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珉聽到那名宮人的回答,心中也是著急,想了想,便跟著楚安一起覲見楚王。
楚王在他書房之中品茶,除了慣常侍應在他身旁的宮人,房內并沒有別的大臣,看見楚安和蕭珉一起進來,眼神一亮,卻淡淡笑著品茶。
兩人站在那里靜靜等著楚王品茶,除了請安便是一句多余的話也不說,只等著楚王詢問,良久楚王才緩緩問道:“楚安,夷狄和草原上另一部族發生沖突,派使者前來求助,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楚安從宮人那里知道消息便在考慮這件事,聽到楚王一問,趕快說道:“兒臣認為夷狄剛剛歸順我楚國,只怕也有試探我們待他的誠意,不管怎樣總不能置之不理。”
只是楚國現在正和賀蘭藏的四國聯軍在昭國搶地盤,自顧不暇,要抽出兵馬幫助夷狄也不容易。而且出兵夷狄比出兵成國又不一樣,只能勝不能敗,否則楚國接連敗仗,于國力于民心都有損傷。
楚王聽他回話,眼睛里露出不滿之色,他膝下只有楚泰楚安兩子,楚泰彬彬有禮但是缺乏攻擊性,又被王氏家族操控讓他不夠滿意。楚安嗜血尚武又能容人納諫,本來勉強可作開拓強國的君主,偏偏從立楚泰為王儲后,謹言慎行了許多,也許他心中也在暗暗不平。
他看著楚安,不滿意地斥道:“說了等于沒說,直接說出你的想法。”
楚安一頓,按捺不住性子,直爽地說道:“那就打,兒臣愿親自領兵前往,現在我國正和四國聯軍開仗,不宜出兵過多。夷狄首領洛山在楚都時,和兒臣多有交情,言談中也曾提過門龍的情況,據兒臣判斷一萬兵馬加上夷狄原有人馬應能獲勝。”
楚洪度看著楚安這樣子干凈利索地說話,眼睛里才有了一點笑意,只是卻遲遲沒有點頭。
楚安大惑不解,楚泰領兵出征先帶十萬,后來又增兵十萬,來來去去二十萬人馬派給他,難道他領兵一萬助戰夷狄,父王都不愿意嗎。
他卻沒法問出這些話,只能靜靜地等著楚王答復。
楚王聽完楚安話語,心中暗暗嘆息,卻不表態。
蕭珉一見兩人情形,已知楚王之意,說道:“父王日理萬機,身邊總要有一個王子代為處理日常政務,大世子已經領兵出征,世子如何還能帶兵上陣,讓父王在楚都擔心呢。”
楚王之意也很簡單,總要有一個兒子在身邊,萬一兩人都去戰場遭遇不測,他豈不是要后繼無人,只是這番話幸虧蕭珉點出來,否則楚安還在暗自狐疑。
楚安一聽蕭珉說完,心頭慚愧自己胡思亂想,趕快低頭說:“兒臣考慮不周,不過仗還是要打,劉云陶和洛山也算熟識,沒有合適人選的話派他也可。”
蕭珉聽他說完,沒有提到她想的事情,忍了一下,卻怕楚王就此答應,一會兒再提起更是不好,還是輕聲說道:“夷狄和門龍部族長久生活在草原,我們楚國人在平地長大,習性還是有些區別的。”
楚安一聽她話語,知道是想問劉云陶是否熟悉草原部族,有沒有帶領騎兵作戰的經驗,卻不便直接指出。
楚安禁不住向著她贊賞地看了一眼,復又說道:“我國大將之中當是田桂曄將軍臨戰經驗最為豐富,也和草原部族交鋒過幾次,各有勝負。其余人都是差不多的,只是田將軍已經去了成國,余下的將領倒是劉云陶能堪大任。好在我們是去幫助夷狄,多聽聽洛山的意見也足夠應付。”
楚王聽他說完,默默點頭,卻又抬眼看了一下蕭珉。
果然蕭珉繼續說道:“父王,玉兒有一個不情之請。”
楚王看著她,眼睛里一抹亮色,說道:“玉兒說吧。”
蕭珉看著楚王,堅定地說道:“請父王派玉兒替世子出戰監軍,門龍和夷狄同屬草原部族,都是能征善戰,如今對他們征討不如降服,若是門龍也和夷狄一樣歸順我們,則我楚國的戰力,天下諸國難望項背。”
楚王眼睛一亮,蕭珉這句話才真是說到了他的心上,他看著蕭珉那張興致盎然的小臉,眉宇之間的堅定自信,暗道蕭珉何為女子,楚泰楚安若有她一半的稟賦,則楚國稱雄天下指日可待。
他壓下心頭遺憾,不能為子,能夠全心輔佐楚安也是好的,他看著蕭珉,平靜地說道:“玉兒好大的口氣!”
