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舍不下神瑛,舍不下初龍,舍不下紫鵑、婆婆納,我自然也不能舍下楊戩,他是我來到天庭交到的唯一朋友。他是我的朋友,我心里認(rèn)定他是。來到南天門前,見楊戩獨自一人落寞跪在云霄,我欲出去,天門守衛(wèi)立即攔住了我,“仙子,沒有天君令牌,你不能出南天門。”看著楊戩的背影,我心里格外難受。他是多么驕傲的一個人,平日里統(tǒng)帥三軍,昂然自若,什么時候受過這侮辱?在這些素日里是他手底下卑躬屈膝的兵士們跟前被玉帝罰跪,他心里一定懊惱得要死?
我找到玉帝時,他正在瑤池邊賞魚。他一個人枯坐著,心事滿懷。仙娥仙童都被他驅(qū)遣在遠遠的地方站著。我原本怒沖沖找他理論,看到他落寞的神色一時語塞。
他微微一笑,“你是要跟我說楊戩被罰之事嗎?很好,你去南天門看過他了?能開始走動,說明身體恢復(fù)得還不錯。”
我心里憋悶得慌,他笑得云淡風(fēng)輕,我就惱得五內(nèi)俱焚。“罰了神瑛不夠,還要罰楊戩嗎?天君如此霸道,何時是頭?”
玉帝并不在意我的火氣,也沒有責(zé)怪我沖撞他的天威,他依舊盯著瑤池里的鯉魚微微而笑。我冷冷看著他,感到頹喪。我能拿他怎么辦?他是天君,是三界至高無上的神,連如來佛祖都要奉他旨意,我一介植株草身如何與他抗衡?我噗通一跪,乞求道:“賜我死吧!”
玉帝回頭,不動聲色地看著我。
我的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我知道我斗不過你,我也不想斗,我只求眼不見為凈,賜我灰飛煙滅,那么你無論如何對待我的朋友我都不會痛。”
玉帝站起身,走到我跟前,用波瀾不興的語氣說道:“八百年前我就沒想過讓你死,今天我更不會讓你死。那場霜降與我無關(guān)。”
“那請?zhí)炀嬖V我,是誰要我死?我不知道我和誰結(jié)了仇家,你是天君你一定知道那場霜降的幕后操手是誰。”我感覺痛苦而懊惱。
玉帝沉默著沒有回答我。
我深吸一口氣,擦干眼淚,道:“那好,那場霜降我不追究,因為我沒能力追究,我追究不起。現(xiàn)在神瑛也被你貶入六道輪回,我救人乏術(shù),我只求天君饒過楊戩。若是因為楊將軍讓我進入斬仙臺而受到責(zé)罰,絳珠只求代他受過。請?zhí)炀埶顚④姟!蔽乙镜乖诘兀镁貌黄稹?
許久,玉帝輕嘆了一口氣,幽然哀怨。他上前扶起我,無奈地道:“絳珠,朕是三界之首,一舉一動都受到監(jiān)督,楊戩是朕的親外甥,朕若饒他就會被眾仙卿說成姑息和包庇,所以楊戩一旦有錯,朕就必須罰他,而且是重重罰他,才能堵悠悠之口。”
楊戩繼續(xù)在南天門外跪著,我繼續(xù)在瀟湘館閉門思過。我施法探尋神瑛的下落,上窮碧落下黃泉,無果。心情沉郁到不行。入夜,初龍悄悄來翠竹軒外敲門,我給他開門,他顯得小心謹(jǐn)慎,啥也不說,拉了我就走。
“去哪?”我疑惑。他用手指放在唇上“噓”了一聲。我只好悶頭隨他疾走,直走到南天門前方才停了腳步。但見夜色沉沉中,南天門上琉璃寶玉龍閃鳳明,頭頂長橋亦是光耀奪目。若是從前,我定會拍掌欣賞這絕世夜景,可惜現(xiàn)在沒心情。
“帶我來這里看楊戩嗎?沒用的,南天門咱們進得來出不去。”我很落寞,初龍卻不由分說拉我走出南天門。出了南天門我才發(fā)現(xiàn)天兵天將七橫八豎躺倒一地。這是怎么回事?紫鵑和婆婆納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目光雪亮地看著我。
紫鵑說:“婆婆納調(diào)制的藥酒把他們?nèi)幍沽恕!?
婆婆納指指楊戩罰跪的方向,道:“藥酒的藥效堅持不了多久,最多一個時辰,你去和楊將軍說話吧,記住一個時辰前必須進南天門。”
“快去吧!”紫鵑推我。我愁眉舒展,沖他們揮手,“那你們?nèi)齻€快回瀟湘館,別被人發(fā)現(xiàn)了。”
紫鵑、婆婆納和初龍見我有了一絲笑顏,也都心情舒暢起來。
來到云霄,楊戩竟沒有發(fā)覺我的出現(xiàn),或許跪罰時間太久,他都跪傻了吧。我靜靜站于一側(cè),凝望他的側(cè)臉。楊戩有著好看分明的臉部弧線,從側(cè)面看鼻峰俊挺,唇角微微上翹,邪魅狂狷,帥到一塌糊涂。只是現(xiàn)在沒有心情欣賞帥哥的顏,我心疼楊戩的膝蓋。玉帝實在心狠,讓楊戩跪在云霄上,膝蓋底下是輕浮無著力點的云彩,罰跪的人如果不時時施法支撐自己的身體,或真氣上吊,使自己的身子變輕,分分鐘都可能摔下去。這樣跪罰的結(jié)果導(dǎo)致罰跪的人異常辛苦和疲倦。如此長時間辛苦跪著,人不變傻才怪,什么感官都變得遲鈍了。
楊戩終于是發(fā)現(xiàn)了我,他一側(cè)目望見我,眼睛張大又縮小,最后瞇成一條線,道:“你怎么能出南天門?快回去,被玉帝知道,你也活罪難逃了。”
等楊戩責(zé)怪完,我朝遠處南天門指了指,“喏,全都被藥倒了,現(xiàn)在回去也沒用了,我的活罪是無可避免的了。”
楊戩慌忙把手伸給我,“都倒了,那趕緊扶我起來。”
我有些哭笑不得,扶了楊戩踉踉蹌蹌下了云霄,到石階上坐著。浮云繚繞在身畔,許多流星陸續(xù)從眼前飛過。我雖神往地看著眼前美麗夜景,卻無法盡情開懷,只是伸出手頹然地想要撈住幾顆流星。驀地,被楊戩一只大手?jǐn)埲霊阎校膶挻蟮呐L(fēng)兜住我。溫暖瞬時環(huán)繞著我,只聽他道:“請你不要這么悲傷,神瑛沒有死!”
