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楓樹灣和社港縣政府還沒有就歸還楓樹灣鄉親們的欠款問題進行會談,但一事歸一事,施工方和朱氏能源在死亡賠償金表現出的誠意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楓樹灣的鄉親們沒有在此事上過于糾纏,楓樹灣的老人一發話,立馬有人將置于村口的鐵釘耙齒移開。
停靠在村口的貨車經過一天的等待,終于得以重新啟動,魚貫而過,有如一條長龍,朝楓樹灣的深山老林而去。
楊志遠隨即和朱少石、施工方就其他諸多事宜進行了一番商議,比如說施工機械、貨車、罐車,進進出出,對村道碾壓嚴重,村道的定期維護問題;比如說施工方定時在村道灑水減少揚塵的問題;比如說村里老人小孩眾多,車輛進出頻繁,關于在途經村道的主要路口設立交通協管員的問題;以及水電站建成以后,村道的路面硬化問題;以及部分山林經過挖山運石出現松動,有必要加固山體,開挖導洪溝,預防山體滑坡、泥石流等等問題,林林總總,事無巨細,多達數十項。
楓樹灣的鄉親們能想到的和不曾想到的,楊志遠事無巨細,代表楓樹灣的鄉親們和朱氏能源、施工方一一進行落實,敦促此三方形成文字,簽字畫押的,讓人無話可說。朱少石對此予以配合,他知道楊志遠把這些問題擺在桌面上,加以明晰,對大家都有利,雖然朱氏能源會因此增加一些支出,但可以減少與當地百姓的摩擦,對工程進度有利。雖然在商談中,楊志遠明顯地偏向于楓樹灣村,但其目的還是為了一勞永逸地解決困擾水電站的一系列問題。朱少石現在已經深刻地認識到,水電站即便是建成,與周邊百姓和諧共處仍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朱氏能源現在適當地讓些利益,做些妥協,于長遠有利。朱少石有些后悔,當初在楓樹灣村與水電站初起糾紛之時,盡管自己這方沒有過錯,但當時適當地退讓一下,妥協一點,表現得不那么生硬強勢,事情也到不了今天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水電站處于楓樹灣村,今后需與其長久為鄰,而結怨,會疼,傷人傷己,得不償失。朱少石是生意人,自是明白和氣生財的道理,當初之所以表現強勢,也是氣惱于社港政府招商時百般應承,朱氏能源一經入駐,卻是陽奉陰違,節外生枝,平生事端。當然了,與楓樹灣的糾紛也不是一無所獲,楊志遠的上任應該是此次事件的最大收獲。此人,朱少石有了解,不簡單,有些本事,是個人物,值得結交。
朱少石知道楊志遠此舉目的無非是在柔和朱氏能源和楓樹灣村的關系。朱少石雖然嘴上沒說什么,但心里卻是感激萬分。
當然道路的維護、沿途灑水這些問題大家可以站在河邊,指指點點,一錘定音,而導洪溝之類則需要多方親臨現場,現場辦公。
于是兵分二路,一路由孟路軍縣長親率黃青海和楓樹灣的鄉親們先就還款問題進行磋商,縣里的財政確實有困難,希望鄉親們加以通融,錢是一定會還的,但懇請鄉親們給些時間。這種事情需要曉之以情,苦口婆心,得由孟代縣長和黃代鄉長,施展外交才能才行。目的明確,那就是讓楓樹灣的鄉親們從此不再發生因為政府部門的錯誤,而動輒就禁止施工車輛通行,影響人家工期的事情。
楊志遠則和朱少石、徐菊一行,開車進山,就山體險情,現場辦公,提出整改措施。
孟縣長的座駕和鄉里的破吉普被暫時征用,載著鄉親們,與楊志遠他們一起順河道于山腰爬行,此路新挖路段諸多,對居于其下的零星住戶是有影響,路上停車商討,由懂行的匠工提出整改意見,朱少石代表資方一一應承,承擔責任,賠償損失,氣氛空前友好。
楊志遠期間只是提了一個問題,當水電站建成后,在汛期,一旦水庫庫容急增,水電站一旦需要泄洪排險,對下游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是否構成危害,朱總裁有必要會同有關部門建立起一套完整的應急和預防措施,避免因預警措施不到位而危及下游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財產倒在其次,生命最為重要。還是那話,生命只有一次,朱總萬勿輕視。