楚安心頭大驚失色,蕭珉突出此言,提前沒有和他商量。雖然他知道蕭珉去夷狄草原也是為了他的前途,她立功便是給他成功路上多一分砝碼,她若使門龍歸順,則兩支草原部族都可謂在他掌握之中,在爭儲時自會多向著他一些。
他正要說話阻止,卻又不能在父王面前擅自發言,她一個弱質女流,養尊處優,如何適應在草原的風吹雨淋,在馬背上奔波勞碌之苦。更何況戰場上刀槍無眼,若是不小心傷了她又當如何?
他雖未說話,可是面上之色已經是大大的不贊同,不舍得。
楚王和蕭珉都沒有回應他的反應,楚洪度說道:“你要怎么做?若是做不到又當如何?”
蕭珉仰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楚王,說道:“玉兒現在也沒想好怎么做,只能是見機行事而已。玉兒定當盡心竭力周全此事,若是做不到父王您要怎樣處罰便怎樣,不過玉兒是楚國人,即使做到了一點成績,一樣是父王您要怎樣便怎樣?”
蕭珉一番話,聽得楚洪度龍顏大悅。
楚安心頭暗叫不好。
楚洪度笑了半晌,才慈愛地看著她,緩慢說道:“好一個聰慧的丫頭,好一句便是你做到,也是本王要怎樣便怎樣。玉兒每句話都是深得我心,不過本王相信你定能完成此事,后唐人才輩出啊,拿出你在封里郡守城的本事,本王相信你在夷狄草原也應該是戰無不勝。”
楚王話一說完,楚安和蕭珉都是身上一震,楚安不知道父王所說蕭珉在封里郡守城是什么意思,而蕭珉則是沒有想到楚王對她了解的這么清楚。
她微微一頓,隨即說道:“那是玉兒幸運,照本宣科地搬兵法上的招數居然贏了。”
楚王擺擺手,蕭珉到楚國之后,楚王便派出探子打探蕭珉情形,原本聽到探子回報蕭珉在封里郡守城時種種情形,他心中不以為然,想來是百姓口口相傳,加了許多夸張之語,現在想到蕭珉的本事應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看著蕭珉,掩飾不住目中的喜悅之色,說道:“就這樣定了,劉云陶帶兵一萬出兵助夷狄,玉兒同行監軍,此本王令牌一塊,遇到緊急事情,有先斬后奏之權。”
楚安一頓,拉著蕭珉領旨謝恩,卻是怎么也壓抑不住心中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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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珉又換上了利落的男裝裝束,看著落地銅鏡里面映出她英氣逼人的身影,自己也禁不住多欣賞幾眼。
瓊章在一旁將蕭珉平日里喜愛穿的衣物一件件折好,憂心地說道:“公主,你真的不帶我們隨身照顧嗎。”
蕭珉搖搖頭,她只能帶無鋒一人在身邊照料。她和無鋒都去,繡玉便必須留下,否則便沒有人將楚宮中的消息及時傳遞給楚都里逍遙王的眼線。至于她不帶瓊章嗎,實在是因為不想被她拖累,想想在馬背上日夜行軍的辛苦,蕭珉還是不帶瓊章在身邊。
蕭珉看著瓊章將一件件華貴的宮裝都裝進包袱里,揮揮手說道:“不要那些,再帶幾套褻衣和一套男裝足矣。”
瓊章猶豫了一下,撇撇嘴,又怕蕭珉嫌她啰嗦,只能將那些折好的漂亮衣裳又從包裹中取出。
蕭珉將包袱打好,又將早就藏在身上的匕首和連珠弩仔細檢查一番,方才說道:“瓊章,再過一會兒時間我便走了,你們在楚宮中要照顧好世子和自己。只是繡玉怎么還沒來給我踐行?”
她將話說完,半晌不見瓊章的回應,于是轉過頭好奇地看瓊章。只見她卷翹的睫毛還濕濕的,兩只眼睛紅的像小兔子,卻又知道這樣不好看,拼命地揉眼睛想將眼淚壓下去。
蕭珉一頓,隨即玩笑說道:“瓊章,你可別哭,哭哭啼啼地送人上戰場可不吉利。”
想不到蕭珉這樣一說,瓊章的眼淚反倒壓抑不住地紛紛滾落下來,抽咽著說道:“公主千萬小心,戰場上十分兇險。”
她自幼和教書的爹爹相依為命,后來遇到傅鴻運想要把她獻給楚泰討好,便是被蕭珉從一干邪惡的人手中救下,一直跟隨著蕭珉,雖然名為主仆,對她卻比親生姐妹還好。如今突然要和蕭珉分開,而且蕭珉還是去刀光劍影的戰場,心中十分不舍得,眼淚便忍不住流了下來。
蕭珉看她哭得楚楚可憐,心頭也是一酸,禁不住十分憐惜,走過去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說道:“瓊章你放心,一個夷狄草原還傷不到我,非但如此我還要在那里立功呢。”
她邊拍著瓊章細心安慰,邊覺得眼前情景有幾分眼熟,曾幾何時有一個人總是在她身邊守護安慰,像個大姐姐一樣照顧她,想不到現在她也成熟硬朗起來,擔當了這樣的角色。
她輕輕安慰著瓊章,看她破涕為笑,心中卻是更加想念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