你以為大爺沒喝過竹葉青?還三十年陳的?狗屁!”那公子哥的口水都濺到了店家臉上。“這確實是三十年陳的竹葉青……”店家強壓住怒火繼續解釋道。
“啪!”一個耳光扇到了他臉上,店家的鼻子頓時歪在了一邊,嘴里還掉落了兩顆門牙。
店家捂住臉道:“你、你為什么打人?”
“打人?我還要砸了你這狗店!”那公子哥一腳踢翻了桌子,又舉起柜臺邊放著的幾壇酒用力砸碎在地上。那兩個伴當也吹胡子、瞪眼睛,踢桌子、砸凳子。
店里吃飯的人頓時嚇得驚慌逃竄。
“啪!”鐵勇忽然將桌子一拍,桌上的三碗疾飛出去,那兩個伴當頓時被砸中后腦勺,一齊撲倒在地。那公子哥總算機靈,躲過了這一砸,怒喝道:“是誰?”
“我!”鐵勇目光如炬道。
“你?”那公子扭了扭脖子,殺氣騰騰地走了過來。鐵勇甩都不甩他,繼續喝酒吃菜,一面冷冷道:“連三十年陳的竹葉青都嘗不出來,還要在這里發酒瘋,算哪門子的英雄好漢?”
“你想打抱不平?”那公子哥嘴里擠出一絲冷狠狠的微笑,眼里的殺氣更盛。
“瞧你這人模狗樣,大爺本來懶得理你,不過看你這囂張相,不給你點苦頭,你也不知道馬王爺幾只眼!識相的就趕快滾開!”鐵勇忽然將眼一瞪,手中的酒杯已經被他捏成了粉碎。
“好個橫小子,我叫你吃!”那公子哥突然一腳踹向賢杰他們的桌子,企圖將桌子踹翻。賢杰早有準備,手掌一拂,桌子已滑向了一邊,桌上的酒菜盤碟卻是紋絲未動。鐵勇拿起另一只酒盅喝了一口,冷眼道:“我和我大哥還要吃飯,你別來糟蹋我們的酒菜!”
那公子剛才那一腳可是用足了力道,本以為一腳就會踹得桌翻椅倒、碟盤橫飛,沒想到竟是連桌子的邊都沒沾到,還差點赤溜摔了個狗吃屎。還算他功底也不差,總算踉踉蹌蹌站住了樁子。
這公子哥更不答話,揮掌直取鐵勇面門。鐵勇冷眼一瞥:“少林十八羅漢掌?少林寺里怎會有你這號角色?一定是少林寺里的敗類了!”鐵勇口里冷嘲熱諷,但心下并不敢大意,當下也起身揮拳相迎。兩個人掌來拳往好一陣惡斗,鐵勇突然一個“黑虎搗心”,拳出如電,正中公子哥的胸口,公子哥頓時“飛”了出去,直摔落進柜臺里。
那兩名伴當忽然抽出兩把尖刀,從后面剌了過來。好鐵勇,凌空躍在空中,一個“鴛鴦雙飛腳”,將兩名伴當連人帶刀都踹得飛了出去,一個家伙撞破窗欞摔到了大街上,一個家伙則鑲嵌進了墻壁里,活象一只粘在墻上的大壁虎!
這時公子哥已從柜臺里掙扎著爬了出來,雙手齊揚,“嗖嗖嗖!”數點寒星突然疾射向鐵勇面門。始終端坐不動的楊賢杰突然將手中的一只盤子擲了過去,截住了那幾點寒星——原來是數枚梅花錐。
“雜碎,敢放暗器!”單鐵勇怒喝一聲,一個“猛虎跳澗”飛撲過去。那公子哥卻虛晃一招,一腳踹開一扇窗戶似一只笨重的大狗跳了下去,“啪嗒”,也不知是砸翻了哪位攤販的窩棚,引來路人的一片尖叫之聲。
鐵勇還要追,賢杰一把拽住了他:“算了,咱們走吧,官兵要來了!”他拉起鐵勇,從另一扇窗戶跳下,跳下的瞬間,一錠銀子從他的手里甩出,穩穩地落在驚魂未定的店家懷里……
方才,楊賢杰的心情一直不太好,他原以為他會等來他盼望的人,沒想到卻等來一場掃興——也幸好他心不在焉,否則那三個家伙已經被他捏出了大便。
令楊賢杰想不到的是,他們前腳剛離開,樓梯上又上來了三個人,正是一藍、一紅、一白那三個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