朱少石對楊志遠這種時刻以人民群眾生命財產為重的作風表示贊賞,當即表示,增加安全投入,再進行一次排查,對處于水位線以下的房屋該動遷的堅決予以動遷,既是長期投資,不在乎這點銀子。
楊志遠笑,說:“就朱總這個態度,我相信水電站將來肯定可以賺得盆滿缽滿。”
楊志遠此話是站在一個山頭上說的,此地可以看到整個楓樹灣閘壩工地的全貌,楓樹灣水電站預計工期兩年,經過一年多的緊張施工,閘壩即將全部合龍。工地上人來車往,一派繁忙。
楊志遠笑,說:“商人精于算,而不在于計,但凡成大事者,都懂得舍,才有所得。朱總大氣,能有今日之成就,勢在必然。”
朱少石哈哈一笑,說:“楊書記當年離開楊家坳,不同樣也懂得舍,才有今日之所得么。”
楊志遠同樣一笑,說:“朱總,什么時候對楊某私下調查?刨根問底?可有發現?但愿不至于讓朱總失望。”
朱少石笑,說:“不瞞楊書記,香港一別,對楊書記很是好奇,有心結交,私底下四處打聽,才知道我朱少石還真是不知輕重,當初之舉唐突至極,楊書記向來視金錢如糞土。我還知道當年喬治以百萬年薪相邀,楊書記照樣不為所動,心里明白,楊書記志在其他,不在金錢。楊書記的人品朱某是誠心佩服。”
還別說,就憑朱少石這話,楊志遠就知道朱少石還真是下了一番心力,看來自己當初拒絕朱少石的那個小意思對其觸動很大。
楊志遠笑,說:“朱總用心了。”朱少石抱拳,說:“楊書記見笑,失禮了,抱歉。”
楊志遠看了身邊的徐菊一眼,笑,說:“老同學,朱總這人豁達,不小肚雞腸,還有什么事情趁朱總在,盡可以提,咱們一并解決。”
“楊書記又吹又捧的,敢情要我出血。”朱少石笑了笑,說,“行,徐女士,還有什么問題,盡可以提出來,一并解決。”
徐菊看了身邊的幾位長者一眼,見他們搖頭,就笑,說:“該想到的都已經想到了,謝謝朱總裁,我們對今天的處理結果感到滿意。”
楊志遠說笑,說:“今后有什么事情,還望請鄉親們協商解決,可不要動輒在路上擺耙齒喔。”
幾位長者連連說:“楊書記放心,我們鄉下人講究的就是人家敬我一尺,我還人家一丈,朱總今天這般仗義,我楓樹灣也不能沒了禮數不是,釘鐵釘擺耙齒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還請朱總原諒。”
朱少石說:“所謂不打不相識,咱們來日方長。朱氏能源扎根楓樹灣,今后少不得還有吵擾老先生們的地方,還請多擔待。”
幾位長者說:“朱總客氣了。”
朱氏能源自此與楓樹灣村相逢一笑泯恩仇。楊志遠問了朱少石一個問題:“朱總是生意人,對現在的旅游火熱怎么看?”
朱少石笑,有些異樣,說:“楊書記怎么突然問起了這么一個問題?”
楊志遠說:“有些想法,朱總久居香港,見多識廣,想和朱總隨便聊聊。”
朱少石說:“現在旅游火熱,說到底是無非是因為一個‘累’字,人在名利場上滾打,掙錢謀權,身疲心累,所以現在的人們才會喜歡縱情于山色,探山問水,尋心靈一時之寧靜和愉悅。”
楊志遠笑問:“朱總,那你覺得楓樹灣的景致怎么樣?”
朱少石望著周邊的青山綠水,說:“空氣清新,山色秀美,小橋流水,一派江南風景。”
“那你覺得此處加以開發,前景如何?”“楊書記想聽實話?”
朱少石笑。楊志遠點頭,說,“這個自然。”
朱少石說:“楓樹灣這樣的景致,江南處處都有,特色何在?”
“朱總一語中的,切中要害。”楊志遠點頭,笑,說:“朱總,你知道這漫山遍野的是何樹種?”
朱少石笑,說:“楓樹灣因楓樹而得名,自是楓樹無疑。”
楊志遠說:“朱總不妨試想到了深秋,天是藍的,云是白的,楓樹灣漫山遍野楓葉紅如二月花,滿山火紅,樹干下黑上白,斑斑駁駁,那會是一種怎樣美麗的景致。”
楊志遠再一指即將合龍的閘壩,說:“朱總,明年閘壩建成,水庫蓄水,此地肯定碧波蕩漾,湖光山色。站在此處近看云卷云舒,風敲葉響,紅葉似火;下到水里,泛舟水上,看魚兒戲水,必定美不勝收。假若到了春天,整個山鄉從冬的沉寂中蘇醒,山鄉漁歌唱晚,輕霧渺渺,葉兒嫩黃,滿山花海,小火車在花海中,冒著白煙,拉長著汽笛,‘嘟嘟’前行。朱總,這個景致怎么樣?”
