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婆婆納的客房,婆婆納還在熟睡當中,昨夜的分腿手術一定耗費了她太多心力,以致她一沾著床就睡得如此香沉。
我坐在床沿上,注視著婆婆納蒙著面紗的睡容,那光潔的額頭,那輕閉的雙眼,如此美好嫻靜。我忍不住掀開她的面紗,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她那半張沒有面皮的臉,再次看到還是經(jīng)不住膽戰(zhàn)心驚。
那皮下帶血的肌膚已經(jīng)干枯,根根青筋橫陳,我頓時一陣惡心犯嘔。
婆婆納睜開眼睛,見到我,吃了一驚,隨即起身笑道:“姐姐,你怎么來了?”
我盡量不動聲色戴上她的面紗,溫柔道:“去吃飯吧!”
當夜晚再一次來臨,我掀開了床板放出了穎梨,穎梨一見我,恨意在眼中灼灼燃燒,只是嘴巴干張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我伸手輕輕撫摸那一張吹彈得破的面皮,嘖嘖贊嘆著:“真是天生麗質(zhì)的一個美人兒啊!可惜這么好一張面皮沒有配一副好心腸……”
我將說話的尾音拖得長長的,眼角斜睨著穎梨。只見她眉頭緊蹙,目光驚懼地看著我,我笑起來:“你一定是在想我到底還要對你做些什么?實不相瞞,我看上了你這張好面皮……”我的目光一冷,食指指甲向刀鋒一樣伸出去,切入穎梨的臉部輪廓。
穎梨猛地瞪大眼睛,血水已經(jīng)順著五官脈絡四處流溢。
我抱著被我喂了許多瞌睡蟲昏睡如泥的婆婆納飛臨灌江邊,夜色中海風撩起我披散的長發(fā)獵獵飄揚,紅色的魔君衣袍更是激蕩飛舞得像一張張狂的網(wǎng)。眉心的火蓮火焰一樣跳動。我看一眼懷中的婆婆納,便朝著江水呼喚:“海瀾珠——”
海瀾珠從江水中升了上來,她還不能行走,依然坐在鮫綃之上。月光沐浴之下,她美得出神入化。
“夫君。你來看我?”海瀾珠淺笑吟吟,她真是個水一樣的女子,輕輕一句話就叫我滿心溫柔。
我抱著婆婆納飛向江中的鮫綃。將婆婆納放在海瀾珠身邊,輕輕揭開婆婆納的面紗。迎著海瀾珠疑惑又吃驚的目光,我說道:“海瀾珠,婆婆納給了你雙腿,現(xiàn)在你也要還她一張臉……”
海瀾珠困惑:“我如何做得到?”
“你做得到!”我從懷中掏出從穎梨面上剝下的那張面皮遞給海瀾珠,“用你織出鮫綃的手藝將這張面皮縫在阿納臉上!”我給了海瀾珠一個鼓勵的笑容。
海瀾珠接過那張面皮,看了看婆婆納,對我道:“好,我?guī)牌偶{回江底泉室,你回真君府等著!”
我和海瀾珠道別,起身飛往江邊。站在礁石上。看著海瀾珠的鮫綃沒入江水,我才折返真君府。
婆婆納是次日午后回到真君府的,一進真君府她就興沖沖直奔我的房間。
“姐姐,姐姐,你看我的臉。好了!”我正在榻上打坐,阿納奔過來蹲在我跟前仰著她完好如初的小臉,兩只眼睛神采飛揚。
我睜開眼睛定睛看她,心里暗嘆海瀾珠的技術高超。穎梨的面皮被天衣無縫地縫在婆婆納臉上,怪不得她能織出那樣絕世無雙的鮫綃。我壓抑住滿心歡喜,假裝不知情道:“天哪,你去找海瀾珠啦?海瀾珠的手藝可太神奇了。她是怎么做到的?”
婆婆納捧著自己的臉,儼然被幸福沖昏了頭腦,她道:“我也不知道,我一覺醒來就在海瀾珠的泉室當中,海瀾珠拿鏡子給我照,我就發(fā)現(xiàn)我的臉好了!”
“那你要好好感謝海瀾珠。她幫你恢復容顏,可能是為了報答你給了她雙腿的恩德。”我微笑著道。
婆婆納使勁點頭,“投桃報李。還要謝謝你,絳珠姐姐,謝謝你介紹我認識海瀾珠。”婆婆納一把擁抱住我。我輕輕拍她的頭。目光閃過一絲詭譎。
“臉也好了,還是像從前一樣漂亮可人,現(xiàn)在你就可以自信地去找黑鷹他們好好敘談了。”
阿納歡天喜地地跑了出去。
我起身走向大床,掀開床板,看見穎梨那張失去面皮的血臉上爬滿可怖的蛆蟲,她瞪著仇恨地眼睛憤憤地看向我,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我早已被她千刀萬剮。
“恨我嗎?這是你奪走我的愛人之后又處處陷害我的代價!”我發(fā)怒地一揮衣袖,大床重新蓋下了床板。
三日已到,婆婆納回天庭去了。龍王敖廣卻突然造訪。
彼時,我正在園子里和眼兒媚兒踢毽子,楊戩、黑鷹和哮天犬在一旁樂呵呵地觀戰(zhàn)。
門童突然來報說:“真君大人,東海龍王敖廣來訪!”