我騰地抬起頭來,眼睛發(fā)亮,聲音卻是發(fā)顫的,“你說什么?”
“神瑛沒有死。”楊戩微笑地看著我。
“他在哪里?”我抖抖索索地抓住楊戩的披風(fēng)。我們互視著,圍在同一條披風(fēng)底下,無數(shù)流星從我們身邊穿梭而過,留下一條條亮閃閃的尾巴。
“昆侖。”楊戩簡言道。
我在云端疾飛,朝著昆侖的方向。一直飛到昆侖山,我才覺得后怕。我走了,紫鵑、婆婆納、初龍怎么辦?我怎么可以留下他們?nèi)齻€,而自己獨自飛往昆侖尋找神瑛?開弓沒有回頭箭,我顧不得其他。當(dāng)云端下面,一座山脈連綿起伏、氣勢如一片屏障般出現(xiàn),我頭往下一扎,向下降落。山脈盡頭一座山峰拔地而起,巍峨峭拔,不遠處一座稍矮的山峰遙相呼應(yīng)。這一高一矮兩座山峰便是昆山和侖山了。三生石爺爺曾經(jīng)告訴我,天地有神山,高為昆,低為侖,相輔相成,鶴邑昆侖。而西王母和東王公分別住在昆山和侖山上,他們是宇宙最偉大的人,他們締造了三界的天君玉帝。楊戩告訴我,玉帝之所以會責(zé)罰他,是因為斬仙臺上他這個監(jiān)斬官嚴(yán)重瀆職,他任由月神帶走了神瑛,沒有絲毫阻撓。月神出走天庭,一直隱居赤霞宮,她是赤霞宮宮主,是神瑛的主人,她當(dāng)然不會眼睜睜看著神瑛遇難。可是,月神帶著神瑛來昆侖山做什么?玉帝要處死神瑛,月神劫走神瑛,便成了天庭逃犯。西王母和東王公是天君的母后與父王,他們當(dāng)然是幫著天庭的,月神帶著神瑛投奔昆侖不是飛蛾撲火羊入虎口自己送死嗎?
我惴惴不安間,已降臨在昆山山頂?shù)钠降厣稀L旃庖汛罅粒囊懊C#黄G蔭濃密。我站在山頂舉目遠眺,突然靈光一閃:難道月神帶著神瑛是來請西王母和東王公相救的?兩位老人慈祥,愛滿胸懷,或許垂憐神瑛際遇而向玉帝求情也未可知呢?我這樣想著,心里的不安稍減。望著遠處憑矮的侖山,我思忖該在昆山求見西王母,還是去侖山求見東王公呢?月神帶著神瑛來昆侖是投靠西王母還是投靠東王公?
正舉棋不定間,眼前青光一閃,一個仙童便驟然出現(xiàn)。他身著藍色道袍,梳著乖巧垂髫,對我施禮道:“仙子,我家主人有請。”
我一怔,竟然未卜先知知道我要來,也好,省了許多客套。我隨著仙童走了幾步,山頂驀地劈開兩半,我走了進去,便置身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閑云飄游,野鶴飛舞。我隨著仙童一路東張西望地走,走了許久終于抵達一座巍峨的宮殿前,雕梁畫柱,龍飛鳳舞,就連殿前牌匾上“芙苑”二字也閃閃發(fā)光。要不要這么顯擺?連這倆字也在彰顯自己得道成仙了。天君母親居住的地方果真是豪華奢靡高大上。我正心里嘀咕,殿門豁然開啟,一片浮光掠影刺得人睜不開眼睛。待那光線散去,我望見殿堂之上高高坐著一位華服美婦。頭上金飾閃閃發(fā)光,身上衣裳金絲銀線的繡飾也是閃閃發(fā)光,令人無法逼視她的容顏。
“這是我家主人。”仙童悄悄退下。
我知道殿上端坐的不是別人,正是西王母,忙上前跪拜:“西天靈河小仙絳珠拜見西王母。”
“不是已經(jīng)入我東方天庭仙籍,被玉帝封為瀟湘妃子了嗎?怎么還自謙是西天靈河區(qū)區(qū)小仙呢?”
這母子倆真是一樣的大架子。既然對我的底細已經(jīng)了如指掌,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還沒有舉行封神禮,所以絳珠還不是天庭湘妃。”
“還算識得禮數(shù),”西王母頷首,“只是你既來到我昆侖境地,絳珠,你的氣數(shù)就盡了。”
西王母的話讓我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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