朱少石呵呵一笑,說:“真沒想到,楊書記不僅僅是官員,原來還是詩人,聽你這么一說,楓樹灣如此美景,浪費了還真是有些可惜了。”
楊志遠成竹在胸,說:“朱總,實不相瞞,楓樹灣水庫區一旦形成,開發楓樹灣旅游資源勢在必行。楓樹灣這地方有山有水有樹,就是沒有工業,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楓樹灣的優勢就在于農業,在于這滿山的楓樹和山澗激流,這是一種很好的旅游資源。楓樹灣要想發展,楓樹灣的鄉親們要想脫貧致富奔小康,開發水庫水面和湖岸區的親水性娛樂項目就成了楓樹灣的唯一選擇,建度假村,峽谷漂流,水上樂園等等都可以創造諸多就業機會、活躍楓樹灣的經濟,讓楓樹灣的鄉親們人人有事做,家家有錢賺。”
楓樹灣的幾位長者一聽,心說楓樹灣真要如眼前的這位楊書記所言,那到時楓樹灣還真是發達了,沒想到建了一個水電站,還可以帶動楓樹灣的經濟。老人們現在是巴不得楓樹灣水電站馬上落成才好。
朱少石笑,說:“楊書記這么一說,我還真是覺得‘錢’景廣闊,有些動心。可要說發電,我朱氏能源熟門熟路,沒得二話,但旅游是一個新興產業,我朱少石只能算個門外漢,只怕有心無力。”
楊志遠說:“朱總謙虛了不是,誰不知道你朱總人脈廣泛,朱總不感興趣,但你的身邊未必就沒有對旅游資源感興趣的人,比如說風險投資。”
朱少石笑,說:“楊書記的意思是我幫你引薦引薦。”
楊志遠說:“正有此意。”
朱少石是資本老手,他笑,說:“楊書記,我可以想象楓樹灣楓樹漫山紅遍的景致肯定懾人心魂,但說句實在話,就這楓樹灣,交通不便是其一,而且對于風投來說,楓樹灣旅游開發的盤子還小了些,只怕人家的興趣不大。”
楊志遠哈哈一笑,說:“和朱總的談話真是愉快,一句話總能切中要害。如果我告訴朱總,楓樹灣的旅游開發只是整個社港縣旅游開發中的一個點,那么朱總是不是覺得盤子夠大,風險投資是不是會感興趣。”
朱少石心有所動,說:“看來楊書記準備下一盤大棋,有何想法,說說聽聽,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得賺。”
楊志遠笑,說:“正如朱總所言,楓樹灣發展旅游還單薄了一些,而是交通也不方便,有著一定的局限性。我現在有一個不太成形的想法,那就是把社港和臨江所有的旅游資源整合起來,成立一家旅游股份制公司,引進風險投資公司,使用經理人,規范化管理公司,爭取用三五年的時間,使其在香港交易所上市。”
朱少石來了興致,說:“楊書記,這可是大手筆,怎么運作?”
楊志遠說:“剛才不是提到楓樹灣的交通不便么,其實我也有考慮,朱總可能沒有留意,社港與臨江之間有一條窄軌鐵路,原來是遠送硫鐵礦的,現在因為礦產資源枯竭,窄軌即將拆除。當年為了少占良田,窄軌依山而建,經楓樹灣前往臨江。我有想法,把這條窄軌鐵路保留下來,開辟成一條旅游專線。我還有計劃把張溪嶺打造成森林公園,以張溪嶺為起點,以臨江為終點,用蒸汽小火車把沿途各個有旅游資源的點連起來,成線成片。這樣既做大了社港的旅游,使其成為社港的一個支柱產業,又促進沿線山區經濟的發展,打造綠色生態農業和生態旅游產業,使我們社港成為宜游宜玩宜居的山水名城,沿海的真正后花園。”
朱少石贊嘆,說:“楊書記,這樣一來盤子還真是夠大,有些意思。”
楊志遠笑,說:“如果朱總覺得這事有些意思,我對此更是信心百倍。”
霍亞軍在一旁聽楊志遠和朱少石交談,這才知道昨天楊志遠書記在張溪嶺讓自己給臨江的劉建喜書記打電話,暫停窄軌的拆除招標工作,原來就在于此。霍亞軍做夢都沒想到,就在這朝夕之間,楊志遠書記的心里竟然繪制這樣一份藍圖,此藍圖一旦成真,對社港和臨江的發展意義非凡。就憑這,霍亞軍自嘆不如,從心里對楊志遠暗自折服。
楊志遠笑,說:“朱總,怎么樣,推薦推薦。”
朱少石說:“行,到時真要有風投感興趣,那我們朱氏能源也參一股。”
楊志遠呵呵一笑,說:“朱總,這是只搭順風車啊,就不能先行有所投入,你朱氏能源也是在香港交易所上市的上市公司,財大氣粗的很。”
朱少石笑,說:“楊書記,我說了,對于旅游,我朱氏能源是門外漢,不曾涉足的行業,貿然進入,董事會通不過,搭搭別人的順風車,順便發點財,這種買賣董事會不會拒絕。”
楊志遠也就是試探,朱少石這么一說,楊志遠當即一笑,說:“行,朱總想搭順風車,我們到時照樣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