“夫人可有一同回來?”楊戩問門童,他以為敖廣是送穎梨回府的。
門童攤攤手道:“只見龍王一人來訪。”
楊戩疑惑地蹙起了眉頭。
眼兒、媚兒、黑鷹、哮天犬看了我一眼,我丟給幾人稍安勿躁的眼神,便上前對楊戩道:“楊戩,你老丈人來訪,我還是先避一避為好,龍王父女一向?qū)ξ抑T多顧慮,省得給你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楊戩點頭。我便獨自離去了,留下眼兒媚兒。
我回到房間,聽見不多時園子里便一片嘈雜聲。龍王大嗓門,叫咧咧道:“楊戩,你要給老夫一個交代,穎梨明明就在真君府內(nèi),你怎么反而說她去了東海呢?”
“穎梨的確是去了東海啊!丫鬟們可以作證!”楊戩的聲音,接著便是眼兒媚兒的聲音。
“是啊,龍王老爺,夫人離開真君府時的確是跟我們說龍王病了,她要回東海探望龍王老爺?shù)陌。 ?
“夫人說回東海路途遙遠,至少要半個月才能回真君府,龍王老爺怎么半月不到就來真君府了?難道沒有碰到我們夫人?”
“夫人去東海時,還是我和黑鷹送她到灌江邊的。”哮天犬也來作證。
龍王怒道:“一派胡言,楊戩。你把穎梨怎么了?”
楊戩郁悶:“岳父大人,您何出此言?穎梨是我結(jié)發(fā)妻子,我和她再沒有感情也不可能怎么了啊!”
“那你告訴本王,我女兒去哪里了?”龍王咄咄逼人。
楊戩無奈:“剛才眼兒媚兒還有哮天犬不都說過了嗎?穎梨去東海探望您去了!”
“謊話連篇。當老夫年邁昏庸不成?”
“那岳父大人您說穎梨會在哪里呢?”
“就在這真君府內(nèi)!”
龍王的話叫我吃了一驚,這老家伙沒想到如此精明,只聽他繼續(xù)道:“老夫與穎梨父女情深,心靈感應告訴我我女兒就在真君府內(nèi)!穎梨——”龍王大聲喊起來。
我驀地感應到床板之下穎梨努力外沖的力量,還沒來得及反應,龍王已經(jīng)破窗而入。龍王見到我一愣,楊戩他們隨即沖了進來。
“好啊,楊戩,你金屋藏嬌,你把我的穎梨藏哪兒去了?”龍王歇斯底里吼起來。
楊戩蹙了眉頭。辯解道:“岳父大人你聽我解釋!”
“解釋個屁!”龍王一聲龍吼,一道法力劈向大床,床板就掀飛了,穎梨慘不忍睹的模樣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野中。
楊戩頓時傻了,龍王更是一聲痛喊就撲向穎梨。“女兒——”
楊戩回頭看我,目光中有驚愕有不可置信,還有許多詢問,柔腸百折地喚了我一聲:“絳珠——”
我淡淡地回望著他,并無理虧的感覺。
“女兒誰把你的臉變成這樣的?女兒你的腿怎么了?”老龍王痛喊著,回頭惡狠狠瞪視著我,“是你。對吧?”
老龍王騰地起身,袍袖一甩,一股殺氣迎面破來。楊戩擋在了我身前,他道:“岳父大人,一定是誤會,絳珠生性善良不會這么做的?”
“你這畜生。妻子被人殘害成這樣你還護著她!”老龍王一道法力撥開楊戩,直向我逼來。
說時遲那時快,黑鷹、哮天犬、眼兒、媚兒已變身魔神形象,齊力攻向老龍王。一時之間,房內(nèi)法力的光障碰撞激射。
五人斗法之際。楊戩看著變成魔神的哮天犬等人驚得目瞪口呆,他忽而想起什么似的,掉頭看我,道:“你到底是不是絳珠?”
我只是定定看著他,并不回答。他一個箭步來到我跟前,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目眥盡裂,痛苦道:“你到底是不是絳珠?”
“如若你覺得我不是,你就掐死我好了。”我沒有躲閃,坦然看著他。
楊戩的臉痛苦地扭曲著,他搖著頭道:“穎梨真的是你傷的嗎?”
不待我回答,黑鷹見楊戩掐著我脖子撇下龍王就來救我。幾道法力惡狠狠拍向楊戩后頸,楊戩悶哼一聲,松開我,扭頭不可置信地瞪視著一身魔性激揚的黑鷹,喃喃道:“黑鷹,你……”
“敢傷我魔君,好大的膽子!”黑鷹已經(jīng)護到我身前,血紅著眼睛瞪視著楊戩。
楊戩困惑地看著我,痛苦道:“你是魔君……”
事已至此,不必再隱瞞。我現(xiàn)出魔君形象,冷冷地斜睨著地上的楊戩,“不錯,我不再是你的絳珠,我現(xiàn)在是魔君,龍三公主就是我傷的!”哪怕入魔,亦是襟懷坦蕩,敢作敢當。
我一道法力劈向龍王敖廣,敖廣應聲倒地,我冷聲道:“冤有頭債有主,楊戩,要替你妻子報仇,到魔界尋我。我在魔界恭候你的大駕!”
我攜著眼兒、媚兒、黑鷹、哮天犬騰身飛出了真君府,清風中留下一連串我詭譎的笑聲……
ps:
謝謝左手的林子,謝謝駱七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