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睡了一個冗長的夢,夢里,我的血液被人反復(fù)過濾,所有屬于邪惡的魔性因子都被剝離滌蕩。
睜開眼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中。
這是個不大但布置得很溫馨的小屋子。整個屋子的色調(diào)素凈柔美,以至我睜開第一眼的時候有置身天國的錯覺。
可是隨即我便給自己澆了冷水,天庭離我已經(jīng)太過遙遠(yuǎn),我想重返那里幾乎不可能了,因為現(xiàn)在的我魔毒纏身,手上握著一堆血債。
那么我到底是在哪兒呢?
我從床上起身,瞅見墻角一面鏡子,不自覺走了過去??粗R中的自己,我吃了一驚,原來那些可怖的魔毒竟然不見了,不管是臉上的,還是手上的,脖子上的,全都不見了。
我又摸臉又看手,在鏡子前磨蹭了半天,終于平復(fù)了自己波動的心緒。
太好了,我的魔毒退散了!是誰,是誰救了我?
我興奮到發(fā)抖,迫不及待跑出房間去。房間外浩然一片天地。青山巍峨,一片蒼莽翠綠撲入眼簾,天藍(lán)得澄澈,云白得剔透,會當(dāng)臨絕頂,遺世而獨立。
我四下張望,周圍除了綠樹并不見人影。
這里的風(fēng)景有些熟悉,我卻又想不起何時來過。
正沒頭沒腦原地打轉(zhuǎn),忽聽一聲清脆的女孩的呼喚:“姐姐——”
“婆婆納——”我朝著綠林中飛出的那個藍(lán)紫粉白的仙女兒飛奔過去。
四只手緊緊握在握起,兩張臉都神色飛揚的。
又見到婆婆納了,又見到我的小阿納了,她還是穿著第一次見我時那件藍(lán)紫粉白的衣裙,依舊那么清純可愛美好,只是我看她的眼神多了許多滄桑。
我抱住婆婆納,淚水不自覺濕了眼眸。
而婆婆納把頭深深埋在我的肩上,哽咽著,一迭連聲地呼喚著我:“姐姐。姐姐,姐姐……”
仿佛過了一百年,我才放開婆婆納,擦干她臉上的淚痕。婆婆納也替我擦干眼淚。我們互視著,含淚而笑。
“阿納,你看我……”我迫不及待向阿納展示著我的手臂臉頰脖子。
阿納并不驚奇,只是含淚笑著:“魔毒都消失了,姐姐你恢復(fù)得很好?!?
“阿納是你治好我的嗎?我的阿納醫(yī)術(shù)真是三界無敵。”我再一次抱住了阿納。
阿納沒有否認(rèn),只是緘默著,我直當(dāng)她是默認(rèn)了。
“阿納,謝謝你!”我滿心都是歡喜。
阿納卻道:“要感謝天君,如果不是他將我從西王母身邊要回來,我就不能像從前一樣專心致志陪著姐姐了?!?
提到天君。我心頭一暖,可是自尊心沒有讓我繼續(xù)追問阿納關(guān)于天君的下落,我只是問她道:“阿納,我們現(xiàn)在在哪里?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覺得如此熟悉?”
“姐姐沒有印象嗎?這里是侖山哪!”
阿納一言提醒了我,原來是侖山。東王公的地盤。
“是天君把你安置在這里的?!?
阿納沒有繼續(xù)說下去,我卻一感動得一塌糊涂。把我放在侖山,有東王公照護著,西王母大抵就能放我一馬吧!
我抬頭看一眼高高的云天,天君的影像就現(xiàn)了出來。
我心里涌滿柔情與感動。
好想,好想他啊。
你知道我好想念你嗎?好想再看你一眼。
這樣想著,我的心就痛到無法言喻。
在侖山每日都過得平心靜氣。
“姐姐。你知道你已經(jīng)徹底脫魔,恢復(fù)仙身了嗎?”婆婆納總是無比歡喜地問我,一遍遍問著,那歡喜的面容之上不知為何總帶著淡淡的憂傷。
“我當(dāng)然知道,你已經(jīng)反復(fù)跟我說過無數(shù)遍了?!蔽易趤錾降膽已逻?,雙腳懸空。目光清爽地投向遠(yuǎn)處。崖的對面是高高的昆山,但因為沒有西王母的入住,也不顯得那么威嚴(yán)可怕了。
婆婆納挨著我坐著。她沒有同我一起看遠(yuǎn)處的昆山美景,她的目光總是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的臉?,F(xiàn)在我的魔毒都消失了,又恢復(fù)了以前的樣貌。她愛看就隨便看好了。
“阿納,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我側(cè)過臉看著阿納。
阿納給我一個虛弱的笑,她搖頭道:“沒……沒有,我只是想告訴姐姐,你已經(jīng)恢復(fù)仙身了,你不再是魔,從今往后你不用在天庭的神仙們面前感到自卑了,現(xiàn)在你和他們一樣都是神仙,不用再低他們一等,受他們討伐了?!?
“阿納,謝謝你。”我握住阿納的手,無比動容地看著她。我理解阿納的苦心,我能脫魔,能恢復(fù)仙身都是她的功勞。
可是阿納卻把頭擱在我的肩上,憂傷像月光下的霜淡淡地鋪陳在她的面頰之上。
“姐姐,你要記住我們大家都愛你,我愛你,天君愛你,艾莽和初龍也愛你?!?
婆婆納提到艾莽和初龍的時候,我的內(nèi)心驀地激靈了一下,說不出哪兒不對勁。
“艾莽和初龍,好久沒有見過他們了?!蔽毅坏卣f道,“我們兩個現(xiàn)在沒有受到天界的拘束,可以偷偷地去西天看他們兩個嗎?想看他們戒律頭的樣子,好搞笑。”
阿納的笑容十分生硬,她忙道:“雖然沒有受到天界的拘束,可是受到東王公的拘束??!天君將你安置在他的地盤,如果天君來看你,發(fā)現(xiàn)你不在,他是會怪東王公的?!?
阿納這樣說,我也只好打消了去西天極樂世界看望艾莽和初龍的念頭。雖說東王公是天君的父親,可是天君畢竟是三界至高無上的王,要是把他惹惱了,東王公這個父親臉也沒地擱。
阿納提到東王公,便有一個梳著包子頭的仙童挎著拂塵飄過來。
“絳珠仙子,東王公有請。”
來到侖山住了這么多日子,我還是第一次去拜見東王公呢。
“阿納,你和我一起去吧!”我從懸崖上起身,對阿納伸出手去,阿納卻搖了搖頭。
那仙童果然道:“我家主人只請仙子一人?!?
我聽了仙童的話,悻悻然撇撇嘴。整理了衣裳,同阿納告別。
“阿納,你別在崖邊坐久了,小心一個人掉下去沒人知道?!?
阿納終于“噗嗤”一笑,“姐姐糊涂了嗎?我是神仙哪,掉下去了難道不會自己飛上來?”
好吧,我是杞人憂天了。
我給了阿納一個明快的笑容,隨著那仙童去拜訪東王公。